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回了北平後，就不打算再回去綿州了。那個地方着實讓涼若玖心寒。
她坐在車子裡頭，眼神一直看着窗外。天氣愈發冷了起來，尤其是北平的天。冷到骨髓的寒。
車子停在蘇府門口，方叔和凝蘭已經早早等候。看見車子停下，趕緊迎了上來，“大小姐。”
“大小姐。”凝蘭一臉欣喜。
涼若玖是想笑，可是怎麼笑都笑不出來，卻變成了板着一張臉，道：“方叔，凝蘭。”
方叔和凝蘭見涼若玖這個神色，兩人都皺眉頭互看了一眼。凝蘭關切問道：“大小姐，您怎麼了？”
涼若玖有氣無力回答：“我沒事。”
方叔道：“還是先進去說吧，外頭冷。”
凝蘭點了點頭，就扶着涼若玖進了蘇府。
回到蘇府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先要見過蘇清人。凝蘭要扶着涼若玖回屋的時候，涼若玖搖了搖頭，言道：“我去見過表叔。”
凝蘭頷首應聲道：“是，大小姐。”
涼若玖去了書房，便看見蘇清人正在練字。她輕輕關門，步履極輕走到蘇清人面前，微微欠了下身子，恭敬道：“表叔。”
蘇清人放下筆，看向涼若玖，道：“回來了。”
他語氣裡頭似乎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意思，涼若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才擡起頭來看着蘇清人，言道：“表叔。我現在明白了你爲何要說事情做的絕一些。事情若是做的不絕些，就會留下後患，而後患無窮。”
陸衍之拿起手邊的帕子來擦了擦手，淡言道：“陸衍之死了，你殺的。”
涼若玖搖頭，“不是。”
蘇清人直言道：“我知道不是你。是涼清韻。”
涼若玖頷首，“是涼清韻。”
蘇清人看着涼若玖，分外嚴肅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作爲涼家的女主人，沒有給這些人立下一個規矩，於他們而言就沒有任何條框所限制。你在他們眼中便就是涼若玖，並非是什麼涼家的女主人。所以，要有規矩。讓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規矩二字何寫，規矩二字何遵。”
涼若玖頷首，答言：“是，表叔。若玖明白。”
蘇清人似乎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問着涼若玖，“我聽佩清說，你打算讓綿州的那些悍匪幫你，將柳容沛從涼家驅逐？”
涼若玖點頭，回答道：“確實如此。”
蘇清人問，“那你可有想好了身敗名裂？”
涼若玖頷首。
蘇清人看着涼若玖這般神色，心底沉了沉，似告誡道：“既然你已經想清楚了，那我便不再阻攔你什麼。希望你清楚的記得，你現在是涼家酒莊的女主人，不是他人。給你母親一個好的交代，也給你父親一個交代。給整個涼家，一個交代。”
涼若玖答言：“是，表叔。若玖都明白。若玖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做的。”
蘇清人有所滿意，言道：“倒是沉穩了些。”
涼若玖心中比誰都清楚，她現在是涼家的女主人，她必須從柳容沛手中奪回涼家來。她沉聲道：“事情已經被逼到了這一步，由不得我了。”
涼若玖的面色多有些憔悴，蘇清人皺了皺眉頭，說道：“去休息吧，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緒。”
涼若玖答言：“是，表叔。”
蘇清人脣畔似乎是浮起了幾分笑意來，道：“這幾日好好收拾情緒，過幾日柳小姐便就回來了，聽聽戲。”
“是，表叔。”
答完後，涼若玖便從書房出來，輕輕關上了門。方叔和凝蘭都在門口等着，涼若玖下臺階之時，忽然一個不留神，摔倒在了臺階上。方叔凝蘭見狀，立馬上前來扶起了涼若玖，凝蘭趕緊拍着涼若玖身上的白雪，蹙緊了眉頭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涼若玖雙眼分外空洞，腦子裡頭一片空白，啓脣無力道：“回屋吧。”
凝蘭扶着涼若玖，點頭回答：“是，大小姐。”
回屋後，凝蘭趕緊脫下涼若玖的外套，拿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來給涼若玖換上。又吩咐小廚房去熬了暖身子的粥。涼若玖喝了點粥後，才緩過來一些。她久久不能夠釋懷陸衍之的那件事情，久久不能釋懷。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陸衍之會死。可結局已定，那躺在棺中的人就是陸衍之。
涼若玖睜着眼睛從下午到晚上，凝蘭端過來的晚膳涼若玖一口未動。現下又這樣，凝蘭擔心不已，她蹙緊了眉頭，只好道：“大小姐，都已經十一點多了，您睡吧。”
涼若玖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凝蘭又道：“大小姐，您快些休息吧。不然這樣子下去很熬人的。”
良久，涼若玖才應了聲好。
凝蘭伺候着涼若玖睡下後，這才從屋裡頭出來。她出來後，便看見方叔在門口，輕聲道：“方叔，大小姐睡下了。”
方叔也是一臉擔憂，皺眉問道：“若玖情況怎麼樣？”
凝蘭一直皺着眉頭，回答着方叔，“大小姐的情況不是很好，一直在發呆。希望這幾日能夠可以好轉些吧。”
“若玖固執。陸衍之過世，想來若玖心中不好受。就讓她發泄發泄吧。快回去休息吧，也不早了。”方叔清楚涼若玖，更清楚涼若玖打小就喜歡這位陸叔叔。現如今，陸衍之過世。涼若玖如何好受？況且，還被扣上了一個殺死陸衍之的罪名。簡直諷刺。
凝蘭點了點頭，道：“方叔，你也是。”
第二日涼若玖便一大早就起來了，凝蘭來的時候，涼若玖就已經不見了人影。凝蘭趕緊將手中的早膳放下，出去找了方叔，急急忙忙道：“方叔，大，大小姐不見了！”
方叔一聽，心裡頭“咯噔”一下，緊皺眉頭看着凝蘭，問道：“不見了？”
凝蘭一臉的慌張，心底更是惶然不已，急促道：“是，我早上去給大小姐送早膳，一開門大小姐就不在了！”
方叔也是犯了難。這裡是北平，他也知道是人生地不熟的，涼若玖能去什麼地方？方叔疑惑道：“這一大早能去哪啊？”
一旁的凝蘭已經是急的手腳無處安放了起來，看着方叔，問道：“方叔，怎麼辦？”
方叔沉聲道：“我去打聽打聽。”
凝蘭的臉色這才恢復了些，點頭道：“好，方叔。”
方叔剛轉過身來，就看見了白喚之，他忙上前去問，“白副官，我家小姐一大早上就沒影了。你可知道我家小姐一大早去了什麼地方嗎？”
白喚之看着方叔笑了笑，回答道：“是和大帥出去了，我剛要找方管家您說呢。不用擔心。”
方叔和凝蘭一聽立馬鬆了口氣，道：“原來是和蘇大帥一起出去了啊。”
白喚之還是笑顏道：“方管家請寬心。”
方叔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
靶場。
蘇佩清將手中的槍遞給涼若玖，笑着說，“也難得是你來了興致，一大早就要過來靶場。試試手氣。”
涼若玖微微皺了下眉頭，言道：“可能，今天手氣不是很好。”
“試試看。”
涼若玖點了下頭，扣動了扳機，只聽見“砰”的一聲，就沒有了其他聲響。看靶的人喊道：“沒中！”
蘇佩清似乎有些沮喪，微微搖了搖頭。
涼若玖自個兒也清楚，聳了聳肩，無奈道：“果然今天的手氣不是很好。”
蘇佩清輕輕拍了下涼若玖的肩膀，道：“再試試。”
涼若玖點頭，鎖眉盯着中間的那個靶子，扣動扳機“砰”的一聲，看靶的人看了一眼靶子，朝這邊喊道：“沒有中！”
蘇佩清還是笑顏道：“事不過三，再試一次。”
涼若玖此刻都沒有了信心，幾乎每一槍都脫靶了。她沉沉吸了口氣，握着槍的手又用力了些，眼神直勾勾盯着靶子，再次扣動扳機，蘇佩清只聽見“砰”的一聲，隨後看靶的人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喊道：“未中，脫靶！”
蘇佩清的神色也多了些沉然來，卻還是對涼若玖相信道：“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的。再試試。”
涼若玖乾脆將槍還給了蘇佩清，皺眉道：“不試了，再試還是打不中。”涼若玖此刻的確是有些氣餒的。
或者於她而言，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
蘇佩清皺眉看着涼若玖，道：“你心緒紊亂，如何打的中靶心？”
涼若玖挑眉看着蘇佩清，反問道：“那表哥就能打的中了嗎？”
蘇佩清脣畔浮起笑意，更多是自信滿滿，道：“自然打的中。”
涼若玖讓開了好幾步，言道：“那就表哥來試試了。”
蘇佩清盯着靶心，眉宇間那份自信分外真切，他扣動扳機，聽得“砰”的一聲，看靶的人喊道：“大帥也脫靶了！”
蘇佩清一聽脫靶二字，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去看了一眼。靶子上空落落的，一個子彈印都沒有。蘇佩清蹙緊了眉頭，神情似乎是有些落寞。
涼若玖打趣道：“恐怕這蘇大帥心裡頭想着美人，這自然就打不中了。”
話落，涼若玖接過蘇佩清手中的槍來，盯着靶心，冷聲道：“想到有些人的時候，自然就打的中了。”
只聽“砰”的一聲，看靶的人欣喜道：“中了！中了！紅心！”
蘇佩清有些刮目相看，但又皺着眉頭問道：“我倒是好奇，你所想的那個人是誰呢？”
“涼清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