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有些陰晴不定,這個季節有些多雨。昨個兒還是豔陽高照,今個兒就已經下了瓢潑大雨來。
臨出門前,謝鄒才忙給涼若玖披了件外衣,又囑咐道:“夫人,小心着涼。一定要安全回來。”
涼若玖看了看肩上披着外衣,打趣道:“還是這麼的婆婆媽媽。”
謝鄒才微微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涼若玖笑了笑,擡眸看着外頭的雨勢,淡言道:“這雨,來的及時還是不及時呢?”
謝鄒才答言:“所謂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這雨,來的並不及時。”
涼若玖贊同道:“確實。”
她又坐了下來,擡眸望着鏡中的自己。倒清減了不少,可這妝後,也亦是恢復了不少昔日神采。這樣奼紫嫣紅下究竟隱藏着的是什麼呢?在愛恨利益之中,哪一個,究竟纔是真的想要擁有的呢?
她目光微臉,垂了垂眸。
宋先生敲門進來,稟告道:“夫人,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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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若玖這才擡了擡眸,斂下方纔對自己的憐惜,眸色即刻轉冷,沉聲道:“帶着給尹之送終的東西,一定要放在他面前,讓他好好看看。”
宋先生頷首,答言:“夫人請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就緒。給尹之送終的東西早早就已經搬到車上了。”
涼若玖脣畔浮起幾分冷笑來,誇讚道:“那自然是極好的。”
她起身來,看向宋先生,道:“我聽說,今個兒尹之又要請我看戲?”
宋先生點點頭,答言:“確實是夫人。”
涼若玖挑眉問:“今個兒是唱什麼戲?”
宋先生似乎微微遲疑了一下,才答言道:“回夫人您的話,是龍鳳呈祥。”
他眼神中有些打量着涼若玖,像是在擔憂着什麼。
恍惚間,涼若玖的目光有些渙散了起來,她頷首了下,沒在說什麼。自顧自的走着,宋先生在後面腳步極輕的跟着。
她茫然間記了起來,問着宋先生:“講的可是孫權因劉備佔據荊州不還,與周瑜設美人計,假稱孫權之妹孫尚香許婚劉備,以換荊州的故事?哦,不,應該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吧?尹之,他到底想給我傳達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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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頷首,答言:“回夫人您的話,確實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至於。他想傳達什麼估計和這個故事差不多有關係。”
涼若玖冷笑,道:“他太自信了。”
宋先生撐起傘,叮囑:“夫人小心臺階。”
涼若玖頷首。
上車後,她仔仔細細揣摩了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幾個字,也猜出來了幾分。可她什麼都還沒有賠進去,尹之就已經搭貼了不少。那麼,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人到底是誰呢?
這前一段是喜事,後一段就不見得了。
到了尹家後,宋先生撐傘,一路叮囑。
而那座西洋鍾,纔是今天的重頭戲。是專門送給尹之給他送終的東西,怎能缺少。
進去後,尹之立馬起身來連忙走到涼若玖面前來,笑臉盈盈熱絡道:“哎呀!若玖你終於是來了啊!昨晚休息的可好?怎麼看若玖你神色不太對勁?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字裡行間滿是關切,昨個兒發生了什麼他難道不知道?他如此裝模作樣,倒真的演得和真的一樣。
涼若玖十分配合道:“尹老先生,昨個兒有些煩心的事情。所以,這晚上就沒有休息好。不過,無礙。”
尹之拍了拍涼若玖的手背,寬心道:“無礙就好,無礙就好。快請坐!”
涼若玖含笑,沒說什麼。
可她這心底的厭惡,確實是十足的。她抽離的自己的手,端正坐了下來。笑顏道:“爲了昨個兒未赴約的歉意,我特地帶着這座西洋鍾來給您賠罪。”
涼若玖喚了聲:“宋先生。”
“是,夫人。”
宋先生吩咐人將那座西洋鍾搬到桌上來。尹之還十分客氣道:“哎呀!若玖你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啊!我這裡不缺的!”
的確,他這裡並不缺鍾,可缺終。
“以表歉意。希望尹老先生可以收下這點綿薄之禮。”
涼若玖看了一眼宋先生,宋先生即刻會意。
他一點一點揭開蓋在這座西洋鐘上的黑布,黑布下是一座深沉而精緻的西洋鍾。尹之看似極度喜歡,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誇讚道:“這座西洋鍾,可是不平凡哪!”
涼若玖笑顏道:“尹老先生有眼光,這是乾隆年間的西洋鍾。經過乾隆皇帝之手的西洋鍾。特地給您送這個終。”
“好鍾啊,好鍾!”
尹之雖喜歡,可這眼神早早移開,落到涼若玖身上來,言道:“若玖啊,你真的是有心了。”
涼若玖搖了搖頭,言道:“尹老先生哪裡的話,這是若玖應該做的。”
尹之慾開口,管家忽然從樓上匆匆下來,行至尹之一旁,低語道:“老爺,大小姐又哭了。”
尹之臉色一凝,沉聲問道:“哭什麼?”
管家又湊近了尹之,竊竊私語道:“還不是方銘的事情,大小姐……”
好在涼若玖坐的近,大概聽了個清楚。這尹素看起來對方銘格外忠心,只是,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再忠心又何必?更何況,像方銘那樣喜歡攀權附勢的人,總歸會拋棄她。珠簾就是一個例子。
到頭來,落得個什麼下場呢?
尹之又斂了斂眼神,立馬笑顏道:“若玖,午飯就在這吃吧。咱們下午過去戲院。時間正好。”
“尹老先生盛情難卻,”涼若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尹素質問一聲打斷:“父親,你到底查出來了沒有?!方銘到底是被誰害死的!不是說死在了綿州你就在綿州查啊!”
涼若玖心底一個惶然,眼底卻波瀾不驚,依舊端坐着。
尹之有些歉意,趕忙解釋道:“不好意思啊若玖,我那個女兒實在太固執了。我都和她說過了我會慢慢查的,可她非是要一個結果,我如果能早些查出來,肯定是會告訴的!”
涼若玖微微皺了下眉頭,懷疑道:“方銘前段時間還來過我府上,可後頭就像是音訊全無一般。不過,我的人之前看見過方銘去過方府,不知道這件事情可否同方年有關呢?”
尹素一聽,立馬質問道:“方年是誰?!”
她問的極其凌厲,看他幾近憔悴的模樣,的確是爲方銘操碎了心。
涼若玖只好解釋了方年是誰,尹素握緊了拳頭,面色格外猙獰,對尹之道:“父親!你快去查這個人!我之前也聽過方銘提起這個人,沒有錯,一定是他殺了方年,一定是他殺了方年!”
尹之的面色格外陰沉,似命令的口氣道:“素素,你先別急。回屋去。”
尹素卻頑固不靈,道:“不!我要還方年一個公道!”
涼若玖清楚,尹之懷疑自己。所以,她一定要擺脫這個嫌疑。絕對不能夠讓尹之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尹之整張臉立馬板了下來,冷冷盯住尹素,有些微怒道:“素素!你難道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尹素就像是崩潰了一樣,揪着自己的衣領吼道:“父親!都這麼多天了難道就連一個結果都沒有嗎?你之前不還是懷疑涼若玖嗎?可結果呢?結果是誰殺了方銘啊!”
尹素這句話一出口,直直驚了涼若玖的心。
看來她猜的沒有錯,尹之一直就在懷疑着自己。可她卻沒想過,尹素居然敢這麼大膽的說出來,倒真的驚喜,也是驚嚇。
“素素!”
尹之立馬吼道。
可尹素這句話已經說出來了,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出,覆水難收。
涼若玖的臉色也冷了冷,擡眸看向尹之,問道:“尹老先生,是在懷疑我殺了方銘嗎?”她就那樣看着尹之,波瀾不驚。
尹之低了低眉,握着柺杖的手明顯緊了一分,命令道:“把她給我鎖屋裡頭去!”
“父親,父親!”
尹素幾乎是被架上樓的。
緊接着,尹之就趕緊解釋道:“若玖,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涼若玖冷笑一聲,諷刺道:“不是那個意思?尹老先生您的女兒方纔都那般說了,不是那個意思嗎?還是說,尹老先生您打算用什麼理由來搪塞我呢?”
一瞬之間尹之倒真的有些啞口無言,他自己或許沒想過尹素會說出來吧。就連涼若玖都沒有想到,更何況他尹之。
可尹之還是很快就解釋道:“若玖啊,的確是我不對,我確實是懷疑你。畢竟,方銘是在綿州被人殺死的。所以我很難懷疑到別人的頭上去,還望你見諒啊!”
“方銘確實是在綿州被殺的,但是,方銘幾次三番都來過綿州。況且,是住在我這裡的。我如果想要殺方銘,那爲何不早些動手呢?爲何要讓這樣的髒水潑到我的身上我纔要殺了方銘呢?尹老先生,我還沒有那麼愚蠢。”
尹之沉思斟酌了涼若玖的這番話,眼底似乎多了些信任來,道歉了好一會子,問道:“那若玖,你覺得誰有嫌疑?”
涼若玖不疾不徐言道:“方銘出事之前,是去過方府的。誰有嫌棄,我想,我不用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