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夜淡淡道:“說實話,殺害你爹的那個殺手現在在哪裡,我並不是真的知道。”他在她的臉上捕捉到失望和憤怒同時涌起的神情,緊接着立刻說道:“但我剛纔說了,只要知道誰家種着這種梨花,就會知道兇手在殺害你父母之前曾經去過哪裡。那個他最後去到過的地方,我心中已經明瞭了。”
“是哪裡?”她抓緊他的手掌,迫不及待地追問。
他盯着她的眼,曼聲問道:“難道你忘了,這京城中最有名的梨花堂麼?”
她一怔,愣愣地說:“梨花堂?那是丞相夫人的私家花園。”她又驚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那兇手在殺我父母之前還曾經去過丞相府嗎?難道他曾經也將下手的目標對準了丞相夫婦二人嗎?”
裘千夜但笑不語。
她急忙拉着他,說:“那我們快去找丞相大人,告訴他這件事,不能讓那個兇手再得逞一次。”
“傻姑娘。”他輕輕摸了摸她的秀髮,憐惜地說:“你最近是病了一場,所以都不會思考事情了。你好好想想,這兇手武功這麼高,在你家來無影去無蹤,整個刑部的捕快都出動了,卻也捉不住他,他若真要殺害丞相夫婦,會失敗嗎?會拖到現在還不動手嗎?”
“那……那他爲什麼會去丞相府?”
“爲什麼?”他的黑眸中寒光閃爍,微微俯下身,那星眸凝視着她茫然空洞的眼,一字一字慢悠悠地說道:“當然是去領任務的。”
她的手一顫,蒼白的小臉更加沒了血色,鬆開手,她拼命搖頭:“不,不!你一定是糊塗了,在說胡話!難道你是暗指丞相大人是殺害我父母的真兇?是那個殺手的幕後主使嗎?”
裘千夜冷笑道:“我不是在暗指,我是明示。”
“不!絕不可能!”她情緒激烈地反駁:“丞相大人和我爹是幾十年的好友,十幾二十年的朝中同僚,我爹在朝中最可信賴的朋友了!如果說誰能幫我爹孃冤案得雪,那就只有丞相大人可以做到!你不能這樣污衊詆譭他!”
“我污衊詆譭?”裘千夜依然冷冷地笑:“你覺得我憑什麼污衊詆譭他?這梨花,你只要去翻百花圖鑑,就會知道它的品種名叫‘飛雪’,只有飛雁國有。七八年前才被引入到金碧,而引入這梨花的人就是這位丞相大人。”
“但這也不能證明他是京中唯一種植這種梨樹的人。”她堅持不信,“丞相大人與我爹向來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朝中的棟樑,陛下很器重他們兩個人,說他們是朝中雙璧。丞相夫人和我娘更是表姐妹,感情好得勝過親姐妹,丞相大人絕無對我父母下手的可能!”
她憤怒地站起身,不顧那隻傷腳的傷勢,厲聲道:“裘千夜,之前別人提醒我小心你,說你是異國人,終究與我們不是一心,我卻在拼命維護你的名譽。而今看來,是我看走眼了。大事面前才知人心。你若想借這件事挑撥我們兩家的關係,是絕不可能的!”
裘千夜臉上的笑容也褪了色,他一把抓住童濯心的肩膀,五官糾結,聲音含恨道:“不識好歹,善惡不分!沒想到你是這麼個蠢人!我兩天兩夜不眠不休替你追查真相,你卻要反過來指責我?原本我以爲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還對你動了心……現在看來,倒是我蠢了!好,以後我若知道什麼,我也絕不會告訴你,你就快快活活地去和你那殺父仇人,以及仇人的兒子共度一生吧!”
他一把將她推回到椅子上,衝出靈堂,大聲對躲在遠處的丫鬟喊道:“你們家小姐累了,去通知丞相府的人,她今晚是在這裡,還是在丞相府過夜,由她自己定奪!”
他轉回頭,又退步到靈堂門口,對坐在椅子中,神情激動的童濯心說道:“你可以立刻把我的猜測去告訴你的‘晨曦哥哥’,或者你的丞相大人,要他們來抓我好了,治我一個污衊朝廷大員的重罪,然後把我宰了,就不算是你錯看了我,還算是你爲金碧立下了大功一件呢!”
童濯心咬着脣瓣,顫聲道:“我……我會念在我們好歹是朋友一場的份上,不會去告發你的。”
“這麼說來,我還要反過來謝謝姑娘你的‘恩德’了?”
他將那片山茶花丟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腳,拂袖而去。
那朵梨花悽悽慘慘地碎在地上,恰好春風平地起,將這梨花吹得更加飄零,四散而去。
她趔趄着走到門口,一下子坐在一片花瓣旁,看着那沾染了塵埃的殘花,禁不住各種心緒齊涌上心,一手遮面,一手拾花,但是淚水成串跌落在手背上,那淚珠本無力,如今卻似有千鈞重,壓得她手指無力,連那一片花瓣都拾不起來。
“小姐……先回房去休息吧。”翠巧奔來扶她,顫聲泣道。
她搖搖頭,呆呆地說:“回哪兒去?我還能回哪兒去呢?人回不去了,情也沒有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翠巧,讓我再在爹孃這裡哭一會兒,也許以後我連哭都不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