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便有侍奉的丫鬟對九歌道:“九姑娘,王爺有請。讓姑娘去趟書房。”
九朝在王府的這些年,府裡的人對她多多少少是很敬重的。但對她的身份一概不知。只知道是王爺有次出征帶回來的一個小姑娘,很受王爺敬重。加之她性格清冷不喜與人靠近,王爺也很討厭下人嚼舌根。所以很少私下有人討論。都當她是府裡有個王爺的紅人。大家都尊稱一聲九姑娘。
九歌簡單洗漱完後便快速地去了書房。她心理很明白,若非緊要之事兒王爺是不會讓她這麼早去書房。這麼多年跟他下來,多多少少心理已有默契。有些事兒,有些話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早已瞭然於心。更何況王爺從來不是個會麻煩她的人。
進了書房,只見王爺一個人坐在檀花木椅上,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衣,對着桌上的地圖眉頭緊鎖。
九朝安靜的走到他身旁,拿起桌上的茶壺往茶杯裡倒了一杯茶,緩緩地向王爺遞過去。王爺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接過九朝手裡的茶。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隨即不禁言到:“小九,昨天進宮回來太晚沒來的及跟你說,朝庭的一批軍糧又被劫了。這已經是這幾個月來的第三次了。皇上要實行新政,朝庭要換新。想來地方就必須安定。而地方要安定。江湖就必須與朝廷達成一種默契的平衡關係。話說江湖之人不管朝堂之事。可萬一被有心人利用,當是一把鋒利的劍,直入心臟。如今邊境以穩,你我只須鎮守即可。可江湖之事終要江湖人解決”。
說着看了一眼九朝,又試探性地說到:“你雖與我多年征戰沙場,你的身世也不願與我多提及,可我不瞞你,後來爲了你的安全或多或少的也爲了我的私心,我曾經派手下也打聽過,多少了解一些,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王爺心中不是早以有決定了嗎?”九朝轉過身看着窗邊的蘭花笑了笑。隨即轉過身朝王爺跪了下去,向王爺行了一個大禮。
鄭重的說到:“王爺不必覺得糾結,更不必愧疚。當年九朝有幸被王爺所救。又得王爺這麼多年庇佑。九朝心甘情願爲王爺做任何事情。更何況此事還關乎朝廷,九朝若是有運,說不定還能報了當年殺母之仇,何有爲難之說?再說,我身後還有九朝宮。它也不是吃素的不是麼?江湖,終究要成爲一個爲民的江湖,纔是大義。”九朝願一切聽王爺派遣。
旁邊的王爺徵了一下。將九朝快速的扶了起來。看着九朝剛剛遞過來的茶杯有些生氣卻又無比溫柔地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小九,你知道我所指的不光這些?江湖不比戰場,暗箭難防。你武功雖高,謀略過人雖也不輸於男兒,可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我。。。。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王爺不必擔心,九朝自會好好照顧自己。王爺對屬下的關心屬下明白。屬下一直都把王爺當做自己的親哥哥,是屬下唯一的親人。可惜奴才就是奴才,從王爺救下我的那一刻屬下就明白我是不配做王爺的親人的,這些年能爲王爺分憂解難九朝已經萬分感激。屬下來自江湖,終有一天一定會回去。那纔是屬下的世界。求王爺成全。說完便向王爺扣頭。
“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定平安回來見我。”
“謝王爺,若沒有其他事兒,屬下告退”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王爺心理不禁道:這不是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麼,又裝什麼捨不得呢,終究自己還是個自私的人。
他安排好了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可是無論想要什麼都要付出代價,要賭的起。江湖這個戰場,於朝廷而言,九朝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個賭局,儘管他不想下注,因爲那是她這一輩子最珍愛的人。可是贏了就是一個太平盛世,輸了就可能是生靈塗炭,百姓又要處於戰火之中。他更輸不起。他只有拿她去賭,他想若輸了,就是拿自己的命來護她一世周全。
直到多年後,他對自己今天的想法後悔不已,悔恨終身。
只是這時的他,對自己還是無比的自信。以爲就像幾年前剛遇到那個丫頭的時候,可以一輩子的護着她。
那時是他初遇九朝她也才十幾歲。大軍取勝回來的路上經過奴隸市場想挑選買幾個有能力的有資質的奴隸。他獨自一人喬裝打扮成平民,混入了奴隸市場。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他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相信的畫面。一個瘦弱的小姑娘正在用刀滿臉煞氣的殺了一個比她強壯十幾倍的想要剛剛欺負她的大漢。處理完之後面不改色的走了出來。他很好奇便用輕功跟了上去。這小姑娘出來後臉上沒有一絲剛纔的殺氣。一副小兔子軟弱無力的樣子。又被十幾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孩子女孩子往身上潑糞,拳打腳踢。卻絲毫不敢還手。此時小女孩臉上的怯懦與恐懼與剛剛殺人時眼中的煞氣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他在心裡直呼有意思,有意思。
在奴隸市場有個規矩,要奴隸也要那些漂亮的乾淨的強壯的纔會有人買。所以當他買了她之後所有人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過另他驚訝的是,那個丫頭倒是並沒有像其它奴隸那樣表現得開心,震驚。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帶她出奴隸窩的那一刻,他對她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以做自己,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或許是被他的溫柔話語感動了,他看見她笑了,不是大笑,不是喜極而泣。可就是那麼淡然的一下。卻像什麼東西讓他的心顫抖了一下。彷彿又有什麼東西流了進去。似是新生。又似是希望。
回府後,她年紀還小,便把她安排去了書房打掃。當時他覺得那小丫頭很勤快好學。像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於是派手下的人去打聽。
每次打掃完衛生,她都喜歡偷偷的躲在書房看書。每次看見她那小小的身影坐在窗戶下邊,一束陽光照在她臉上,顯的無比安靜寧淡。有時聽見他要進來,一副慌亂的把書放好,慌亂的神色,他都覺得無比好笑。
再後來,他要去打仗。沒想到當時從未給他多說過話有過請求的她第一次跪在了他面前。請求帶她出徵。他記得當時喝的茶水都被吐了出來。這姑娘雖平時不喜府裡其它丫頭那般愛收拾,活潑,有個她這個年紀丫頭的樣子,永遠的一套紫衣步衫和有着與年齡不想符合的成熟。可還是被她這個決定下了一跳。
先不說王爺帶了個女子不,應該說小孩出門是怎麼回事,就她那身體在戰場上還得護她終是不妥。於是提出讓他打敗手下的四名大將爲推辭,駁了過去。可是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記得那一刻她驕傲的站在他面前堅定的對他說,王爺,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要小瞧你的任何一個競爭者。哪怕,他連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就這樣,他信守承諾讓她以他身邊啞童的身份扮成男子入了軍營。爲避免她被人發現身份,讓軍營的醫官收入其下。一可避免睡的問題被他人發現她的女子身份畢竟醫官因救人時間問題都可擁有自己獨立的帳篷。二來也可護她周全。
可這丫頭天資聰穎,很快便學會了救治傷員。後來便隨着他多次出入戰場。有一次他們遭遇 敵人暗算,部隊打的七零八落。他被墜落懸崖。她一個人弱小的身體很難想象扛着他走了一天。才找到了一個山洞。
他高燒不退,無奈的她當機立斷脫了自己的衣服蓋在了他的身上。他在迷糊中聽見他喊着他的名字,喊着他不要死。不停的留着淚。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流淚,他很想去把她臉上的淚擦乾,可還是無力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他看見她披散着長髮。在吃一個野果子,渾身只有一件裡邊最薄的薄衣,凍的直哆嗦。她見他醒來,把行軍袋子裡必備的口糧雙手捧着給他。着急的讓他趕緊吃下去。
她笑了,笑的揉起了眼。她很冷,那是寒冬。外邊好像還漂起了雪花。她往他身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看着他一本正經道:“王爺,可不可以抱抱我,我有點冷。雖說男女有別,可。。我。。太冷了。我想王爺也不是拘於禮俗之人。”
他徵了一下,隨即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緊緊的緊緊的摟着他的腰。想要從他的身上多取點溫暖。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她說話,更是第一次感到身體如此的彆扭。和一個女子走的如此近。對,女子。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小孩已經不是他眼中的小孩子了,她已經16歲了,真真正正的是一個女人了。像她這麼大的女子在京中早以許配人家。
爲了緩解尷尬,他問她爲什麼想要跟着自己隨軍?他還記得她說爲了活着。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出口。也是很多年之後她才告訴他是爲了追隨那束光。因爲他纔可以讓每個人都活下去的光。
活着,這應該是他聽過最真的理由了。她反問他,於是他平生第一次將自己的抱負講給了別人。他說要讓天下統一,百姓免於戰火。人人都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給他們一個安定的家。
看着懷中已經睡兒的丫頭,他哭笑不得,第一次萌發了也要給她一個家的意念。他被自己的這個決定下了一跳。
可是總有些東西已經在心中生根發芽。
後來朝廷又派遣大軍增援,他們裡應外合,取得了大戰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