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雖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銅板,自己卻救了可憐白狐的一條小命,他憨憨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闞大山立刻抱着白狐一瘸一拐的往家裡走去,邊走邊哼哼唧唧唱起了自創的民謠。
“大東北颳着西北的風,呼呼的冒煙兒雪是嚴寒的冬,一路走、一路哼,一路我走西又奔東,一路追着太陽我趕月亮,一路上漫山遍野的山楂是紅彤彤,朗格里格朗,朗格里格朗... ...”
別說闞大山粗啞的嗓子唱得還挺有幾分味道,尤其是配合着他的跛腿,走起山路來一米七一米八起起伏伏的,顛簸起來的氣息還蠻有韻律的。
闞大山把白狐抱回家後,爲了給這隻白狐狸治療傷口,大山子幾乎變賣了家裡所有能換錢的東西,譬如破櫃;破鍋;破棉襖,包括唯一的破棉鞋都脫下來變賣了,最後落得兜裡比臉都乾淨。
由於闞大山是一條腿,他的鞋也是隻能穿一隻,一雙鞋不分左右,穿破一隻換上另一隻,兩隻都換了,就換着穿。
闞大山脫下一隻破棉鞋,換上破單鞋,又從柴垛上拿下另一隻破棉鞋。他夾着這雙破棉鞋急匆匆出了家門,破門也不用鎖,因爲家裡實在寒酸,本就一貧如洗的他經過一通賣徹底成了無產階級,小偷若光顧了他家都不忍心下手,臨走前若不留下個仨倆銅板救濟一下都不好意思出門。
闞大山剛出門只覺得大拇腳趾凍得受不了,低頭一看,哇靠!鞋前尖早就破了個大洞,又黑又髒的腳趾快凍僵了。
他猶豫了,賣了破棉鞋自己的腳不凍掉也得凍殘,他轉身往回就走。可剛走兩步又想起了白狐那副可憐樣,於是他的慈悲心又發作了,回去白狐必死無疑,傷剛治療一半,馬上就要治好了,若因爲沒錢我放棄給它買藥治療,它必死無疑,這豈不等於自己殺了白狐嗎?想至此,他牙一咬;心一橫。
“孃的不就是凍掉個腳趾頭嗎?反正俺本來也是個瘸子,再瘸點又何妨?大不了這輩子娶不了媳婦,還能咋地?呸!不凍掉腳趾也沒哪個女的肯嫁給俺。”
闞大山自言自語幾句,便來到了舊貨店,好說歹說算是把破鞋換成了一個銅板,用這個銅板買了一丁點刀傷藥,回去繼續爲白狐敷藥。
闞大山不分晝夜悉心照料白狐,因家徒四壁,給白狐包紮傷口的只有一塊白布,就這塊白布還是從自己破舊的被子上撕下來的,他的破被子是從亂葬崗子撿回來的,撿回時就已經破舊不堪了,由於他從未漿洗過,白被裡子已經成黑色了,仔細看才能看出它的本色。
包紮在白狐腿上的白布髒了就洗,曬乾了再包上,髒了再洗,就這樣反覆使用。
白狐果然有靈性,它看着闞大山給它上藥,眼裡流露出一絲淚光,這一切粗心大意的闞大山並未察覺,闞大山把家裡的吃食都給了白狐,自己終日餓着個癟肚子,餓得臉色蠟黃,餓到皮包着一把骨頭。
一晃半年過去了,白狐的腿傷漸漸治好了,能走能跳的,成天圍着闞大山的身前身後繞來繞去的撒嬌,這讓闞大山欣慰極了,他更認爲自己這樣做是對的,能挽救一條生命,是花多少錢都值得做的事。
闞大山將白狐摟在懷裡,用手輕輕撫慰着它的腦袋,對它低聲說道:“白狐啊白狐如今你的腿傷痊癒了,俺就要把你放回山上去了,只是你以後一定要加倍小心啊!可別再遇見壞人了,他們會要了你的小命的,那時我恐難再有機會救你了。”
闞大山在山腳下放了白狐,只見白狐蹦蹦跳跳的走了,它居然連頭都沒回,他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着遠去的白狐不禁感嘆道:“動物就是動物終歸沒有人類重情重義啊!”
不過一想到白狐已然恢復自由了,自己也就全部釋然了,救它只是看着它可憐,從未求其回報。
送走了白狐闞大山是一路流着淚往家走,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養只鳥養久了也會產生感情的,何況那麼聰明伶俐的白狐了,一人一狐相依爲命半年有餘,這冷丁一走,還真把闞大山閃一下子,頓時感覺心都被掏空了。
他剛一瘸一拐回到自家門口,發現一個女子居然昏倒在他家的大門口,這讓他屬實嚇了一跳,是倒臥嗎?
倒臥就是因凍餓而倒斃在街頭的人稱倒臥,那年頭兵荒馬亂的民不聊生,在數九寒冬遇見個倒臥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闞大山上前伸出二指放在女子鼻孔下一試,女子尚有呼吸,他的善良的火花又被點燃了。
闞大山費力的把女子抱回了家,輕輕的將她放在自己的草蓆上,將那牀破爛的被子蓋在女子身上,又把家裡唯一的一碗稀粥熱好端了出來,用斷了勺柄的湯勺,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進女子的口中,可能是女子又冷又餓的緣故,吃了一碗稀粥後,肚子裡有了糧食身子也暖和了,不大一會女子就甦醒了過來。
這時闞大山才發現女子腿上纏着塊破舊的白布,白布上還有斑斑點點的血漬,這白布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他轉念一想世界上的白布不都是一個樣子的嗎?沒有什麼可稀奇的,他就沒再往別處想。
闞大山問她哪裡人?姓甚名誰?腿是怎麼受的傷,女子卻只是搖頭不語。
再三追問下,她才微弱的回道:“小女子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腿是怎麼傷的我都不知道。”
無奈之下闞大山只有把女子暫時收留下,日後再從長計議不遲,不過這女子長的還真是格外貌美啊!不俗的容貌透着股子靈氣,她白皙細嫩的皮膚,一雙如水透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都把光棍的闞大山眨暈了,他認爲這女子應該是從天而降的仙女,多看一眼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女子不但漂亮更是聰慧過人,平日裡也算非常勤快,就像個女主人每天幫闞大山做家務,從前的狗窩一下子打理的乾乾淨淨。
女子見闞大山只有一條腿,她就去山上砍了一段老榆樹的枝幹,按照人腿的模樣修成了一條假腿,這女子的小手甚是靈巧,用榆木做的假腿乍一看可以假亂真。
假腿做成後,她就將假腿安在了闞大山的身上,她讓闞大山每天拖着假腿苦練走路,
“只要你肯每天勤學苦練,這假腿就會變成真腿,你想跑則跑;想跳則跳,攀山越嶺無所不可。”
闞大山聽了半信半疑,反正她讓練就練唄!天天練習從不間斷,久而久之,假腿真的變成了真腿,他不但不瘸腿了,可以像正常人行走,就連跑起來一般人也追不上他。
闞大山激動的說:“姑娘太謝謝你了,你幫助俺成爲了一個健全的人,可是俺現在都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啊?”
姑娘眨着大眸子,像似恍然大悟的樣子輕聲的道:“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姓胡,那你就給我取個名字吧!”
“我看你長得好看,還那麼善良聰慧,就叫美慧吧!胡美慧。”
女子聽了微微一笑,笑得闞大山心中盪漾臉都紅了,女子的臉也跟着羞紅了。
姑娘笑着說:“咯咯!想不到你看着土裡土氣的,還挺會起名字,胡美慧——真好聽,你給我取了名字我就是你的人了。”
闞大山萬萬沒想到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今天居然白撿了個媳婦,而且長得還這麼漂亮,十里八鄉也找不到一個這麼好看的,他高興得不得了。
兩個人準備拜堂成親,然而闞大山窮得叮噹響,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哪有錢操辦婚姻大事啊?不大操大辦草草成了親,自己又覺得對不住如花似玉的胡美慧,於是乎闞大山沉默不語傷心無比。
奇怪的是胡美慧不知道從哪裡拿來幾樣東西,一塊大紅布,結了個大紅花,一張大紅紙,剪了個大紅喜字,還有一對紅燭擺在屋裡的破桌子上。
她跟闞大山說道:“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只要我們願意就好了,別的都不用多想。”
就這樣闞大山連一個大子都沒花,就跟做夢似的娶到了一個貌美甜心的女子爲妻,他心想“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做夢娶媳婦吧?”
從此小兩口過着甜甜蜜蜜的生活,外有能幹的闞大山,內有善持家的胡美慧,小兩口的日子過得跟火炭似的紅紅火火。
闞大山乃是肉眼凡胎之人,他哪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媳婦是隻狐狸成精啊!
古幕楓在暗中瞭解到真相後,屬實被感動了一番,漸漸的在心裡放下了殺心,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況這隻狐仙只爲報恩,沒有絲毫的惡意,但人仙殊途不宜做夫妻,只擔心同牀共枕日久天長闞大山會耗盡精血,那時必然久不人世。
一日,古幕楓見闞大山不在家,他來到胡美慧面前說:“你是什麼來頭可以瞞過闞大山,但卻瞞不過我。”
胡美慧瑟瑟的問:“你是何人?怎知我身?”
古幕楓道:“我乃茅山道士古幕楓。”
胡美慧一聽這位道士來自茅山,更是緊張萬分,早有所聞,茅山道士降妖捉鬼,甚是了得。
不由嚇得胡美慧倒退數步,顫聲問道:“道爺!我們遠無冤近無仇,你來找我所爲何事?”
古幕楓道:“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是狐仙變化而成的女子,你是爲報恩而來,我已經暗自觀察你們多日,你們的感情非常好,但你可知人仙是不能做夫妻的,世人只聞得人鬼殊途,其實人仙亦殊途,日久天長你會吸光他的精氣的,在你的幫助下,闞大山現在已然過得富足起來了,你就算是報了恩了,我勸你還是回深山古洞修行去吧!早日修成正果,也不枉費你這苦修幾百年的道行。”
胡美慧聽罷,頓時泣不成聲,低聲說道:“道爺所言及事,只是小女實在捨不得離開我家官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們這夫妻之緣未免太短暫了吧?”
古幕楓道:“我也不忍拆散你們,但你真的會要了他的命的,不要報恩不成反而害了他的性命,到那時你悔之晚矣!你若對他真有牽掛,就時常回來偷着看看他,他若有難你可伸出援手助他,如此豈不更好。”
聽了古幕楓的良言苦勸後,狐仙化一道白光乘風而去,臨走前胡美慧最後給侃大山做了一頓可口的飯菜,這頓飯菜可以說是在淚雨漣漣中做完的。
白狐悲痛的淚水化作了一條小河,河水蜿蜒在闞大山的門前,別的喝水取來一喝是甘甜可口的,這條河裡的水卻是苦澀的,有人給這條小河起名爲苦情河。
“啊——救命啊!”
古幕楓正講述着狐仙的事,突然被小墩子的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叫打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