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來走了數步,一屁股坐在一棵粗壯的老樹下,以往錦衣玉食的我是最怕寒的,而當下正處嚴寒之際,我卻一反常態,只覺得後脖子冒熱汗,我隨即擦了一把汗水。
這時古幕楓也走了過來,雙手一撩寬大的道袍坐在了我身旁,他並未與我搭話,只是悶不做聲的仰望着東北的天空,我不由自主的也擡頭凝望,一朵朵各種形態的白雲,向西方涌動着,自幼我對雲層就甚感興趣,厚厚的雲朵上總給我一種神秘感,總認爲上面或是躲着某位神仙,或某位神仙站在雲朵之上向下俯視,看大地之上你爭我奪的如螻蟻一般的人類。
突然有一朵巨雲飄了過來,它形似怪獸,張牙舞爪飄到我頭頂之上,而後向下壓將下來,像是要把我當獵物全部吞下去的樣子,不由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從中令我有所頓悟。
“古先生您不覺得方纔之事多有蹊蹺嗎?兩個大活人怎麼就這麼輕而易舉的便生生被雪窟給吞噬了,我斷定這不只是簡單的雪窟,雪窟下面肯定潛藏着神秘而殘暴不仁的食人怪獸。”
古幕楓對我的猜測也是贊同的,他將頭部緊靠樹幹,雙目依然看着天空,天空開始變得灰濛濛起來。
“五阿哥你我所見略同,我也認爲雪窟裡潛藏着怪獸,否則是不可能把人一分爲二的,我仔細勘驗過謝老五的大腿根部,我發現他的大腿上的確有撕咬的痕跡,牙齒還特別的密集。”
“宋家老店臨行前,宋仁只跟我們提及到了野豬嶺要加倍小心野豬,這還尚爲到野豬嶺就遭遇了雪窟,爲何這宋仁對食人雪窟卻隻字未提呢?是他有意隱瞞還是他一時疏忽了?”
“都有可能,當然這都不重要,燃眉之急是爲了避免在遭遇這樣的雪窟,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山坳,希望不要再遭遇這詭異的雪窟了。”
我們把謝老五的一雙斷腿草草的掩埋了,這種環境及情形下想好生安葬也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做到暫時不暴屍荒野,再者冰天雪地的挖坑是不現實的,一來沒有工具,二來凍天凍地的人力很難挖出坑來,故此只能用白雪代土將殘骸埋了也就算了。
想穿過山坳談何容易?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跋涉極爲艱難,經過雪窟後我見走在前邊的半斤、八兩這哥倆甚是膽怯,隱約可見雙腿瑟瑟發抖,也難怪這麼慘不忍睹的場面,想必就算是久經沙場之人也見識不多,何況他倆只是在山寨混吃混喝的一些小毛鬍子了。
八兩邊用力戳着雪地邊對並行的半斤說:“哥,你說還會不會有雪窟了?剛纔真夠他孃的嚇人的了,一眨眼那謝家哥倆兒都見鬼去了,你說是啥玩意?咋這麼邪乎呢?”
聽弟弟八兩這麼一說,半斤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是他孃的邪乎,可能下面有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兄弟小心點吧!咱們結義的弟兄八個就剩咱老哥倆兒了,而咱家除了咱倆了也再沒其他會喘氣的了,如果咱老哥倆兒再折這鬼地方,那咱們家可就斷了香火了。”
“媽拉巴子的,你兩個王八犢子玩意在前邊白話啥呢?又鬼又神兒的,大白天的哪他奶奶的有鬼,再胡咧咧老子廢了你,讓你倆變成孤魂野鬼。”
走在半斤、八兩身後的大當家的楊克堅見這哥倆兒腳步放慢了,耳聞得他倆在前邊嘟嘟囔囔的,聽意思是這哥倆剛纔被嚇破了膽子了,那還了得,他的坨子山容不得一個飯桶,這剛死個八人就嚇慫了,這要傳揚出去,他的豹子臉往哪放,於是乎他甩起豹子步躥到了前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他楊克堅以爲他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閻王老子出來他也無所謂,然而鬍子不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那個混亂年月衍生出來的鬍子,大多都是爲了填飽肚子混碗飯吃而已,沒有幾個真正敢真刀真槍的乾的,普通老百姓都被鬍子的名號嚇魂飛魄撒了,一聽鬍子來了有糧交糧,有錢交錢,只怪爹媽少生了一對翅膀,恨不得借兩條腿撒丫子,鬍子截人錢財不費吹灰,打打殺殺大都是說書人講的故事罷了!他這邊說說,你那邊聽聽,打牙祭時的一樂而已。
什麼社會造就什麼樣的人才,據說在東北這塊大地上,還有很多都是兼職的鬍子,什麼是兼職的鬍子呢?所謂兼職的鬍子就是冬閒時節拿起刀槍出來做鬍子,等到農忙時節把攔路打劫用的傢伙用油紙包裹起來,之所以用油紙包裹是爲了防止在地下埋久了腐蝕生鏽,將其包裹密實後找個隱蔽的所在將其埋起來,暫時放下屠刀的鬍子拿起鋤頭下地務農,當然坨子山上沒有這樣做兼職的鬍子,那都是清一色的全職。
我見楊克堅大吵大嚷的,沒鬼都得讓他的大嗓門子給喊出鬼來,即便由於大白天的鬼喊不來,再把野豬喊出來,那羣吃人魔頭可是比鬼都嚇人啊!
爲了避免招來麻煩,我索性搶過半斤手裡的木杆,然後我自己親自走在前邊探路,並告訴大家千萬千萬要跟緊我,最好保持着三五步以內的距離,只需踩着我的腳印行走即可。古幕楓見我鋌而走險在前,他也從八兩手中奪過木杆與我並肩前行探路。
小墩子見我做了探子,他生怕我有個不測,他慌里慌張的跑到我身邊,於此同時古幕楓的小師妹何秋晚也碎步來到師兄身後,她柔聲細語的叮囑着師兄要小心,而古幕楓點頭回應讓她放心。
小墩子伸手拽了下我的衣服說:“五阿哥您怎麼親自探上路了噻!這也太危險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小墩子怎麼辦啊?您還是把木杆給小墩子吧?”
小墩子說着伸手來搶我手裡的木杆,我下意識將木杆攥得緊緊的,並將木杆向旁邊一閃,躲過了小墩子伸過來搶木杆的胖手。
“你還是算了吧!就你身上那堆肥肉,沒等戳出來雪窟呢!準得一頭栽進去不可。”
女子之中最不含糊的就屬白鷺飛了,她一直緊跟在我的身後,全神貫注的幫助我觀察雪地上的情況,不時地提醒我換一個位置再戳。
那位仙境女子何秋晚依舊緊緊跟隨在其師兄古幕楓身後,柳眉緊鎖,銀牙咬着朱脣,不言不語,其表情卻勝過千言萬語。
最令我厭煩的唯有楊九妹,時不時的會插上兩句,聲音忽高忽低,生怕全世界人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五阿哥啊!你要小心啊!你們北京人不太適應俺們東北的惡略天氣,更不宜走着深山雪地,俺看白姑娘倒是對這林海雪原更爲熟識,不如你替五阿哥在前邊探路更穩妥一些。”
一個人不識文斷字不可怕,可怕的是身爲一個女子卻沒有一點女子的樣子,用小墩子的話來講“一天到晚針扎火燎,臭蝲蝲蛄落旗杆,硬裝鳳凰鳥。”真是讓人好不生厭。
白鷺飛對這位瘋姑娘最爲嗤之以鼻,她幾乎從沒正眼瞧過楊九妹一眼,聽她說話對於自己都是一種折磨,真希望她在自己眼前早些消失了纔好呢!越是不愛搭理她,偏偏她卻沒話找話,這不她一開口說話又把自己給捎帶上了。
白鷺飛的嘴可不是饒人的,她柳眉倒豎道:“幹嘛我替五阿哥啊?你有那善心你親自來多好啊?你們鬍子不都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嗎?這小小的雪地對於你來說那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啊!不然你楊九妹可白在鬍子窩混一回了。”
白鷺飛左一個鬍子,右一個鬍子窩的,把楊九妹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張大臉蛋子憋得通紅,最後用腳一踢雪堆。
“鬍子怎麼了?鬍子也有女中豪傑,鬍子也有殺富濟貧的梁山好漢,白大小姐倒是可以到我們鬍子窩裡當個壓寨夫人去?”楊九妹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好一個女中豪傑,好一個梁山好漢,哼!讓我去你們鬍子窩當壓寨夫人,你不怕我燒了你們的王八窩。”
楊九妹自己口才不濟還偏要挑戰高手,白鷺飛這一番話說得楊九妹一時間無言以對,用手指着白鷺飛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
楊克堅一把將妹子拽到自己身後,他對楊九妹喝斥道:“九妹你喊個啥?一個大閨女家的也不嫌丟人咋的?”他轉而又對白鷺飛嚷道:“白大小姐做壓寨夫人有啥不好的?俺坨子山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等俺回去就向你太爺爺下聘禮哈哈哈哈。”
楊克堅的信口開河令我心情很不爽,我心說:“什麼你要向白展屏老爺子下聘禮娶白鷺飛?真是大言不慚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熊樣,別說你楊克堅有個土匪婆子在山上,即便你是火柴沒頭——光棍一根,憑她白鷺飛心高氣傲的性格也絕不會看上你啊?”
聽至此我停住了手裡的木杆,轉身對楊克堅說道:“楊大當家的您跟一個女子叫什麼板啊?我們距離野豬嶺可已經不遠了,你的大嗓門子別再把野豬給招了來。”
聽了我這麼一說楊克堅也把他的臭嘴閉了上,我見大家都安靜了,於是我手裡攥着木杆繼續小心翼翼的探路,木杆依舊以點擊的方式用力的戳着雪面。
突然,手裡的木杆輕而易舉的戳下去了很深的一大截子,我的脖頸立刻冒出一層白毛汗,我心想壞了,難道又遇見了那鬼一樣的雪窟了不成?真若如此,那可不亞於剛出狼窩再入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