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巷中兩人怒目而視之時,從皇宮中出來的兵衛已經奔進了街道,躍上了酒樓或者茶樓,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劈向了那些在殺完人後便要逃走的人,於是一時間哈殺聲驟起,交擊聲不斷,生生蓋過了酒客食客的慘叫哀嚎。
鮮血在樓內四濺,在樓外潑灑,兩批人從樓內殺出樓外,殺得已經破碎的桌椅再度破碎,殺得本就被染紅的牆壁地面變得更加深紅,不過廝殺並沒持續太久,畢竟殺平民的那一方人數不多,一處只不過三五兩個,所以,來自皇族來自公主的刀劍不過是在片刻之間便將之斬入了黃泉。
殘肢斷臂的屍體倒在樓內民衆的屍體之中,從窗口飛出砸在圍觀的人羣之中,一個身着皇族兵衛甲冑之人一步跨上了窗臺,站在了那被生生劈砍至了一人多高的窗戶上,染血的臉低頭下看道:“殺你們之人並非公主之人,乃是某些有心人的栽贓嫁禍!”他環視地面每一個人,大聲道:“我們纔是公主之人,公主從未要對你們下手,所以,你們應該擦亮眼看清暗中人的陰謀!”
樓下衆人逐漸安靜,但眼中的恐懼驚慌猶在,片刻後,一個聲音從人羣中傳了出來,怒道:“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誰?我們怎麼知道你們來殺那些人不是爲了掩蓋之前犯下的錯?”話間,那人擠開人羣激動的跨步走向了酒樓大門處的一個兵衛,指出顫抖的手指道:“我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又是公主另外的手段?!她是欲姓篡位之舉的人,叫我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
見有人靠近,門前那兵衛伸手示意其止步,但那人卻是不聞不顧徑直的走了過去,臨近,他一把就抓住了兵衛的甲冑與頸子間露出來的衣襟,激動得幾近瘋狂的吼道:“她要篡位就篡位好了,爲什麼要殃及我們?我們只不過是私下議論了她的不孝不仁之舉,她就要殺我們?憑什麼?難道就因爲是是皇族?就因爲她生來就姓湛?!”
因爲士兵是來自皇宮,身上穿着皇族兵衛的甲冑,因爲他是來殺那些殺民衆的人,所以他不能傷害眼前的人,而又因才殺了人,所以他的手中還提着刀,所以,在抓扯推搡間,那人突然就徒手抓住了鋥亮的刀身,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腹部,然後,身體猛然向前一傾,便響起了破體聲。
破體聲中,有着鮮血透過衣衫迸濺,更有着那人從激動轉化爲驚恐的慘叫,他捂着直接洞穿了身體的長刀踉蹌後退,臉上瞬間蒼白似雪,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因爲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正在原地的士兵,看着其那隻鬆開了刀柄卻依然還停在半空的手,顫聲道:“好 好陰險的公主,說來殺 殺那些 些殺人的 的人,可殺的 還是我 我們……”
話落,人倒氣絕,鮮血在砰然聲中如水流淌,染紅了地面後染紅了周圍衆人的腳底。
士兵的侍衛還處於滯緩之中,他失神的看着那人倒下的屍體,看着那把脫離了五指的長刀,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待得反應過來,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錯,於是臉上頓時涌起了一抹驚慌,他看向旁同伴,知道同伴定然看見了剛纔的一幕,可他也知道只有同伴看見根本無用,所以便準頭看向了靠的最近的民衆。
他的手在顫抖,雙腳有些發軟,因爲他很清楚,若是公主知道了這一幕,那麼自己將會是怎樣的下場,他本是有些修爲的人,卻在此時猶如一個病弱之人,他艱難的邁動雙腳,不斷蠕動的乾澀咽喉中發出顫抖的聲音,“不是我殺的他,你 你看見了對不對,你看見剛纔是他搶了我的刀對不對?!”
被問及的人幾乎是貼着酒樓的牆而站,所以,按理應是看清了剛纔的一幕,但他卻驚恐的連步後退,連連搖頭,看着那名兵衛就猶如是看見了一頭兇獸,他慌亂的擺手,轉身便向着遠處奔逃,極度跌倒極度爬起,口中有些語無倫次的喊着什麼,只不過數個呼吸間便消失在了一條與街相接的巷道口。
有人聽清了他口中的話,那是如瘋癲之人在喊着公主是惡魔之類的話。站在窗臺上的兵衛首領自然也聽見了那句不斷被重複的話,所以他冷着臉阻止了將要追去的士兵,然後將目光落在了地面圍攏在酒樓大門兩側的一干民衆身上,這一刻,他知道了眼中所看的那些民衆並非真的民衆,乃是假扮民衆的鈞家人。
他從三樓的窗臺上躍下,因憤怒之故,雙腳落地踩出了沉悶的砰然之聲,他在腳下濺起的血水間擡頭,將如電一般的目光掃在了紛紛回退的民衆臉上,然後於一聲如雷冷哼後帶着衆士兵離開了樓前。他沒有將那些很有可能是鈞家的人拿下,因爲他知道抓了也沒有用,絕對找不到這些人與鈞隆的絲毫聯繫。
民衆沒有阻止兵衛的離去,因爲他們不敢與那一把把駭人的長刀對抗,但,待得身着甲冑的人影逐漸遠去後,酒樓前便轟然一聲炸響了開來,猶如是一方巨石砸入了水中,響起了極遠便可清晰可聞的憤怒咒罵,咒罵聲如潮,在街道上激烈浪涌,其中夾雜着關於公主的議論聲。
在酒樓的斜對面,一家店鋪的門前,有着一個人正拿着一件店鋪中所賣之物細細的觀看,不過他的視線卻是集中在了眼角,用餘光注視着剛纔所發生的一切。他看着激動抑的民衆,嘴角泛起了一抹笑,笑罷,他放下了手中之物,轉身走向了與兵衛相背的方向,緩緩消失在了遠處。
不久之後,公主得知了此消息,於是便垂手在了身側,握上了懸在大腿兩側的直背長刀,但刀身才剛要出鞘卻被旁側盛之天的手擋了下來,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跪在近前的那個兵衛道:“還留在這裡做什麼?等着公主嘉獎你不成?”
那個兵衛便是之前殺了人的那個兵衛,他本沒有資格走進公主府向公主稟報之前的事,但奈何他的首領不想因此而妄丟了性命,所以將之生生逼了進來,他心驚膽戰的跪在了地上,滿臉蒼白的等着身前女子的怒火和那兩把青色的長刀,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是冷汗淋漓,將甲冑下的衣衫完全浸成了水溼。
此時突聞盛之天的聲音,他如蒙大赦,急忙在謝恩之後起身後退,一路幾經跌倒的爬出了殿外。
待得那名士兵如逃命般的消失在殿門外,盛之天收回了擋在公主手前的手,說道:“如今民聲四起,全是對公主不利的聲音,又經此一事,民衆的怒意更將會是如潮,所以,之天認爲,不必要殺此人,不要因爲此人的死而引起你的士兵在心中對你不滿。”他停頓了片刻,又道:“畢竟我們現在走的是一條小路,一條通往帝位的捷徑,若是路上再出現些不必要的絆腳石,那麼我們將會走得更加艱難。”
公主放開了握在雙刀上的手,她脣間泛霜道:“盛之天,你是不是太過謹慎了些?不過殺個士兵,難道還會引起軍心不穩不成?”
盛之天看着轉身走向坐前長長桌案的她,說道:“如今公主如履薄冰,之天怎能不謹慎,畢竟,我這條命可是與你拴在一起的。”
公主在精緻雕花的長案前站定,轉身看他道:“我沒有非要讓你站在薄冰之上,你隨時可以離開這座公主府,這座皇宮。”
盛之天扯了扯嘴角,看着案前的那個從來便是冷冷的女子,說道:“公主,親愛的殿下,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話如刀,已經將之天的心割得慘不忍睹?你難道就不能偶爾還刀入鞘?不這麼鋒利麼?”
非他所想,公主更冷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說道:“你倒是趕都趕不走。”說罷,她直接坐在了桌案上,將身後壓在紙上的書尺擠落在了地上,說道:“看來如今只要有人死的地方便有着鈞家的人,且人數還不少,鈞家這一場局布得可真不小。”她看了一眼盛之天,問道:“你覺得我們現在該如何?”
盛之天沒有多做思索也或是早已思考好,他緩步向前道:“如今藉着民衆的憤怒,鈞家逐漸處於了上風,且若照此下去還會更處於上風,而眼下的我們很難扭轉這種局勢。”話間,他微微停頓,然後道:“所以,我們現在恐怕只有一個辦法,那麼便是在民衆徹底憤怒之前開始這一場戰鬥,進而最快的結束這一場戰鬥。”
話音落下,他又道:“鈞家既然派人殺人,那麼我們也派人殺人,他們殺民衆,我們便殺他,以此來轉移鈞家的視線,然後趁機思索出該如何開始這一場戰鬥。”他緩緩站定,說道:“或許我們還可以直接攻擊鈞家府邸,讓民衆知道這一場戰鬥那是你與鈞氏一族的戰鬥,與他們並無什麼關係。”
公主不語,然後於良久之後否定了他,說道:“我之前便說過,你盛之天只是一個會握劍會殺人的人,並不是一個將領之才。”
盛之天無語,只得皺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