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心底“咯噔”一下，像是被撕破了傷口一樣，那樣的血淋淋。他見過了如冬？開什麼玩笑？
他是不是存心來找麻煩的？
涼若玖冷冷盯着他，沉聲問：“你說什麼？”
他依舊禮貌回答着涼若玖，如實道：“涼夫人，我之前是在奉縣教書的先生。因爲學堂沒有學生了，都去學校唸書了。我只好從奉縣回來，未曾想，見到了如冬。”
涼若玖脣畔卻多了幾分冷意來，她看着他，質疑問道：“你既然之前是教書先生，那麼爲何會做這些事情？”
他笑笑，不疾不徐回答道：“總是要有錢才能維持生活的，正好凝蘭姑娘牽了個線。”
涼若玖脣畔的冷意越發深了起來，問：“你叫什麼？”
他作揖答言道：“姓謝，名鄒才。”
涼若玖從沙發上起身來，走近了謝鄒才，冷冷看住他，問：“謝先生，你所言有幾分真？”
謝鄒才格外肯定，回答道：“我親眼看見是如冬姑娘，沒有任何差池。”
涼若玖忽然嗤笑了聲，脣畔的冷意依然在，道：“你戴着眼鏡，會不會看走了眼？”
他搖頭，篤定答言道：“我絕對沒有看走眼，極真。”
涼若玖忽然伸出手，取下了謝鄒才的眼鏡，扔到了地上，狠狠踩了一腳，漠然道：“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嗎？那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我看你是不想要這雙眼睛了吧！剝開血淋淋的傷疤，你滿意了嗎？”
謝鄒才只覺後背冒着冷汗，趕緊解釋道：“涼夫人！我絕對沒有開玩笑！我所言句句是真！絕無半句虛言！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涼若玖冷笑。
她是絕對不會相信憑空無據的話。
她沉聲道：“凝蘭。”
“夫人。”
涼若玖看了一眼凝蘭，凝蘭即刻會意。
凝蘭拿了槍過來，雙手遞給了涼若玖。謝鄒才一看，他哪裡見過這東西，額頭上的冷汗密密麻麻，身子都跟着微微顫抖着。
“夫人。”
涼若玖接過槍，直接上了保險，指着謝鄒才的額頭，冷聲質問道：“你是誰派來的？”
謝鄒才趕緊搖頭，“涼夫人！沒有人派我來！”
“說實話！”
涼若玖的聲音更冷了一分。
謝鄒才極其篤定道：“涼夫人！真的沒有人派我來！我所言是真！絕無半句虛言！也是我親眼看見如冬姑娘的，真真切切是我親眼看見的！”
“不說實話就去見閻王吧！”
涼若玖扣動扳機，槍卻沒響。謝鄒才擰眉閉上了眼睛，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了起來。
槍裡沒有子彈。
涼若玖只不過是試探着謝鄒才而已，她現在已經做不到去相信任何一個人。她就連自己都不相信，又怎麼會去相信別人。
更何況一個謝鄒才又憑空說自己在奉縣見過了如冬，這樣的話，說給誰誰都不會信的吧？更別說涼若玖會相信了。
謝鄒才猛然睜開眼睛，眼底的恐懼依舊未褪。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似的，驚魂穩定。
差一點點，他就沒了命。
涼若玖將子彈放在了桌上的盤中，把槍遞給了凝蘭，對謝鄒才道：“槍裡頭的子彈我取了。”
謝鄒才嚥了口唾沫，感激涕零：“多謝涼夫人不殺之恩！”
涼若玖眼底冷意未褪，看着謝鄒才，問道：“你在什麼地方見到的如冬？”
謝鄒纔回答道：“我去給我太太抓藥的時候碰見的如冬，她也來抓藥。”
涼若玖蹙眉，也納悶，問道：“抓藥？抓的什麼藥？”
謝鄒纔像是想了一會子，才答言道：“我隱約間聽到好像是治哮喘的藥。”
涼若玖聞言，越發的困惑了起來。
“治哮喘的藥？”
謝鄒才點了點頭，回答道：“的確是治哮喘的藥。”
涼若玖爲何覺得會有些詭異了起來，如冬買哮喘的藥做什麼？難道如冬得了哮喘？還是說，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如冬？
涼若玖繼續問着他，道：“可曾還知道那家藥店的地址？”
謝鄒才點點頭，答言道：“知道知道！”
隨後，涼若玖吩咐道：“凝蘭，給他紙筆，讓他把地方寫下來。”
凝蘭頷首答言：“是，夫人。”
謝鄒纔將地址寫好後，雙手呈給涼若玖，言道：“涼夫人，您請過目。”
涼若玖接過來，看了一眼地址，沒有聽說過。她也本來就對奉縣不熟，可有一個人，對奉縣很熟悉。
那個人，便是蘇佩清。
很早之前，蘇佩清就從土匪手中拿下了奉縣。想要找到這個藥鋪不是什麼麻煩事，只怕這個謝鄒纔沒有實話。
涼若玖依舊對這個謝鄒纔不信任。
她看着謝鄒才，挑眉冷聲問：“你如何識得如冬？你恐怕都沒有見過如冬吧？”
謝鄒才緊眯着眼睛，離開了眼鏡，自然看不大清人，他回答道：“我太太之前是綢緞莊的，就是涼家姨太經常會去的那家綢緞莊。如冬經常來綢緞莊，所以我見過幾次，不會認錯的。”
涼若玖追根究底，繼續問道：“哪家綢緞莊？”
謝鄒才答言：“孫家的。”
涼若玖聞言，冷笑了聲，還是不信的問着謝鄒才，“很多人都知道涼家的各位姨太都喜歡去孫家的綢緞莊，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是實話？而不是聽風是雨？”
謝鄒才的神情格外堅定，回答道：“涼夫人，我所言確實是真。您找到如冬後，就會信我說的話了。”
涼若玖疑惑，問：“那你告訴我這些又是爲何？”
謝鄒才眼底多了一抹沉然來，回答：“我想謀生。”
“謀生？”涼若玖挑眉。
謝鄒才點點頭，“是，我太太近年來一病不起，醫藥費要花掉好大一筆，現在我又沒有工作。所以，想來問問涼夫人，您這邊還確人手嗎？”
謝鄒才聲音似乎小了些，感覺像是帶着乞求的意思一般。
涼若玖的目光卻是安靜了下來，淡言道：“你可以跟着做事，薪酬一事，方叔會給你說清楚。”
謝鄒才一喜，趕忙謝道：“多謝涼夫人！涼夫人你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爲報！”
涼若玖心中搖擺不定，冷聲提醒道：“只要我查到是真的，我會感謝你。若是假的，你的這條命，也別想留了。”
謝鄒才以及很篤定道：“絕對是真，我親眼看見了如冬姑娘。”
涼若玖還是半信半疑。
謝鄒才走了之後，涼若玖立馬吩咐着凝蘭，“去派人跟着他，查一查他的底細，究竟是不是和他所說的一樣。”
凝蘭點頭答言：“是，夫人。”
凝蘭走後，涼若玖去給蘇佩清打了電話。
“喂？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分外柔的一聲。
涼若玖聽了聽，是蒲濛的。
她蹙眉問道：“表嫂，表哥不在嗎？”
“佩清剛剛出去辦事了，估計還要一會才能回來。”
“大概多久？我找表哥有點事。”
“可能要好一回了，等佩清回來我讓他給你回個電話。”
“好，謝謝表嫂。務必要讓表哥給我回個電話。”
“嗯，好。”
掛掉電話後，涼若玖覺得整個人都分外茫然。
如冬……真的還活着嗎？
那母親是不是也活着呢？
她心思沉了又沉，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揪着一般。
涼若玖又坐回了沙發上，眸色空洞，裡頭看不到任何一點情感。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她卻又清楚，她在掛念着母親。
若如冬真的活着，那母親活着的希望就更大了。涼若玖是又喜又急又亂，心底又慌。
過了好一會，凝蘭端了碗綠豆粥進來，輕輕放在桌上，言道：“夫人，喝碗綠豆粥吧。清清暑氣。”
涼若玖應了聲，剛端起那碗綠豆粥來，電話就響了起來。
凝蘭道：“夫人，我去接。”
“我去接。”
話落，涼若玖就放下了手中的那碗綠豆粥，去接了電話。
“喂。”
“你那會子打電話過來了？”
涼若玖“嗯”了聲。
蘇佩清問，“可是有什麼事？”
涼若玖說了緣由，又和蘇佩清寒暄了一陣子，才掛掉了電話。
凝蘭蹙眉問道：“夫人，您是打算要去奉縣一趟嗎？”
涼若玖點點頭，“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必須親自去看一看。只要蘇佩清查到那個藥鋪在那個地方，我就即可動身。”
凝蘭有些擔憂道：“那涼家這邊？還有陸督軍那邊？”
涼若玖眸色平靜，淡言道：“動身之前我會安排好，你不用擔心。”
凝蘭頷首應聲道：“是，夫人。”
接到蘇佩清的來電後，涼若玖整個人又開始魂不守舍了起來。她雙眼又開始放空了起來，自從聽到謝鄒之說見過入冬後，她整個人一直魂不守舍。凝蘭看見涼若玖這個樣子多有些擔心，言道：“夫人，快喝綠豆湯吧，不然涼了對胃不好。”
涼若玖這才反應了過來，回答着凝蘭，“好，我這就喝。”
凝蘭微微點了點頭。
涼若玖重新端起那碗綠豆粥來，一勺一勺不知味道的喝着。心思一直在想如冬和母親一事。
但願，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