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涼若玖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陌生。她極力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還有一雙手緊緊攥着自己的手心,耳畔又傳來那個男子的聲音,“好些了嗎?”
涼若玖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陸生正坐在牀邊,緊握着自己的冰冷的手。她整個人臉色慘白如紙,無半分血色。
她一瞬間迷糊,可他的眼神過於灼熱,硬生生將她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她望着她,張口卻講不出話來。他拿出帕子輕輕擦了擦她額頭的冷汗,輕聲細語問道:“若玖,要喝水嗎?”
涼若玖點點頭,凝蘭即刻將水杯遞了過來。陸生小心翼翼將涼若玖扶起來,將軟枕墊在涼若玖身後,想讓她靠的舒服些。他從凝蘭手中接過水杯來,看她喝了幾口水,乾裂的嘴脣有些緩和,才放了放心。
涼若玖良久,忽然輕聲道:“謝謝。”
陸生心頭一澀,擡了擡手,想攔過涼若玖額前的亂髮。分明伸出的手,又落了下來,愧疚道:“是我不好,沒有在你身邊。都是我不好,讓你又受傷了。若玖。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涼若玖有些吃力的擡眸望向陸生,他眸中滿含愧疚和心疼。她看的分外真切,自己心底也不免惶了惶。
一旁立着聽吩咐的凝蘭,瞧見涼若玖這副面無血色又不肯搭理陸生的模樣,心中甚是着急,蹙緊了眉頭說道:“夫人,您可好些了?陸督軍守了您一整晚,眼巴巴的盼着您醒過來啊!”
涼若玖雖剛醒過來,可她腦中卻清醒的很。
這屋內,她方纔單單掃了那麼一眼。不管是老祖宗在,還是各位姨太在。她若同陸生說個一字半語,難免被他人嚼了舌根。與其如此,還不如做的乾脆些。她將眼神移開,落在凝蘭身上,問:“珠簾呢?”
凝蘭面色即刻不悅道:“回夫人您的話,被關起來了。”
涼若玖吩咐道:“帶上來,我有話要問她。”
凝蘭一聽,即刻不答應,阻止道:“夫人,您還要見她嗎?她差點要了您的命啊!”
涼若玖再次沉聲吩咐:“帶上來吧。”
凝蘭只好答應:“是,夫人。”
她又擡眸看了一眼屋內,本就是臥房,這麼十幾個人一站就連透氣的地方沒有了。她明白有些人是好意,也知道有些人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不論怎樣,她此刻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緩聲道:“我好些了,你們不用擔心。都回去休息吧。”
“若玖,真的沒事了嗎?”
老祖宗是第一個開口的,只見涼紺香扶着老祖宗上前來。陸生起身來,讓開位子,輕輕扶了下老祖宗坐了下來。
老祖宗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涼若玖的手,擔憂道:“若玖。奶奶擔心你。你這身子我早就聽聞不怎麼好,這一回,必然要好好緩着了。”
涼若玖笑道:“奶奶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老祖宗一聽,眉宇間有些怒,沉聲道:“胡說!怎麼能沒事呢?那可是見了紅的!是忌諱!”
涼若玖聽着,淡淡笑了笑。
她知道老祖宗本身忌諱的東西就很多,如今她被珠簾刺了一刀,想來老祖宗肯定不會就這麼爲止的。
涼若玖正這般想着,就聽見老祖宗道:“我找了人來掃掃涼家,去去晦氣。你這段日子就安心養身子,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我在呢。”
涼若玖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老祖宗拉住涼若玖的手,輕輕拍了拍,囑咐道:“行了,你就好生休息吧。我去一趟酒莊。”
涼若玖還是沒有拒絕,微微頷首道:“那這幾日就麻煩奶奶您了。”
老祖宗聞言,皺了皺眉頭,有些置氣道:“你是我的孫女,我怎能不管你?”
不知爲何,涼若玖聽到這句話莫名心底一酸,眼眶竟泛紅了起來。
涼紺香扶着老祖宗出去後,涼英和涼槐序也跟着出去了。就剩下幾位姨太太,還有伺候涼若玖的下人。她皺了皺眉,道:“幾位姨太都請回吧。我沒事。”
二姨太看了眼涼若玖,放不下心,卻還是應聲道:“好。”
涼若玖頷首。
二姨太出去後,其他幾位姨太也跟着二姨太離開。
看着屋內還盈盈立着幾個丫頭,她鎖眉道:“你們也都先退下吧,傳你們的時候我會讓凝蘭吩咐的。”
她們齊齊應聲:“是,夫人。”
待到屋內所有人都退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她和陸生二人。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她低了低眉,似乎是有些逃避。
“好些了嗎?”
他再次啓脣柔聲問,她卻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
好一會,她才答言道:“我還好,沒事。”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似凝固一般。還是凝蘭進來纔打破,只聽她稟告道:“夫人,珠簾被帶來了。還有……蘇大帥也來了。”
涼若玖沉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凝蘭頷首應聲:“是,夫人。”
蘇佩清進來,神色有些沉然,鎖眉問道:“若玖,好些了嗎?”
涼若玖擡眸看了一眼蘇佩清,嗤笑了聲,有些不悅道:“沒死便是萬事大吉了。”
蘇佩清嘴角沉了沉,眼眸中多了些愧疚,歉意誠懇道:“抱歉。我爲珠簾所做的事情對你說聲抱歉。”
涼若玖聞言,實屬覺得可笑。她諷刺道:“蘇佩清,你爲了那樣一個人?和我說抱歉?你最應該說抱歉的人不是我,而是蒲濛。”
蘇佩清卻無話。
他什麼事都有擔當,可唯獨在自己妻子蒲濛的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一點擔當。他只考慮了珠簾,卻未顧及過蒲濛半分。若蒲濛知道他爲了一個青樓女子如此,讓蒲濛去作何想?難道自己就連一個青樓女子都不如嗎?
涼若玖看了一眼被蘇佩清護在身後的蒲濛,嘲諷道:“你就這麼害怕去面對嗎?還是說,你是真的癡心到失了分寸?我無法想象一個統領千軍的人竟然會因爲一個女人而如此,真叫人瞪目結舌。而這個女人,他根本就不值得。”
蘇佩清面色有些陰沉下來,冷聲提醒道:“這是我和珠簾之間的事情,別人干涉不了。”
涼若玖擡起眸來看住蘇佩清,雙瞳中的冷冽之意清晰可見,她啓脣,同樣一字一字提醒他:“我現在只想告訴你蘇佩清,珠簾,我是一定要殺了她的。”
蘇佩清即刻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來,冷冷盯住涼若玖,警告:“珠簾是我的女人,沒有人可以動得了她。”
牆上掛着的鐘“嘀噠嘀噠”像是在計數着時間一下,每一下,都牽引着涼若玖的心跳。蘇佩清話已至此,她若繼續和蘇佩清固執下去,那必然又會撕破臉皮。爲了珠簾,已經不是第一次撕破臉皮了。
再來一次,又如何?
涼若玖眼角有些微紅,卻近乎於狠厲。眼神中沒有絲毫退讓,勾起一抹冷笑來對蘇佩清道:“那你試試看,看看我能不能動的了她。”
蘇佩清知道涼若玖的固執,他看見她這副吃力模樣卻還在硬撐着。心底一澀,語氣也緩了下來,道:“你若敢就試試看。”
“我自然敢。”
話落,涼若玖便喚道:“江瀘。”
江瀘即刻進來,頷首道:“屬下在。”
江瀘埋低了頭,似乎有些逃避什麼。
蘇佩清看了一眼江瀘,有些壓迫性的問:“你要聽誰的令?”
江瀘有些猶豫不決:“這……”終究,他還是效忠於蘇佩清的,恭敬道:“大帥。”
涼若玖眼底波瀾不驚,她知道江瀘是蘇佩清的人,自然會效忠於蘇佩清。所以,她並不慌亂。反而看向陸生,笑顏逐開道:“勞煩陸督軍借我一下你腰間佩的槍了。”
陸生沒有二話,將槍掏出來遞給了涼若玖。
蘇佩清見狀,再一次沉聲警告道:“你若敢動珠簾,我即刻撤走我的人。”
涼若玖眉宇間分外平靜,淡言道:“請便。”
涼若玖握到槍的那一刻,兩隻手都在微微顫抖着。確實重,起碼在這一刻是那麼的重。她要讓珠簾償命,要讓珠簾給死去的那些人償命。
她喚道:“凝蘭。”
凝蘭忙上前來扶住涼若玖,囑咐道:“夫人。您慢點。”
凝蘭扶着涼若玖下榻,穿好鞋子,朝珠簾走來。可蘇佩清還是護在珠簾面前,寸步不離的護着她。
“讓開。”
涼若玖冷聲。
蘇佩清依舊是紋絲不動。
“我再說一遍,讓開!”
涼若玖冷斥,聲音有些嘶啞。
蘇佩清依舊紋絲不動,沉聲道:“不讓。”
涼若玖從鼻腔裡頭髮出一聲嗤笑來,珠簾是個軟弱的人,她以爲蘇佩清護着她她就可以保住一條性命。她一直往後縮,就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她真的以爲,蘇佩清可以救得了她嗎?
涼若玖陰冷盯住蘇佩清,冷聲道:“蘇佩清。我告訴你,我是不會留下珠簾這樣的禍害在。畫人畫骨難畫心,她爲了方銘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又知道幾分?我酒莊的人因爲她一個陷阱,死了多少人,你又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