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營中一直沒有等到鍾洪回來,明永振又得到消息,讓他去另外安排事宜。得到裘千夜的密令之後,明永振便起身告辭。石奎覺得臉上很掛不住,連聲抱歉:“沒想到鍾洪一走走了這麼遠,大概就快回來了。”
明永振說道:“他若是肯回來,那事情還好辦,他若是不肯回來,事情就糟了。無論如何,你再等他一時片刻,他若是不回來,你去問守城門的官軍,他是從哪邊走的,帶了多少人走,務必一路追擊下去,就是活綁死拖,也要把人拖回來!”
“知道了,你放心吧。”石奎將明永振送出飛虎營大門,返身回來,拍桌問道:“鍾洪這幾日有什麼異常之舉?你們都不知道嗎?”
左右面面相覷,紛紛搖頭,“沒覺得他有什麼特別的啊。”
又過了一陣,外面忽然傳來消息:“鍾洪回來了!”
石奎怒道:“把他給我押進來了!”
兩個人押着鍾洪走進來,鍾洪一進門便自行跪下,說道:“鍾洪有事要密稟大人!”
石奎瞪着他:“什麼密稟?要是不抓你回來,你是要跑哪兒去?”
“抓我?”鍾洪擡起頭,一愣:“此話從何說起?末將奉將軍之令外出練軍,並未有逃跑之意。反是我今日無意間發現的一件大事,不立刻告知將軍,只怕要出驚天大案!所以,請將軍暫時擯退左右……”
石奎和他共事數月,一直覺得他這個人做事多,說話少,是個可用之人,雖然據說是二殿下的舊部,卻無錯處可捏。今天若非明永振跑來找人,他無論如何也懷疑不到鍾洪頭上。但現在明永振剛走,鍾洪就委屈喊冤,還說有密事要稟……
他猶豫一下,揮手讓左右退下,也不解開他的繩子,沉聲問道:“你有什麼要說的,就儘快說。”
“末將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將軍面前說了我的讒言。不過我剛剛外出之時卻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在此地出現。”
“誰?”
“李鋒。”
“誰?”石奎又追問一遍,這名字他很陌生。
鍾洪說道:“李鋒是二殿下的貼身護衛,二殿下失勢之後李鋒就不知所終,我一直猜測他是追隨二殿下去了永州島,此番他突然出現在京城,很有可能……二殿下也來了。”
石奎大驚:“這不可能!二殿下被太子下令流放永州島,此生若回京一步,便是死罪!”
“太子已經去了,太子之命是否還有效用就不好說。實不相瞞,在下……曾奉三殿下之命,負責監視留意皇宮之外出現的可疑之人,因爲三殿下一直懷疑二皇子會突然返京。”
“三殿下命你監視……”石奎聽得糊塗了,剛纔明永振也說是奉三殿下之命來抓他的啊。
“三殿下已經聽說二皇子可能偷跑出永州島的事情,他擔心宮中有人會和二皇子裡應外合,再奪皇位。將軍知道,之前二殿下便有此志,引起的軒然大波差點顛覆飛雁……”
石奎面色凝重:“你這番話……有何憑證?”
“我有三殿下的密令。”
“密令何在?”
鍾洪仰起臉,“請將軍爲在下鬆綁,在下才好出示。”
石奎猶豫一下,想着外面還有那麼多人,也不怕他跑,便親自給他鬆了綁。鍾洪在懷中掏取了一陣,自言自語道:“咦,這密令我一直隨身攜帶的,怎麼會不見了?”
石奎冷冷道:“是不見了,還是拿不出來?”
“將軍稍等,真的有的。”他彎下腰去,突然間手腕抽出,向上一抖,一溜烏黑的飛鏢射出,直奔石奎的胸前要害!
石奎距離他不過幾步之遙,哪裡躲得開,縱然身手敏捷努力旋個燕子翻身,躲開了兩枚,卻另有兩枚飛鏢打中他的後心。
石奎斷喝一聲:“鍾洪!你果然造反!”
外面的人呼啦一下子魚貫衝入,鍾洪早已跳到石奎背後,一掌拍下,將那兩枚飛鏢打得透骨而入,扎進石奎的身體之內,已經救不得了。
種武士和將官都怒問道:“鍾洪!你好大膽子!竟敢刺殺將軍!”
鍾洪大聲道:“我奉三殿下之命剷除叛黨!”
但石奎手下一干人都是石奎的心腹,見得將軍遇害,一個個目眥欲裂,恨不得將他剁成肉醬,哪裡肯聽他的詭辯,衆人一擁而上,刀劍拳腳全都如暴風雨般撲向鍾洪。
鍾洪見事態已經無法制止,手中還握有一枚黑鏢,反手扎進自己的咽喉,眼凸喉斷,登時斃命。
一瞬間,飛虎營竟有一主一副兩員主將暴斃,衆人全都震驚住了。有人撲向石奎,試圖挽救,但鍾洪的鏢上有毒,石奎早已斷氣,於是衆人撲在石奎的屍首之前,放聲痛哭。
有人率先清醒過來,擦着眼淚說道:“快去稟報三殿下!石將軍罹難!”
另有人問道:“他剛纔不是說什麼奉三殿下之命……剛纔那個明永振據說也是三殿下剛剛提拔的心腹……”
衆人一陣沉默,都有些惶惶然,茫茫然。有人說:“那也要去告知三殿下,如今朝中是他主事。他讓明永振來找鍾洪,定然是背後有事!”
大家分頭行動,有人收拾屍首,有人去通知裘千夜,尋找明永振。路過鍾洪的屍體時,石奎的舊部無不恨得咬牙切齒,向他狠狠吐了幾口唾沫,甚至抽出佩劍佩刀,又重重剁了幾下,還是不覺得解氣。
飛虎營一名文書得到消息趕來,見衆人已經失控,忙大聲喊着阻止住:“這裡是兇案現場,回頭刑部還要勘驗,大家有多少憤怒都要理智,不然怎麼能讓九泉之下的將軍瞑目?這鐘洪如此膽大妄爲,刺殺將軍,背後必然還有兇狠之人主使,將軍是守護皇城的將領,若有賊子在背後指揮這一切,必然是衝着皇城而來。各位還是各歸各位,提起警戒之心,決不能讓賊子乘機得手纔對得起將軍這些年對大家的教導啊。”
衆人聽了這文書的話,紛紛點頭,含淚商量了一番之後各歸各位,人人都抱着可能要經歷一場暴雨鉅變的心,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石奎將軍遇害?”裘千夜聽到這消息時也大爲吃驚,立刻沉默下去,凝眉沉思。
邱隱也震驚道:“這鐘洪怎麼敢……我先帶人去看看。”
裘千夜冷笑一聲:“這狗急跳牆的招數虧他們想得出來。倒好,可以將計就計……邱大人,帶上刑部的人馬迅速將飛虎營所負責的皇宮東門,東南門和東北門封鎖住,不許任何人隨便進出。就說要查殺害石奎將軍的真兇!”
邱隱腦子一轉,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是,不過這件事,微臣是不是還要再多個幫手?”
“你是說明永振嗎?”裘千夜搖搖頭,“永振還要盯着客棧那邊,不能分身。而且他本就是兵部出來的,如今莫紀連被我突然‘下獄’,石奎遇害,這時候讓明永振強出頭,必然有很多人不服。”
“那,兵部那邊的人現在必然亂成一團了,殿下……不能不早早應對。”
裘千夜微笑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應對。”
正說話間,只聽外面吵吵鬧鬧的,邱隱問道:“怎麼回事?外面鬧騰什麼?”
“兵部的一干大人說要求見殿下。”
邱隱緊張道:“真是說什麼,什麼就來!我去看看。”
“你先去忙石奎大人的事情。皇宮那裡,務必守住。兵部那些人我去應對。”
邱隱帶人從後門離開,裘千夜施施然走到刑部大堂前,淡淡地看着羣情激動的諸位兵部大將,一一問候:“風侍郎,杜侍郎,代將軍,劉將軍……諸位大人今日來我這裡所爲何事,我心裡清楚,事出緊急,石大人被害之事我已經命邱尚書親自去飛虎營調查了,定然會給石大人和他的家人一個交待。”
杜侍郎是急脾氣,挺身而出道:“石大人遇害,莫尚書被抓,我等來是想請問殿下,要對飛雁朝堂做一個大清洗嗎?”
裘千夜蹙眉道:“諸位大人是認爲石大人被害與我有關?”
杜侍郎說道:“剛纔飛虎營的人親耳聽到鍾洪大聲說是奉三殿下之命……”
“荒謬!”裘千夜冷笑一聲:“我是什麼身份?要殺石奎還用得着派鍾洪暗殺嗎?這樣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之計你們都看不出來?還有臉跑到我面前質問我?”
衆人被堵得臉色都很難看,風侍郎拱手道:“殿下恕罪,兵部忽然出了這麼多事,大家夥兒難免有些着急,尤其是莫尚書……一生勞苦功高,又待人寬厚,咱們都深感莫大人之恩德,聽聞莫大人被以重罪抓捕,不明就裡,特來一問。畢竟……咱們兵部多少人都是莫大人一手提拔,若莫大人獲罪,下面的……”
“你們是怕連坐,還是怕莫紀連被定罪之後兵部羣龍無首?”裘千夜掃視了一遍衆人,“莫大人的案子還要細查,現在我不能和你們說得太明白,以免走漏消息,打草驚蛇。”
衆人不信:“莫大人難道還不是蛇嗎?殿下連莫大人都抓了,還怕驚了誰?”
裘千夜笑道:“你們這麼吵吵嚷嚷,沒完沒了的,就能救得了莫大人了?好吧,你們若是真心想救莫大人,我告訴你們一個方法。現在,諸位大人帶上兵馬,去九龍寺。把九龍寺內外上上下下所有的和尚給我帶到皇宮門前。我要爲太子做一場法事。”
衆人聽呆住:“爲太子……太子都已下葬……”
裘千夜道:“太子雖然已經下葬,但是還不滿一個月,冤魂還在皇宮四周徘徊不散,他被害而死,那幕後黑手一日不除,他必不能轉世重生。所以,借佛祖法力,一是可以追查兇手,二來,也可爲太子超脫往生。”
一干人聽得面面相覷,杜侍郎問道:“叫一幫和尚來做法事就能找到真兇?倘或找不到呢?”
“佛法無邊,你們不願意信我,竟連佛祖都不信麼?”裘千夜一本正經地說:“倘若到時候佛祖不能顯靈……便是天意。”
風侍郎皺眉道:“殿下這是在開玩笑嗎?我等要詢問的是莫尚書的事情,怎麼又和做法事找兇手扯上了?”
“因爲這原本是一樁事。”裘千夜臉色一沉:“我說了,你們要想讓莫大人平安無事,就乖乖地把九龍寺的和尚們帶到皇宮門前,記住:第一,寺裡的和尚無論身份,要悉數到場,少了一人我都是知道的。第二,沿途之上決不許任何人接觸這些和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第三……”他音涼如冰,眸色幽深,“若有一人不遵從我今日之安排,便是飛雁罪臣,到時候別怪我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