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心底生疑，在車上問着蘇佩清，“你何時來的？”
蘇佩清答言：“今天下午剛到。”
涼若玖聽見答覆後，便沒有再問。可緊接着又聽見蘇佩清道：“陸生也來了。”
涼若玖猛一驚，直勾勾盯着蘇佩清，質問道：“你說什麼？”
蘇佩清還是那樣回答道：“陸生的確是今天早上到的上海。”
涼若玖冷笑一聲，諷刺道：“那又如何？”
蘇佩清聽着涼若玖這麼說，倒是笑了聲，看着她說，“你給尹德拖信，人被陸生扣下了。”
涼若玖這下子一聽着實是驚了，那被扣下的人是凝蘭表表哥，如果凝蘭表哥出了事她根本就不好對凝蘭交代，卻又嘴硬道：“看見了信中內容又如何？反正，都已經無所謂了。我再怎麼努力去查，還不如表叔一句話。也的確諷刺。”
蘇佩清聞言，微微皺了下眉頭，言道：“我還聽白喚之說，陸生這一次專門來上海就是爲了接你回綿州的。”
涼若玖直言否決，“不可能！”
蘇佩清淡言道：“就算你想回去，父親也不可能讓你回綿州的。”
涼若玖沉默。
她心中分外清楚回綿州後，將會是怎樣的。定然會被陸生軟禁，永遠都踏不出那個地方一步。連母親都見不到，回去又有何意義？她自然不會現在這麼愚蠢的選擇回去。
送涼若玖到了旅館後，蘇佩清又叮嚀了幾句。又留下了幾個人守着涼若玖，這才放心離去。
今晚一事，涼若玖已經徹徹底底的得罪了戴維斯。就是不知道約翰現在的想法是什麼，他是站在戴維斯那一面，還是站在她這一面。總是需要有一個結果的，不論約翰怎麼選擇，涼若玖都會欣然接受。
可是現在，還是凝蘭表哥一事極爲重要。
她輕輕關上門，凝蘭聞聲便就迎了上來，笑顏道：“大小姐，您回來了！”
涼若玖的眼神多有些閃躲，點了點頭，應聲道：“我回來了。”
凝蘭又問道：“嚴探長走了嗎？”
涼若玖“嗯”了聲，沒有多話。
涼若玖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卻一直握着杯子放下來。凝蘭見狀，便擔憂問道：“大小姐，您這般憂心忡忡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涼若玖放下杯子，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事，只不過是在想着回信一事。”她話中也多了些試探之意，想聽聽凝蘭的反應。
凝蘭反映依舊，肯定答言道：“大小姐您放心，表哥就這幾天就會帶着回信來了！”
看着凝蘭反應如常，涼若玖心底也鬆了口氣，還是笑着說，“但願如此。”
凝蘭點頭十分肯定“嗯”了一聲，又說道：“涼小姐，凝蘭伺候您休息。”
涼若玖婉言拒絕道：“沒關係，你快些回屋去睡吧。我的胳膊好很多了，不用擔心。”涼若玖還是笑顏，凝蘭也沒在多說什麼，只是欠了下身子。
晚些時候，柳小姐和戲班子的人才回來。
她開門的聲音輕輕的，進來後，柳小姐便將門鎖上，開了燈。她還是戲妝未褪，坐下來看着鏡子開始卸妝。涼若玖聽見開門聲，就已經醒了過來。她睡覺本來就極輕，柳小姐每晚這個時候回來，涼若玖都會醒。
柳小姐透過鏡子看着睜着眼睛躺着的涼若玖，言道：“今天來看戲的人挺多的。只是，給那洋人聽戲，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可其中也不乏喜歡聽戲的洋人。只是，今天我倒是見了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
涼若玖翻了個身，看着在鏡子前卸妝的柳小姐，蹙眉問道：“故人？柳小姐的哪位故人？”
柳小姐答言：“確切來說，應該是你的故人。”
涼若玖猛然起身來，看住柳小姐，問，“我的故人？”
柳小姐點了點頭，回答道：“確實是你的故人。從綿州來，是陸生。”
“嗬。”
還真是同蘇佩清所說的一模一樣，陸生的確是來了。看來他心情也是極其的不錯，都去聽戲了。
柳小姐打量了一下涼若玖的臉色，又婉轉撇開話鋒道：“門口怎麼守着幾個侍衛？是不是蘇佩清來了？”
涼若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躺了下來，眼神一直直勾勾的看着頭頂。
柳小姐卸完妝，起身來，俯下身來幫涼若玖掖了掖被子，在她耳畔輕聲道：“陸生今天和我說，他明天要見你。他還說了，他手中扣下了你的人。如若你不去，那麼，那個人的後果你清楚。”
涼若玖蹙緊了眉頭，沉聲答言道：“我知道了。”
柳小姐直起身子來，言道：“早些休息吧。別想太多了。”
涼若玖應了一聲，也沒有其他的話。
……
剛從旅館出來，涼若玖便道：“柳小姐。”
柳小姐回過身來看着涼若玖，問道：“怎麼了？”
涼若玖欲言又止，將話壓了回去，言道：“沒什麼。”
柳小姐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有再問什麼，而是催促道：“車子要走了，趕緊上車吧。”
涼若玖點了點頭，應了聲。
上了車後，就看見沈老闆坐在副駕駛的位子，她的眼神有些逃避，就連一個大氣都不敢出。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後，就聽見沈老闆開口道：“你這次真的太過於魯莽了。你真的不似你母親那般縝密穩重。”
涼若玖聞言，頭埋的越深了起來。柳小姐看了一眼涼若玖，什麼話都沒有說。
沈老闆緊蹙着眉頭，沉聲道：“希望你可以長個記性，今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終歸受傷的人還是你自己，別人替不了你去承受這份痛苦。”
涼若玖頷首應聲道：“是，沈伯伯。”
沈老闆所說何意，涼若玖都明白。正是因爲明白，所以纔會那般莽撞行事。但終究，討不來好的也是她自己。
也罷了。
到了戲院後，涼若玖一直戰戰兢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戰戰兢兢着什麼。
沈老闆忽然轉過身來，看住涼若玖，言道：“跟我來。”
涼若玖看了一眼柳小姐，眼底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道：“是，沈伯伯。”
沈老闆前頭走着，一邊又對涼若玖道：“想來柳小姐昨晚已經和你說過了。陸生就在這裡。”
涼若玖低低“嗯”了一聲。
上了二樓後，沈老闆徑直走到一個包廂門口，緩緩推開了門，對涼若玖道：“他就在裡頭。”
涼若玖心底沉了沉，擡眸對沈老闆道：“我不會再莽撞行事了，請沈伯伯放心。”
沈老闆微微點了點頭，言道：“商議好後就來後臺找我。”
涼若玖頷首，便進了包廂。
踏進包廂的那一步，涼若玖忍俊不禁想要推出去了。可凝蘭的表哥還在陸生手中，她就必須救出來。
涼若玖一直看着地面，問道：“陸督軍。凝蘭表哥呢？”
陸生蹙緊眉頭盯着涼若玖，質問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涼若玖聞言，擡起頭來豁然看着陸生。難道之前的糖衣炮彈還不夠多嗎？現在又來這樣一出？
涼若玖不會再上當了，冷聲道：“好像和陸督軍您無關。”
“是戴維斯對嗎？”陸生嘴角沉了沉。
陸生是在看自己笑話嗎？
涼若玖覺得格外諷刺，她再次問道：“凝蘭表哥呢？”
陸生拗不過涼若玖，微微擡了下手，道：“帶上來。”
凝蘭表哥被兩個士兵帶着出來，涼若玖深深鎖眉，看着陸生，道：“怎麼樣你纔會放了凝蘭表哥？”
陸生答言：“和我回綿州。”
涼若玖直言否決，“不可能。”
陸生微微皺了下眉頭，沉聲道：“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北平也更不是你待的地方。跟我回綿州。”
“我在哪裡，和你沒有絲毫關係。你趕緊放了凝蘭表哥！”涼若玖的聲音大了些，門口路過的小廝愣了下，趕緊匆匆離開。
陸生面色沉靜，嘴角卻始終沉着，看着涼若玖的眼神多了一分冷冽之意來，命令道：“你必須回綿州，沒得商量！”
涼若玖只把陸生的話當作耳旁風，同他平上，吼道：“你放了凝蘭表哥！”
陸生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道：“我這次來，就是帶你回綿州的。如果你不回綿州，那麼，這個人，也別想活了。”
話落，他便掏出槍來，抵在凝蘭表哥的太陽穴，看着涼若玖，再次道：“你是回還是不回。”
涼若玖諷刺一笑，向前走了幾步，盯着陸生，淡然道：“陸生，我告訴你。今天凝蘭表哥死了，我們誰也別想活着出這個地方！”她從手包裡頭拿出那支銀色小手槍來，陸生見狀，即刻收回了槍，一字一頓道：“收起槍，我放了他。”
陸生的槍緩緩從凝蘭表哥的太陽穴移開，涼若玖纔將槍收了起來。陸生眼底也多了些無奈來，他的確不想如此。可看着涼若玖這般，他心底分外沉然。
涼若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凝蘭表哥，言道：“我們走。”
有士兵要去攔，陸生卻擡了下手，示意不要去攔。那幾個士兵又退了回來。可走到門口的涼若玖又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