天色已晚,凝蘭將窗關上,言道:“夫人,您該睡了。賬本留着明天看吧。不能太勞累了。”
涼若玖應了聲,將賬本收了起來,起身來打算去睡了。
凝蘭又檢查了一遍窗有沒有關好,這纔去伺候了涼若玖。可她看到桌上那盒子時,分外眼熟。出去時,就瞧見張副官手中捧着這個盒子。她心中已然明瞭,蹙眉不解問道:“夫人,這陸督軍送來的東西怎麼擱着了啊?”
涼若玖掃了一眼桌上的盒子,十分淡言道:“反正都是一樣的東西,看不看也罷。”她好像漠不關心一般,就連看都不想看了。
可凝蘭,卻是勸解道:“夫人,畢竟是陸督軍送來的東西。無論怎麼着,您都要打開看看啊。不然,多不厚道啊!”
涼若玖還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拒絕道:“不厚道就不厚道。反正我是不想看。”
凝蘭知道涼若玖是鬧了性子,纔會如此。她又勸道:“夫人,這可都是陸督軍的心意呢。您還看看吧。”
涼若玖又拒絕道:“不看了。”
凝蘭也是不死心,繼續勸道:“夫人,您哪怕瞅一眼都是好的呀!”
涼若玖聽凝蘭反覆勸,覺着有些煩,乾脆道:“要看你自己看吧,反正我是不看了。”
凝蘭沒拒絕,直言道:“那好,那凝蘭就替夫人您打開看一看。”
涼若玖更是說道:“看吧看吧。”
凝蘭小心翼翼打開盒子,驚了一下。這裡頭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啊?她一時之間有些恍然,問道:“夫人,這盒子裡頭怎沒有東西?是不是您擱着了,被誰拿走了?”
聽凝蘭這麼一說,涼若玖似乎是一點都不着急,答言道:“不曉得。”
“夫人!”
凝蘭是急得跺腳,她又埋頭找了起來,從裡頭竟然找出了一封信來。她怔了怔,趕緊拿到涼若玖面前來,沉聲道:“夫人!裡頭有信!”
涼若玖一聽,神色立馬嚴肅了下來。她盯着凝蘭,接過了信來,問:“你方纔看的時候,裡頭是不是就沒有東西?”
凝蘭點點頭,回答:“是的,夫人。”
涼若玖是已然明白了什麼,言道:“那便就是沒有東西了。”
凝蘭蹙眉問:“那陸督軍只讓張副官送了一封信過來?”
涼若玖頷首,回答:“的確是送了一封信過來。”
莫名的凝蘭就着急了起來,沉聲道:“夫人您打開看看,看看是什麼。”
涼若玖的面色稍微有些凝重,撕開信封,取出裡頭的信來,仔仔細細的看着。屋內靜悄悄的,一點聲都沒有。
看過信後,涼若玖立馬將信反着放在了桌上,沉聲道:“凝蘭。”
凝蘭即刻回答道:“在。”
涼若玖的面色十分嚴峻,吩咐道:“速速將這封信燒了去!”
“是,夫人!”
凝蘭將信封一起拿去燒了。
涼若玖扶額,眸色間有些沉然。
待到凝蘭再次回來時,涼若玖的整張臉都是陰沉的。凝蘭見狀,蹙眉低聲問道:“夫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涼若玖的眼神分外黯淡,沉聲道:“陸生這一回同林婉柔訂婚,不單單只是因爲那批軍火的事情。”
凝蘭一聽,也確實是驚了下,問道:“那是因爲什麼?”
涼若玖頓了一下,又按住太陽穴,答言道:“因爲……林婉柔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尹之是殺父仇人的事情。她以此來威脅陸生,如若不訂婚,那麼,她就告訴尹之。”
凝蘭聽着,心底一個恍然,問道:“她是如何知曉的?”
涼若玖現在腦子亂成一團,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林婉柔會知道。她沉聲道:“人多眼雜,加之涼家那些人還沒有被處理乾淨。不知道是從誰的嘴中傳出去了。若她告訴了尹之,一切都前功盡棄。”
凝蘭聽涼若玖這麼一說,比涼若玖還要恍然大悟,有些驚呼道:“那……陸督軍都是爲了夫人您啊!”
涼若玖心底彷彿就空了一大片,目光也空洞了些,低聲道:“他做什麼事情從來都不會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越是如此,我更是誤會。幸虧他寫了這封信,不然,我還天真的以爲林婉柔就是那個林婉柔。”
凝蘭嘆息道:“沒想到她平日裡頭是那麼溫婉的一個人,再加之,誰又會相信她怎麼能夠以此去威脅陸督軍呢?”
涼若玖覺得十分好笑,言道:“看一看涼清韻現在的模樣你就知道爲什麼林婉柔會如此了。”
凝蘭沉聲詢問道:“那夫人我們現在要怎麼對付林婉柔?”
涼若玖穩了穩情緒,對凝蘭囑咐道:“我們只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了。沒收到過陸生這封信,只收到過禮物。也根本就不知道。”
凝蘭頷首回答:“是,夫人。”
……
隔天,天才放了晴。
陰雨連綿確實多日了,這才終於見了晴天。本來沉悶的心情也跟着一塊晴了起來。甚是想念這樣的晴朗日子。
涼若玖看完賬本,凝蘭添了新茶。她剛端起來,凝蘭趕緊道:“夫人,小心燙!”
涼若玖淡淡言:“沒事。”
涼若玖掀開茶蓋來,抿了幾口。剛準備放下茶杯,謝鄒才便進來稟告道:“夫人,陶公子來了。”
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涼若玖放下茶杯,慢慢悠悠道:“來的可真是準時。”
謝鄒才彎着身子提醒道:“請夫人收拾一下,車子在等了。”
這樣的話,她依稀是聽過的。但是不知道,是誰說過這樣的話了。或許是日子太久遠了,所以也忘的差不多了。
她起身來,淡言道:“見他不用收拾。”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她自個兒都怔了一下。心底沉了沉,已不知道是多久前也說過了這句話。
只是可惜……現在不比從前。
涼若玖吩咐道:“凝蘭,將賬本收拾了。我這就走了。”
凝蘭一瞧涼若玖這樣,有些不大敢相信,試探問道:“夫人您這就去啊?就這麼去啊?”
涼若玖頷首,道:“就這麼去。”
她是什麼都沒有拿,就這麼去見了陶文林。
門口停着一輛車子,陶文林站在車子旁,這一回並不是倚在車子旁。她恍若間,彷彿看到了昔年那個桀驁不羈的陶文林。現在的陶文林已經被磨滅了棱角,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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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若玖微微笑了笑,道:“你來了。”
枯燥無味的開場白,像是平淡無奇的白開水一般,似是疏離了很多。
他打開車門,啓脣言道:“上車吧。”
涼若玖頷首。
上車後,陶文林沒從前那麼愛說話了。只是目視前方的開車,涼若玖也沒話,一直看着車窗外頭。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後,還是陶文林打開了話,問道:“身子可好些了?”
涼若玖答言:“還好。”頓了下,涼若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來,又問道:“聽說陶伯母給你介紹了方家小姐,可有看上眼?”
陶文林的眼神忽然間就飄忽不定了起來,撇開話題道:“先忙大哥的事情吧,我的事情,還不着急。”
涼若玖蹙了蹙眉頭,心底疑惑,問道:“陶伯母可是答應了瑛仁同仇鈴的事?”
陶文林“嗯”了聲,便沒了話。
從前……可不是個樣子的。
她是想找回來從前,可並非是說說就能夠找回來的。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
罷了罷了。
到了戲園子後,陶文林又紳士的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扶着涼若玖下了車,言道:“今個兒唱的是狀元譜沒什麼意思,看戲就成了。”
“好。”
涼若玖除了應聲好,也着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來到戲園子後,涼若玖便靜靜坐着。來看戲的人頗多,許是前幾日因爲陰雨連綿,可把綿州這些愛戲如命的老爺給憋壞了,今個兒,真是一個空位子都沒有。
陶文林拿了一小塊桂花糕,遞給涼若玖,笑着說:“桂花糕,嚐嚐。”
涼若玖接過來,言道:“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有心了。”
陶文林抿了抿嘴,沒說話。
涼若玖咬一口,覺得不甜,再咬一口,覺得苦澀。一塊桂花糕下肚,卻是再也嘗不出之前有的味道了。
“好吃嗎?”陶文林問,殷殷望着涼若玖。
她心底極其苦澀,卻笑着回答:“好吃。”
陶文林笑顏道:“好吃就多吃點,最近你又清減了不少。”
涼若玖低了低眉,微微嘆了口氣。
等到大戲開始,涼若玖的心思全部在這。她時不時看一眼陶文林,陶文林目視前方,一直盯着戲臺上面,是一點神都沒跑。她看着陶文林,心思越發重了起來。猶記昔年,一切都是好的。
可縱然再好,也只是昔年。
戲唱完,涼若玖根本就連什麼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她心思全不在這,也不知自己想的是什麼。
陶文林看着涼若玖,一雙眸子裡頭看起來十分平靜,卻又格外黯淡,他言道:“戲完了,我送你回去。”
涼若玖還是應了聲“好”,多一個字都沒有。
平平無奇的一個下午,亦是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