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沿着街道而行,不急不緩的穿過巷道房屋來,在途經了一家女紅店鋪後來到了曾經租住的破舊小院附近,待得兩人翻身下馬,倪兒回想着莫小九剛纔爲了購買大批繡花針而不惜再度爲賊從路人身上牽來無數錢財的怪異舉動,不解的問道:“你又不是女人,買那麼多繡花針幹什麼?難道準備學習女紅?”
莫小九拿出在女紅店鋪中順來的一根長長繩索套在白馬頸上,將之拴在了旁側房屋門前的乾裂柱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向着不遠處破舊小院的破碎院門走去,說道:“少爺我堂堂一大男人,怎麼可能學你們這些女兒家的針繡之技,買這些繡花針自然是有大用處的,說不定憑此就可以引出關雪。”
引出關雪?倪兒疑惑的跟在旁側,正準備問卻發現已經走到了破碎的院門前,不由看着鋪滿黃塵的院內蹙眉低聲道:“你不是說胖女人有可能脫困,然後將計就計設下埋伏麼?怎麼還準備大搖大擺的進去?”
莫小九先是環視了一眼院內,待得目光從角落處枯井上與走時毫無二樣的封井石頭上收回後低頭看向她,伸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間道:“我們是來租房的,什麼胖女人不胖女人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口袋裡有足夠的錢腰桿自然就硬挺得很,想彎都彎不下來,不大搖大擺的進去,難道還爬着進去不成?”
倪兒一聽便明白了過來,自己兩人雖然體型性別沒有改變,但樣貌卻與之前大不相同,若院中真的埋伏得有人,那麼大搖大擺的進去或許還比偷偷摸摸的進去好上一些,可以免去許多懷疑。她走過染滿了塵灰的破碎院門進入院內,環視着四周喊道:“有沒有人?我們是來租房的!”
聲音在院中迴盪,兩人的雙眼雖然是盯着幾個房間的木門,但悄然豎起的耳朵卻是側向了角落處的枯井,待得良久回聲落定,而枯井中也沒有絲毫動靜傳來,莫小九眼珠轉了轉,捻着衣襟扇了扇風的同時擡頭望着天空中刺眼的烈日咒罵了一聲,說道:“這鬼天氣真是不讓人活了,雖然還沒曬死人,但若再不喝水少爺我就得渴死了。”
說着,他裝作尋找的將目光落在了角落的枯井上,然後大步走了過去,臨近之後擡腳便將井口上的石板踢了開去,一遍向下望一遍帶着怒意的說道:“這家主人也太不厚道了,開着院門不就是讓人進的嗎,卻又偏偏將井封住,這不擺明了不讓人藉口水喝嗎,真是的,怎麼能這般吝嗇!”
話音落下,目光及處,他眼中神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看了看井邊無打水之物便罵罵咧咧的轉身返回,枯井下井深處橫插在井壁上的許多木頭依舊,灑滿了食物殘渣的被褥還在,打水的木桶也還半沉半浮的飄在滿是污穢之物的水面,而唯獨不見了蹤影的是那個應被關在此處、此時應化爲了白骨腐肉的胖女人,而胖女人不是修煉之人,沒有修爲,若要逃脫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被人發現救走。
見他悄然遞來的眼色倪兒便猜測到了幾分,說道:“你怎麼去了井邊不打水就回來了?是那井裡沒水,還是真打算被渴死?”
莫小九臉上浮現欲嘔之色,走近後牽着她就向着院外行去,說道:“少爺我就算是被渴死也不喝那井裡面的水,你可是不知道,那井中的水上漂浮的盡是污穢之物,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來喝的還是幹什麼的,這家主人太不講究,這房子我們也不租可,還是趕緊另選他處吧。”
一路走出院外巷道,莫小九以身體爲遮擋將戒指中的縱劍取了出來,暗自警惕着隨時可能發生的變故,他本以爲女人逃走之後,必然會在這四周設下了許多伏兵,等待着將自己兩人生擒,然後好生折磨一番以報欺辱之仇,可待到行至遠處身後也毫無動靜傳來,心中不由升起些許疑惑,心想難不成那胖女人被長期關在井中嚇破了膽?以至於逃生後不敢再返回?
來到白馬處,倪兒解開繮繩抓着馬頸處僅剩的一縷鬃毛爬上馬背,回頭看了一眼小院道:“那胖女人是不是沒死?是不是不在井下面?”
莫小九點了點頭翻身而上,拿過她手中的繮繩扯了扯,掉轉馬頭向着來時的方向行去,低聲說道:“那女人多半是被人救走了,這個地方我們不能再住了。”
正在兩人說話之際,地面塵灰一陣輕微的跳動,遠處無數人影伴隨着雜亂的腳步聲涌了過來,莫小九定眼一看,發現盡是一羣身穿鐵甲腰懸長劍的士兵,而爲首的黑馬之上卻是一個勁裝束裹的女子,此女子柳眉瓊鼻,朱脣間皓齒隱露,腦後束成馬尾的長髮隨着身形的起伏不斷飄動,竟是一個讓人一見難忘的漂亮女人,不過其眼中無時無刻閃爍着包含了仇恨怒意的冷光卻使得人不敢多望一眼。
見此女子面容,兩人皆是皺眉一怔,下意識對視中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不解心中那一抹見到此人後無端涌起的熟悉感是來自何處。莫小九勒了勒繮繩使白馬讓到路邊,欲避開潮涌而來的人馬,卻不想剛有動作,對方卻在一隻揚起的玉手下齊齊停下了身形,紛紛抽出兵器合圍了上來。
見狀,莫小九與倪兒都是一驚,勒住繮繩向後退了幾步,更爲不解的將目光投向了那隻伸進陽光中的手,心想就即便是聶伏尹或者胖女人將自己兩人的長相告知了所有人,但現下已經換了容貌,絕不可能被認出來,且與眼前的女子又從未謀過面,爲何這才初見,對方就列陣拔劍相向?好似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女子收回手落於腰間劍柄,左手提動繮繩催馬前行,來到衆人之前站定後目光如刀的不斷在兩人身上來回,冷聲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
莫小九抱拳,疑問道:“在下與舍妹只不過是路人,一向知法守律,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人,還請大人明示。”
一士兵跨前一步,持劍的手向前一遞,劍身斜伸而上,劍尖指在了他咽喉一寸之處,喝道:“大人問你們是什麼人,趕緊回答!”
莫小九不想自己兩人現在的容貌被更多人知道,所以自然不會得罪眼前的女子和這些士兵,回答道:“在下名某舍妹名某,是替城中某紙張店鋪送紙的夥計,請大人明察。”
女子聞言先是將視線落在了倪兒身前馱在白馬背上的一疊白紙上,而後目光越過兩人落在了遠處隱隱可見的小院院門上,說道:“你們先前可是去了那座小院?!”
莫小九心中一緊,已然肯定此女子和胖女人有關,就即便不是有着血緣的族人,也必定是極爲要好的閨蜜姐妹,現下前來恐怕正是要設下埋伏,等着將自己兩人抓獲,只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那胖女人的潑婦模樣怎麼會有着這般絕色的同伴朋友?他回頭看了看小院破碎的院門,回答道:“在下兩人確實有從那裡經過,但只是爲了討口水喝,絕未行偷盜之事,請大人明察。”
女子不知道這兩人是否有從小院門前的那條巷道走過,也不知道這兩人是否進了小院,她之所以將之截住圍下,是因爲對這兩個一高一矮一男女,且年齡爲一少一小的組合感到極度憤怒仇恨,而至於爲什麼仇恨則暫且無旁人知曉。
女子扯動繮繩使馬緩步走近,仔細的觀察着莫小九和倪兒的臉,似要看清兩人臉上是否經過了喬裝,待得良久未發現異樣後才一夾馬腹,帶着衆士兵繼續前行而去。
莫小九躬身讓路,直到女子消失在小院的院門才輕抖繮繩,不急不緩的行進了不遠處的巷道中,在待得身影被房屋的陰影遮擋後猛然催馬向着遠處疾奔,相隔足夠遠後才逐漸減緩速度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丫頭,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女人有些熟悉?彷彿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可我們明明沒有見過這女人,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雖然早已看不見小院的所在,但倪兒還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而後似想到了什麼,一蹙眉一回頭,揚起小臉道:“是不是又是你揹着我沾的花惹的草?!”
莫小九一愕,伸手揉亂她的頭髮道:“什麼叫做我沾的花惹的草?還揹着你?你個小丫頭片子知不知道某些詞某些話不能用在你我之間?再則說這女子明顯就是與胖女人有聯繫,根本就無關風月!”
倪兒雖不太明白無關風月的具體所指,但卻隱隱能體會到其意,癟了癟嘴後冷哼出聲道:“說得那麼好聽,上次受個傷就引出一個叫做寒鳶的美麗大姐姐,這次捉個胖女人又引出了這麼一個冷冷的漂亮女人,你還好意思說無關那什麼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