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還沒有走幾步，便被門口的侍衛攔下，“涼小姐，督軍吩咐，您不能離開督軍府一步。請您回去。”
“讓開！”涼若玖冷斥。
可擋在眼前頭的兩個侍衛沒有一個人讓一步。
涼若玖擰着眉頭，再次冷斥，“我再說一遍，讓開！”
蘇佩清趕忙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涼若玖的手腕，在她耳畔沉聲道：“若此刻就離開了，尹德怎麼辦？”
涼若玖壓了壓怒氣，終究還是妥協了。
她又進來，看着陸生，破罐子破摔似的問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生還是那句話，道：“我說過了。這件事情先放到後面去說，先住下來參加婉柔的生辰。”
涼若玖應了聲，“好”算是妥協了。
緊接着，陸生便吩咐道：“張副官，帶若玖去休息。我同蘇大帥有些事情要談。”
張副官點頭回答道：“是，督軍！”
隨後，張副官便打開門，對涼若玖恭敬道：“涼小姐，您這邊請。”
涼若玖出去之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蘇佩清。蘇佩清微微頷了下首。
張副官帶着涼若玖去了一處督軍府的院落，院子裡頭空落落的，枯枝敗葉。可那幾株寒梅，卻添了一抹豔麗。
臘月驕梅不懼寒傲然雪立惹人憐。
涼若玖有些自嘲，可就在此刻，忽然聽張副官笑顏道：“涼小姐，督軍聽說您要來。趕緊吩咐人將這處院落收拾了出來。還是北院。被褥什麼的都是新的，涼小姐您安心住下就是。”
涼若玖聞言，冷笑了聲，邁上臺階，道：“同是北院，可東施效顰終究是東施效顰，怎麼都及不上。”
張副官臉色多有一變，可轉瞬又恢復如常道：“涼小姐，您放心住下。督軍給您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涼若玖回頭看了一眼張副官，他眼底笑意深深，涼若玖卻蹙緊了眉頭來，問道：“大禮？”
張副官點了點頭，賣着關子道：“這份大禮可不能對涼小姐您說。到時候督軍會親自送給您的。”
涼若玖覺得諷刺，啞然失笑。她看着張副官還是一副深深笑意的模樣，眼瞳冷了一分，芥蒂又漠然，道：“這份大禮恐怕指的是林婉柔那份大禮吧。張副官，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吧。”
張副官啓脣欲還要說什麼，涼若玖直接將張副官從門裡頭推了出去，又冷聲道：“回去告訴陸生，別妄想再囚禁我。”
張副官站在門口，低了低頭。
聽着張副官走後，涼若玖才坐了下來。她緊緊皺着眉頭，眼底的不甘勝過了擔憂。他既然要給林婉柔送這份生辰大禮，那麼送便是了。爲何還要讓張副官旁敲側擊？是怕她會去鬧了林婉柔的生辰嗎？簡直可笑。
她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去。就算她不鬧，也總有人會去鬧。她又何必插這一腳？再者說了，她和林婉柔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
晚些時候，涼若玖有些餓了。便聽見有人叩門的聲音，涼若玖知道是送飯的，道：“進來吧。”
來人推門進來，步履極輕。涼若玖聽着步子便猜到了是誰，她擡眸望了過去，及膝的軍靴，腰部佩掛着着一把軍刀，一身戎裝分外筆挺，不怒自威。他的戎裝總是穿的這般筆挺，一點褶皺都沒有。就好似他這個人一樣，眼裡頭揉不得一點沙子。他眼裡頭揉不得一點沙子，涼若玖眼中更是揉不得一點沙子。
陸生從食盒裡頭端出飯菜來，齊整擺在桌上，言道：“吃飯。”
涼若玖沒有拒絕，拿起筷子來，便吃了起來。她倒是真的餓了。陸生看着涼若玖細嚼慢嚥的模樣，有些沉然，微微皺了下眉頭。
儘管是餓了，可涼若玖還是吃了幾口便就放下了筷子，對陸生道：“吃飽了，撤走吧。”
陸生本想說什麼，可看着涼若玖側過首去，就連自己都不看一眼便收回了要說的話。將桌上的飯菜收拾到食盒裡頭後準備離開。陸生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退了回來，看向涼若玖，道：“今晚是陶文林的生辰。”
他話落，眼底閃過一絲黯淡來。
涼若玖聞言，即刻起身來，看着陸生，問道：“你說今晚是陶文林的生辰？”
陸生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許久未見過陶文林了，涼若玖甚是想念。她眼中多了一絲猶豫來，卻又幹脆道：“那可否請陸督軍備輛車，我要去一趟陶府。”
陸生手中提着食盒站在門口，屋內只有一盞檯燈，有些昏黃。涼若玖就那樣看着陸生，等着他的回答。
默了許久，陸生點了點頭。
涼若玖深深吸了口氣，怕陸生不會答應自己。她謝道：“多謝陸督軍。”
陸生轉過身來，推開了門，卻又言道：“收拾一下，等會讓張副官送你過去。”
涼若玖微微頷了下首。
涼若玖沒有收拾，她就那樣一直坐着等着張副官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後，才聽見門口響起了張副官的聲音來，“涼小姐，您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的話我們就出發了。”涼若玖應了一聲，便推門出來。
張副官手中提着一盞燈籠，恭敬道：“涼小姐您小姐腳下，這會子雪勢大了起來，路滑，慢些。”
涼若玖“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張副官拉開車門，恭敬道：“涼小姐您請上車。”
涼若玖上車後，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來，問着張副官，“陸生是故意的吧？”
張副官關上車門，聽到涼若玖這麼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趕緊搖了搖頭，答言道：“回涼小姐您的話，督軍並非是故意。”涼若玖聞言，笑了聲，挑眉又問，“刻意的？”張副官卻沉默了。
涼若玖心裡頭已經清楚了，沒再爲難張副官什麼，只是言道：“這會子都已經八點多鐘了，趕緊去陶府吧。”
張副官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涼若玖的神色，天太黑，根本看不明白。他收回了眼神來，看着前方，答言道：“是，涼小姐。”
車子停到了陶府後，張副官又趕緊下來拉開車門，小心翼翼扶着涼若玖，提醒道：“涼小姐小心腳下。”
涼若玖低頭看了一眼，鞋子都快要浸在這白雪裡頭去了。這麼一小會都已經如此了，看來，綿州這幾天一直連續下着大雪，不過，倒也是好的。起碼，這天寒了，也好比過人心寒。這般想着，忽然腳下一滑，向後一仰，張副官趕緊眼疾手快拉住，這纔沒有摔倒。
涼若玖的確是心驚了下，緊緊握住了張副官的手，有些歉意道：“抱歉，方纔走神了。”話落，涼若玖便鬆開了張副官的手。
張副官卻笑顏道：“只要涼小姐您沒事便好。”
就在要上大門門階的時候，涼若玖忽然轉過身來，對張副官道：“我到了，你回去交差吧。陶文林會送我回去。希望陸督軍不要擔心，也不要派那麼多尾巴來跟着我。”
張副官眼底有了一絲逃避來，低了低眉，言道：“屬下看着您進去，便就離開了。”
涼若玖沒有再說什麼便擡步上了門階，擡手叩門。
張副官看着涼若玖進去後，這才離開。
見到的人並不是陶文林，而是陶父。
陶父放下手中茶盅，眉頭緊鎖看向涼若玖，喚道：“若玖。”
涼若玖走上前來，欠了下身子，言道：“陶伯父。”
陶父緩聲道：“先坐下吧。”
“是，多謝陶伯父。”
謝過後，涼若玖這才坐了下來。卻又是低眉的模樣，陶伯父看着涼若玖這副憔悴神色，不由得嘆了口氣，無奈道：“我有心無力。現下看着你和你母親成了這般，我心中極不是滋味。我想盡了一切辦法，如若陸生肯答應，柳容沛早就被趕出綿州了。只是可惜，陸生並未答應我。儘管放低身子，三顧茅廬，可他依舊不肯答應，就連鬆口都沒有。”
涼若玖聞言，冷笑一聲，諷刺道：“狼狽爲奸，求他如何？不求他又如何？自從他和柳容沛勾結，奪走涼家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保護綿州，保護涼家的陸督軍了。他就是陸生，一個蛇蠍心腸的人罷了。”
陶父又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們這些人雖家境殷實。可到了這槍支彈藥面前，總是雞蛋碰石頭，碰不過的。”
涼若玖鎖眉看着陶父的神色，那般凝重，又那般因爲無能爲力而倍感無奈。她看在眼中，明白在心裡頭。
涼若玖起身來，走到陶父面前來，沉了沉，才言道：“陶伯父您心繫涼家我都清楚。從瑛仁那裡收到你的數封來信，若玖倍感暖意。只可惜了了給您回了那麼幾封信。還望陶伯父不要見怪，我今日在上海，可能明日就在火車上了，後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這樣如同逃亡一樣的日子，我實在不想過了。可我有無能爲力。”
陶父也起身來，唉了聲，拉起涼若玖的手來，輕輕拍了拍手背，語重心長道：“若玖，不管怎樣，你還有我們陶家。你寬心。”
涼若玖頷首，應了聲。
驀然間，聽聲後傳來沙啞一聲喚，“若玖，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