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盅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愣在那裡。
因爲裡頭,一個色子都沒有,唯有一堆被搖碎的粉末!
便是方山,也跟着愣在當場,“這怎麼可能!”
“一個點都沒有。”夏雨勾脣,邪邪的笑着。
古怪精靈,精靈古怪,非她莫屬。
“你抽老千。”方山拍案而起。
夏雨邪笑着,“願賭服輸。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輸不起。”她對着粉末吹一口氣,瞬時粉塵輕揚,笑得何其肆意,“若你不吃不喝,練上十年,我保證你也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方山仲怔,“你!”
“白紙黑字,衆目睽睽,你若想食言,我也沒辦法。”夏雨雙手環胸,悠然自得的坐着,饒有興致的看着方山面色漸變。
掌櫃的趕緊過來,“大公子,您看這麼多人……”
方山冷哼,憤然拂袖,“走。”
越是大戶人家,越猖狂,越丟不起人。
臉面,還是很重要的。
哭哭啼啼的女子一下子跪在夏雨跟前,“小女柳兒,謝恩人救命之恩。”
夏雨慌忙將她攙起,將賭契交付在她手中,“趕緊回家去吧!”
“恩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什麼都沒有,願意從此跟着恩公爲奴爲婢。”柳兒嚶嚶哭泣。
“不用不用。”夏雨尷尬的摸着後頸。
樑以儒淡淡的笑着,帶着幾分閒看的意味,並不打算幫忙。反倒在一旁坐了下來,漫不經心的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
柳兒自是不依,都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的,纔是英雄本色。在柳兒心裡,夏雨就是英雄。
可這英雄是個母的,還得上京爲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帶着拖後腿的可不行!
夏雨眼珠子一轉,挑眉看了沈星一眼,示意丫頭趕緊過來。
沈星也是個機靈鬼,掰開哥哥沈浩的手,屁顛屁顛的過去。夏雨如同見到了救星,急忙甩開柳兒快步迎上去,“好閨女。”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摸不着頭腦。
沈星一怔,見夏雨給自己遞了個眼神,忽然當着所有人的面,笑喊了一聲,“爹。”
“噗”樑以儒一口茶水悉數噴出,嗆得拼命咳嗽,眼淚都咳出。相宜慌忙替他捋背,他這才順下一口氣,差點沒被嗆死。
沈浩張大嘴巴,半晌回不過神。
這真是:敗家的丫頭,白撿的“爹”!
夏雨衝着柳兒笑,“你看着我面相年輕,實際上我已經成家立業。雖說妻子早逝,但我這丫頭不喜歡後孃,也不喜歡我身邊有女人跟着,所以姑娘還是收拾東西,跟你爹趕緊離開這兒!以後,別再賭了。”
如此這般,纔算打發了柳兒,還了夏雨一個自由身。
夏雨捧着沈星的臉,刮她一個鼻子,笑得合不攏嘴,“小丫頭,有前途。”
樑以儒終於緩過神,將沈星從夏雨的懷中拽出來,塞到沈浩身邊,“沈兄見笑,我這小兄弟慣來胡鬧,失禮失禮。告辭!”
語罷,樑以儒看了相宜一眼,“收拾東西,連夜走。”
不管對方還會不會回來,既然得罪過人,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連夜趕路,也是夠累的。
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感覺還不賴。
“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夏雨問,“覺得我不該多管閒事。”
車窗簾子被風掀起,有月光斑駁落進來。
樑以儒想了想,這才盯着夏雨,鄭重其事道,“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賭不是件壞事。不過下不爲例,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不覺得這是開玩笑。”夏雨難得安靜下來,也難得——語氣略顯沉重,“我最恨因爲欠賭,而輸了家人的男人。”她頓了頓,“我知道代州府的人都看不起我。”
她苦笑,“我五毒俱全,除了沒辦法跟男人一樣去嫖,偷雞摸狗,什麼都幹過。我一個人能把整個鎮遠鏢局的男人都灌醉,我也能在沒錢的時候上街順手牽羊。”
“一開始的時候,被抓到總會捱打,打的次數多了,偷的手段也就熟練了。到了後來,只要我想偷,沒有我偷不到的。當着人家的面,我都可以偷得肆無忌憚。”
“可我有分寸,不偷老人和孩子,也不偷窮人家。每次下手,我都不會要太多,夠平時吃飽就行。因爲我娘不喜歡,所以我身上基本不會留錢,怕我娘看見了難受。”
“知道我今日,爲何要救那個女子嗎?本是不相干,那麼多人都不願意出手相救,我何必趟這趟渾水?”
“五歲那年,爹輸了銀子,把我押在了賭場。我到現在都記得,那人問爹,要卸哪條胳膊?哪條腿?我年紀小,根本沒辦法反抗。被人按在賭桌上,那斧子就在我頭上懸着。”
樑以儒突然握住她的手,手心溫涼,語調深沉,“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