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佩清在涼若玖耳畔徐徐道:“打紅心,不要看其他地方。就瞄準紅心。”
涼若玖覺得自己耳朵酥麻不已,有些不舒服。本想着和蘇佩清保持些距離,不知怎的,就扣動了扳機,忽然聽得“砰”的一聲,涼若玖自己也驚了一下。看靶的人愣了好一會,忽然高興大喊道:“中了!紅心!是紅心!”
蘇佩清聽着看靶的人這麼喊,蹙緊了眉頭盯着靶子看了好一會,果然是紅心。他笑言道:“開頭就見彩,好兆頭啊。”
蘇佩清將槍遞給了涼若玖,言道:“你自己試試。只瞄紅心。”
涼若玖應了聲“好”,便拿起槍來瞄着靶子,盯緊了那個靶子,緩緩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又是紅心!
那看靶的人又高興喊道:“大帥!是紅心!”
蘇佩清眉頭皺的更深了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涼若玖,言道:“看來你今天運氣是真的不錯。已經中彩兩次了,就是不知道,這第三次,是否會中彩。”蘇佩清抱着些許期待,看着涼若玖的眼神也有些期盼來。
第一次的確是中彩,第二次並不是中彩。
她看着那個靶子,就像是看見了柳容沛一樣。她一定不會讓柳容沛好死。之前,陸生有教過涼若玖槍法,並非憑空而來。蘇佩清也能夠看出個端倪來,涼若玖握槍的時候是熟悉的,但又不太熟悉。可兩次都打中了靶子,不由得叫蘇佩清懷疑。
涼若玖繃緊了弦,盯着那個靶子看,越看越覺得就是柳容沛。她緊咬牙關,扣動扳機,咬牙切齒道:“去死吧。”緊接着,就聽見“砰砰”兩聲槍響,每一槍都直中紅心。看靶的人也驚了,蘇佩清更是皺緊了眉頭,看着涼若玖,問道:“誰教過你槍法?”
涼若玖放下了槍,垂了垂眸子,答言着,“陸生。”
蘇佩清“哦”了聲,道:“看來,陸太太並非憑空而來了。”
涼若玖心中沉了沉,看着蘇佩清,言道:“過往之事,還請表哥不要再多提了。”
蘇佩清笑了下,揚了下手,白喚之立馬上前一步,扣緊軍恭敬道:“大帥您有何吩咐?”
蘇佩清吩咐道:“備兩匹好馬。這雪好不容易停了,出去賽賽嗎也是極好的。”
“是,大帥!”
沒過一會,就有人牽着兩匹馬過來了。蘇佩清看向涼若玖,款款道:“挑一匹。”
涼若玖答言:“那匹黑色的。”
涼若玖話落,白喚之即刻將那匹黑色的馬牽了過來。蘇佩清挑起眉梢,問道:“需要我教你嗎?”
涼若玖從白喚之手中接過馬的繮繩,看了一眼蘇佩清,道:“不需要。”
蘇佩清鎖眉,問道:“你會?”
下一秒,就已經看見涼若玖騎在馬上。
“駕!”
馬飛奔出去好遠,涼若玖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蘇佩清眼底倒是多了些讚賞來,對白喚之道:“把那匹蒙古馬牽過來。”
“是,大帥!”
白喚之剛走了一步,就聽見蘇佩清道:“還是我自己去。”
話落,蘇佩清就將將那匹蒙古馬牽了過來。白喚之低眉問道:“大帥,需要手套嗎?”蘇佩清伸出手來,白喚之立馬識趣的將手套遞了過去。
白喚之戴上手套後,才追了上去。
涼若玖騎着這匹馬跑了好遠,一雙手凍得通紅。天空中忽然又飄起了小雪來,涼若玖這才拉住了繮繩,有些瑟瑟發抖。來的時候本就穿的單薄,以爲很快就會回去。沒想到這會子又飄起了雪來,這天氣,真的是變化無常。
看見涼若玖停下,蘇佩清也停下了。馬步緩走着,靠近了涼若玖身邊。蘇佩清看着涼若玖一雙手痛的通紅,鼻尖也紅紅的。便解下了自己軍裝的披風,披在了涼若玖身上,言道:“又開始下雪了。看來,這幾日都放不了晴了。”
涼若玖聽着蘇佩清這麼說,諷刺道:“放晴也好,不放晴也好。都無所謂。”
蘇佩清聽出來了些端倪,便話鋒一轉,問道:“你的騎馬又是誰教你的?”
問起這個來,涼若玖心底也不免吃力。彷彿又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她低了低眉,回答道:“確切來說應該是在英國的時候學習的,但更確切的來說。是陸生教給我的。”涼若玖說着,聲音漸漸如蚊子般小,可蘇佩清卻聽得十分清楚。
蘇佩清怒了努嘴,言道:“看來,你的過往真的是豐富多彩呢。”
涼若玖沒有否認,反而是順着蘇佩清的話道:“的確豐富多彩,在我年少之時就見過了人心的黑暗。怎能不豐富?”
馬步似乎還在不停着,蘇佩清拉緊了繮繩,看着涼若玖,沉聲道:“你這麼一說,倒真的是讓我很難回答了。可是,人心的黑暗往往是誰都想不到的。既然想不到,那爲什麼還要去想?不想是最緊要的。而你費盡一切想要查出真相來,不惜一切代價來求我父親幫你。我看到了你的堅韌,可是你要明白,不會是那麼輕而易舉就可以查出來的。”
蘇佩清這麼一說,涼若玖忽然就心裡頭恐慌了起來,看着他,問道:“但總歸是能夠查出來的不是嗎?”
蘇佩清剛啓脣要說什麼,就聽見身後傳來白喚之的聲音,“大帥!老爺傳話!讓您趕緊帶着涼小姐回府!”
蘇佩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涼若玖,道:“回吧。”
涼若玖一個翻身從馬上下來,一個字都沒有,好像是在鼓着勁一樣。坐在車子裡頭時候,神色依舊,一點都沒有變。蘇佩清看了一眼涼若玖,言道:“你在緊張什麼?”
涼若玖答言:“沒什麼。”
蘇佩清將涼若玖打量了個仔細,言道:“既然沒有在緊張什麼,那麼爲何如此緊繃着?難道是害怕我父親會對你做什麼嗎?”
涼若玖看了一眼蘇佩清,眼底的確是藏着幾分冷然來,卻又是一個字都沒有。她側過首去,看着窗外。
蘇佩清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直到車子停在蘇府門口後,蘇佩清才道:“到了。”
涼若玖“嗯”了聲,自己下了車。
她身上還披着蘇佩清的軍裝披風,白喚之皺了皺眉頭,問道:“大帥。這樣,”白喚之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聽見蘇佩清道:“無妨。”
白喚之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涼若玖急匆匆進去,先行了禮,才問道:“表叔,您這麼着急找我是有何事?”
蘇清人放下茶杯,看着涼若玖,問道:“柳小姐後天就要去上海了。我來問問你,是否願意跟着去。”
涼若玖篤定答言道:“去!”
蘇佩清進來,將軍帽摘下扔給了白喚之,款款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上海,可以一同隨行。”
蘇清人看了一眼蘇佩清沒說什麼。目光卻是落在了涼若玖身上,問道:“你可考慮清楚了?”
涼若玖再次篤定道:“我考慮清楚了,我去!”可下一瞬,涼若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可是我去了,又什麼都查不到。去了,也是白去。”
蘇清人聞言,冷聲道:“現在就氣餒,現在就害怕面對,那你這輩子都別想查出真相來了。你乾脆也別再回去了。上海那個地方,藏着的真相不少。你自己不去查,等着誰把真相送到你手上嗎?”
涼若玖聽着蘇清人的話,心中又篤定了一分,堅定道:“我要回去!”
林管家添了新茶,遞給了蘇清人。蘇清人揭開茶蓋,輕輕吹了吹,平靜道:“既然回去,那你必須要將有些事情做的絕一些。我這裡,有一個線索倒是要告訴你。不過,這個線索裡頭的人,都必須死。看看你是否會選擇殺了這些人。是與否,給我一個準話。我便將這條線索告訴你。”
涼若玖再次篤定道:“我要回去。”
蘇清人沒有二話,乾脆道:“給她。”
蘇佩清去吩咐了白喚之,沒一會,白喚之就來了。他將手中的那張照片給了蘇佩清,蘇佩清上前去,將那張照片給了涼若玖,道:“這個人,是法租界協會的人,姓任。之前,通風報信過。那日看戲的人中,就有他。”
涼若玖接過照片來看,蹙緊了眉頭,沉聲道:“我知道了。”
一瞬之間,涼若玖也覺得可笑。自己查了那麼久,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查出來。可蘇清人隨隨便便就查到了當年和父親一起看過戲的人。簡直是天壤之別,更是諷刺不已。涼若玖沉了沉,又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蘇佩清答言:“後天。”
“好。”
涼若玖下定決心,一定要從這個人的嘴裡頭撬出些東西來。
蘇清人淺酌了口茶,道:“不要留活口。”
涼若玖只覺背後發涼,點了點頭,卻不敢答言。
“下去吧。”
涼若玖微微頷首,應聲道:“是。”
她轉過身來就要離開,手無意中碰到了披風。這才反應了過來,自己身上還披着蘇佩清的披風,她又轉過身來,走到蘇佩清面前將披風解下,交給了蘇佩清,言道:“謝謝你的披風。”
話落,涼若玖便急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