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武相、徐陽泰師徒倆急急朝玉蔥山趕路,想早些離開這片無水無人更無情的無邊沙漠,京城晏陽樓的小六子此時可犯了難。
一向無人待見的他,今日猶如香餑餑一般,引得衆人爭搶。
小六子還未敲定,各個仙門弟子早已爭的是面紅耳赤,直當小六子是自己門中一員了。
經過剛剛小六子與屈仲遠引發的一系列事端,讓這晏陽樓的老闆及老闆娘再不敢出面制止在此要混亂起來的場面,只是偷偷的躲在收賬的櫃檯後面,伸出半個腦袋,看着事態發展。
正當這些仙門弟子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大打出手之時,酒樓外面一聲哨子響,“呼啦啦”涌進一波官兵來,這些官兵個個兒手持紅纓長槍,腰挎亮銀大刀,衣甲鮮明,動作整齊劃一,一看便是那京城中素質過硬的禁衛軍到了。
禁衛軍進了酒樓,一字型往兩面排開,待站了定,門口官兵讓出條道路來,一中年人面容剛毅,身披銀甲,頂戴銀盔,盔上還標着一撮白櫻,威風凜凜,看他步履沉穩,氣勢奪人,必定是爲久經沙場的將軍了。
這銀甲將軍進了酒樓,拿眼一掃,眉頭一挑,大喝道:“是誰在此鬧事?老闆呢?叫老闆出來見我!”
那躲在櫃檯後的老闆與老闆娘,本就沒看清楚,陡見進來如此多人,心道生不逢時,這人點兒背起來,喝水都塞牙縫,這不,一波土匪還未走了,又來了一波強盜。
原來這二人直把官兵當匪類了,可聽那將軍一嗓子,這便得知,原來是官家來人了,有救了!
可想起櫃檯外面的一羣凶神惡煞,老闆又猶豫了,不知是出還是不出。老闆身旁老闆娘見自家丈夫膽小怕事,心中有氣,蹲在地上,拿右手扶住地,側身擡起一條腿,一腳蹬在老闆的一瓣兒屁股上,只聽老闆“啊呀”一聲,便被踹出櫃檯,見了光。
老闆好似怕光的小鬼,趕忙用袖袍遮住了臉,連滾帶爬的朝門口而去,一把撲到那銀甲將軍腳下,嚎啕大哭起來:“大人啊大人!您一定要爲小的做主啊!他們,他們可都是土匪啊!他們在我的店裡鬧事不說,還要殺人越貨,您瞅啊,我這酒樓都被毀成個什麼樣子啦!”
老闆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兒,抱住銀甲將軍的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就往將軍腿上蹭。
這將軍倒也良善,見這酒店老闆如此心疼,理解萬分,對其無禮也沒計較,他彎下腰,一手使力,便將老闆給拽了起來,說道:“掌櫃的放心,這裡就交給我了。”
說完這句,將軍眼中厲芒一閃,大聲吩咐道:“來人,把這羣匪人給我拿下了!”
禁衛官兵齊齊一聲:“是!”聲如炸雷,喊聲震天,一時間氣勢如虹,朝面前“匪人”衝去。
那些仙門子弟本“好好”的做着口舌之爭,就差開一個比武擂臺,誰贏了,這資質“非凡”的店小二就歸誰,忽然見官兵氣勢洶洶,手持兵器衝自己而來,頓時亂了套,霎那間金光欒燦,五光十色,五花八門的法寶齊齊涌現,或手持,或騰空,拉開了架勢等着開戰。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方陣營各有一人同時喝止道:“住手!”
這禁衛軍中喊話之人自然就是那銀甲將軍,而仙門弟子這方出聲的卻是那自稱來自多寶巖的多寶真人門下二弟子,黃浩軒。
若說這仙家門派,世人不知,尋常百姓家不知,可歷代一國之君,可知道的清清楚楚,當年荀世龍一統九州,
私底下沒少尋得仙家的幫忙,這世上有修仙之人在皇宮裡便不是什麼秘密,自要一代傳一代,免得後代子孫哪個不長眼,惹到這幫子無法無天無人管束的修仙者,到那時,自己開闢的王朝還不毀在自己的不肖子孫手上了。
就拿當朝隆祥皇帝來說,聽他老爹,也就是前朝景升皇帝說過,這人世間一直都有着修仙之人的存在,各個兒都有大能耐。
也不知從什麼年頭兒開始,每年都有一位仙長常駐大興朝,被歷任皇帝奉爲國師,當年隆祥皇帝還小時,不知道這些事情,只以爲當時的國師只是會玩兒兩手騙人的把戲,靠着花言巧語才坐上國師這把交椅的,沒成想這國師玩兒的可都是些實實成成的仙家法術。
自景升皇帝退位,隆祥皇帝繼位登基,這國師便也換了一個人,不但人換了,據現任國師武相說,他們來自不同的門派,只因他們修仙界有個規矩,這國師之位輪流做,這一屆,輪到他玉蔥山陽清派了,隆祥皇帝這才瞭解,原來這方世界大的很,遠遠超過他們皇族荀氏一脈的想象,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與仙人一較長短吧?
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的野心,不是尋常人能夠了解到的,他荀世龍當年聲威震天,自然也想過踏上仙道,修那長生不老之術,可這想法叫這些仙家門派得知了,紛紛拒絕了他的要求,沒有一個門派收其入門,教授法術的,最多予他些強身健體的方法也就罷了,原因爲何?你想想,若是叫一個長生不死,生命悠長的仙人統治一個國家,哼,那可真稱得上是“千古帝王,千秋萬載”了。
話說的遠了,就說既然皇帝知道這事,那歷朝歷代的帝王都有幾個親信近臣,有些事情自然會像他們透露,瞞也瞞不住,皇帝也不想瞞,總要與這些人細說一番,好商量一二。權利,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一國之君才能安枕無憂,而這些仙長太過匪夷所思,是以很多事情,也不會與這些高來高去的仙家說項。
就說這些近臣知道了,消息就要流到其家裡去,家裡下人一個不小心說露了嘴,那別人便也知道了,真所謂一傳十十傳百,這事兒百姓不一定相信,直當笑話來看,可那些公卿大臣可清楚的緊,這些人,要是遇上了,都得躲的遠遠兒的,可別惹着了人家,到時真是死了都沒處叫冤吶。
現下眼前的銀甲將軍姓藍,雙名思才,乃是這皇城禁衛軍首領,也是高門大閥出身,家中老爹是前朝景升皇帝座下得力大將藍子翎。
藍思才少時好讀書而不喜武藝,對於出身軍閥世家的他來說是大大的忤逆,偏偏他又是家中獨子,上有一大姐,已嫁做人婦,下有一小妹,倒是對武藝頗爲喜好,可是時舊派思想,女子不可從軍,所以這未來將軍之位全落在他藍思才一人身上。
老將軍藍子翎曾爲這事兒氣的是捶胸頓足,恨鐵不成鋼,打罵也是時常發生的事,可每次一說起習武,藍思才總會插科打諢,糊弄過去,這藍思才還有一套說辭:“這打打殺殺,都是蠻子乾的事兒,現在天下太平,哪裡有仗可打?還不如學學如何治國安邦,纔是正題所在。”這話講得是有理有據,老將軍也無從反駁,一時啞口無言,也就隨他去了。
雖說他不喜舞槍弄棒,可畢竟身家在那兒擺着,強身健體也是有的,身子骨倒也結實,更兼對兵書有所涉獵,帶上幾個兵卻也難不倒他。
這不,自打藍思才行了弱冠之禮,藍子翎早早兒就給他尋了個差事,在京城領了禁衛軍首領,專管京城治安,一來這活兒不費事,不必東奔西跑,不用費那勞頓之苦;二來少聽有賊人可以鬧到京城來,就算是北邊閻蔓一路南下,過柳州、桓州,到了這瓊州,那還得面對拱衛瓊州的二十萬大軍,是以性命是無憂的;這三嘛,自然就是在自家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總不會惹了什麼事兒,一時難以照看,叫別人先斬後奏了不是?
而這藍思才領了印綬出門前,藍子翎第一句囑咐便是:“見到常人不可理解之事,萬勿要躲的遠遠的,那都是我們不能理解的存在,他們都是些仙人,惹到了他們,老爹也保不住你。”
藍思才本當自己父親老糊塗了, 還拿自己當小孩子看,淨說些虛無縹緲之事,可沒想到,今日還真叫自己碰上了。
藍思纔打小兒便聰明伶俐,先是驚訝了一陣,馬上就冷靜下來,連忙喊住了手下禁衛軍,也不說話,面無表情,靜看事態發展。
果不其然,兩邊停了手後,不用他說話,對面一羣“仙人”中有一位出列,對着藍思纔打了個稽首,開口道:“這位將軍有禮了,貧道靜心河畔,五豐山長虛真人座下三弟子齊淮,不知將軍怎麼稱呼?”
藍思才道:“不敢當,在下藍思才,忝爲京城禁衛軍統領。”
“哦~原來是藍將軍,貧道尊師命,下山降妖衛道,途徑京城,偶遇諸位道友,一時技癢,切磋了幾下,還望將軍多多擔待。”這齊淮客氣道。
齊淮話畢,衆仙家弟子紛紛出言附和,自打他們下山,各自師父都有言在先,修仙者大忌便是不許與凡人結怨,更不要以勢壓人,做那強取豪奪,濫殺無辜之事,不然莫說門派視爲叛門處理,要廢棄修爲,逐出門派,還要受各大門派合力圍剿。
更所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即使不說這修仙界的規矩,便是做了擾亂凡間秩序的事,那麼待得日後功滿渡那天劫之時,也會難上加難。凡是爲惡之人,有九成九都在天劫裡功虧一簣,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是以,這些弟子對待凡間諸人面上也會客客氣氣,雖然他們一直便是高高在上,不願與這些人平等交談,可如此作爲,起碼能叫自己心裡過的去,最少不用有那天劫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