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親情與愛情之間的艱難選擇
月朗星稀的夜晚,是最適合把塵封的回憶拿出來回味的,寧靜的環境沒有人會打擾你,只有你自己和那些或開心、或痛苦的回憶相伴,無論你是想起童年時所做的幼稚的事情而發笑,還是因想起沒有結局的初戀感到遺憾而落淚,都不會有人取笑你或是把那些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拿出封存多年的回憶來看一看。今夜,白煊宇就這麼做了。
午夜十分,所有人都以酣眠,除了那依靠着冷硬牆壁而獨自沉默的人之外。皎潔的月光從落地窗中投射進來,略微帶有些許藍色的光給地上漂亮的尼泊爾地毯上,鍍上了層略帶神秘的光暈,使得地毯上的花紋像是活起來了般,講述着充滿幻想色彩的古老故事。
白煊宇靠在窗子旁的牆角處,躲開了那能使人產生幻覺的月光,也無心去留意藍光中精靈講述的故事,除了這些年來爸爸寄給他的明信片外,他的眼裡容不下任何東西。
一張張按找郵寄的時間順序來排列的明信片整齊的擺放在地上,即使有月光房間的光線還是很暗,根本看不清楚明信片上面的字跡,可他卻知道每一張明信片上的內容,不僅如此,甚至對上面有多少個字、多少句話、多少個標點符號都一清二楚。以前在每個因噩夢而無法入眠的夜晚,他都會把這些珍藏起來的明信片拿出來反覆的閱讀,同時把兒時的那些幸福回憶當成催眠曲,只有這樣他才能慢慢的進入夢鄉,雖然大多數時候是到了天明他還是醒着,但有這些爸爸寫了滿滿字的明信片,多少都會感到些安慰,最起碼噩夢不會再次糾纏他。
爸爸每次都會在明信片上寫上滿滿的字,一點空白的地方也不會留下,就連最後那張沒來得及寄給他的明信片都是寫得滿滿的。最後這張明信片上字寫的很小,卻很工整,雖然看上去感覺擁擠,但並不雜亂,拿起來白煊宇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爸爸在這張明信片上沒有提及公司倒閉和其它發生的事情,就連隻字片語都沒有,反而寫自己過的很好,公司運轉的也很正常,還說剛剛談成一筆大生意使公司又能擴大了規模……,總之全是好消息,整張明信片就是爸爸對他說的一個善意的謊言。
明信片上的字雖然因爲光線暗而看不清楚,可上面寫了些什麼他是在清楚不過,從拿到這張明信片開始他就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讀着,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鋼針一樣刺穿了他的心,千瘡百孔的心從看到爸爸屍體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停的流血,那種痛要比當年父母離婚給他帶來的傷害還要痛上千萬倍。
從美國回來的這些日子,他每天晚上都會夢到爸爸悽慘的死狀,雖然他並未親眼看到,但通過在警察那裡瞭解到的情況,他能想象的出公司倒閉後爸爸貧困潦倒的生活,也許爸爸的當時的生活要比他想象出來的壞上千萬倍,每想到這些心中涌起的愧疚感就像是隻巨獸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從美國回來後,他先將爸爸的骨灰安葬,之後他的失眠症變得更加嚴重,沒有一夜的睡眠超過3小時。夢魔的糾纏使他總是兩眼含淚的驚醒,而後便是心懷愧疚與自責的呆坐到天亮。每當從夢中驚醒,他對惜雪爸爸的怨恨就增加一分,今天比昨天更恨,後天比今天更恨,那種恨意時時刻刻侵蝕着他的每根神經。
是的!他恨!就是那個男人,那個現在媽媽時刻守護在其左右的男人,就是他把他本來幸福溫暖的家給拆散了。搶走了他的媽媽,逼走了他的爸爸,把媽媽變成了他一個人的,他在媽媽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他這個兒子的影子,有的只是那個可惡傢伙的樣子,他恨!更使他們親生的倆父子不能相見、使他都沒有見到爸爸的最後一面,讓他抱憾終生,留下永遠沒法彌補的遺憾,他恨!就是他害死他爸爸的,如果不是他的介入,媽媽不會和爸爸離婚,他能時刻與爸爸在一起,媽媽也不會因爲要照顧那個男人,使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面,就是葉凡儒,應該死的人是他,應該受到上天懲罰的也是他,爲什麼要奪走他爸爸的命?
媽媽你爲什麼要愛那個男人,而不愛我的爸爸?他爲了你默默的做了那麼多,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他對你的好、對你的愛嗎?白煊宇捏緊手中的明信片,他真相馬上衝到他媽媽跟前,去親口問個清楚,可他知道不能那麼做,即使在怎麼難忍,他也要忍住,只要媽媽的眼中不出現淚光,他忍。
想當年白煊宇的爸爸是爲了不讓他媽媽感到委屈才提出離婚的,從媽媽嫁給爸爸的那刻起,爸爸就知道媽媽的心裡有另外一個人,之所以還要結婚,是爸爸相信通過自己的付出終有一天可以打動妻子的心,婚後爸爸也是那麼做的。不但解決了他外婆家公司的經濟危機,還將很多自己名下的財產過戶給媽媽,而且還花費巨資爲他喜歡花木的媽媽從國外購買來大量的花卉,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爸爸仍能感覺到與妻子之間有面玻璃牆,雙方能看見對方,卻無法珍重觸碰到彼此。爸爸認爲只要自己真心的去疼愛呵護妻子,妻子總有一天會感覺到的,沒想到的是,爸爸毫無保留的付出卻仍然無法走進媽媽的內心,打不碎那面玻璃牆。在知道惜雪的爸爸與他媽媽之間餘情未了後,爸爸爲了讓妻子得到幸福才選擇了離婚。
“爸爸!你真是個大笨蛋!”白煊宇壓低聲音對着從美國帶回來的那張照片裡的爸爸說道,眼淚幾乎同時掉到了照片上。
爸爸是愛媽媽的,很愛很愛,不然他不可能放棄我的撫養權,爲了能讓我安心留在媽媽身邊還去了美國定居,怕媽媽爲難還不敢讓我去看他,就連寫信都不能,爸爸當時將我送來時那依依不捨的樣子,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奪取我爸爸性命的不是毒品,而是那個大搖大擺佔有媽媽、生活在奢華中的男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他竟然還厚顏無恥的叫我小宇,那是隻有我爸爸纔可以叫的。白煊宇越想心中的怒火越升溫,那本以接近熄滅的微弱恐怕又要在度燃燒起熊熊火焰來。
白煊宇用來放明信片的盒子是純銀的,盒蓋上有青藤花紋飾,純手工打造而成,是在巴黎一家擁有百年曆史的銀飾品點特別定製的。它的價值不在它本身是純銀質地,也不是上面的花紋是手工打造的,更加不是因爲它出自一家百年老店,而是放在其中的東西。白煊宇當初之所以要定做這個銀盒子是爲了放他爸爸寄給他的明信片,那是他最珍惜的東西,也是他的寶物,所以他才叫這個盒子爲“寶盒”,而現在,寶盒中除了爸爸寄給他的明信片外,還多了另外一樣他珍惜的東西。
銀盒子裡在放明信片的位置旁邊還有些空餘的地方,以前那是空着的,前段時間那裡也被添滿了。惜雪在酒店住的時候,白煊宇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在她睡着的時候他也拍了好多,都是他自己沖洗的,弄好後就和明信片一起放進了他的“寶盒”裡。在得知爸爸死訊之前,他每天都會看好多次惜雪的這些照片,有時還會對着照片說話或是開心的笑,現在他連看一眼這些照片的勇氣都沒有。既然認定爸爸是被那個自己從小就憎恨的男人害死的,那他的女兒也是自己的敵人,自己不是還利用過她嗎?要是照原定計劃,那個男人最爲心愛的女兒就是自己所要利用攻擊的第一目標,自己以前不是一直這麼做的嗎?可事事無絕對,在計劃一步一步實行的過程中竟然出了意想不到的意外,那就是自己真的愛上她了。
要對自己所愛的女孩下手,做傷害她的事情,白煊宇心中的掙扎是很激烈的,而且更加強烈的負罪感無時無刻不襲擊着他的心,會下不了手,也沒什麼不對的,可現在即使他在怎麼狠不下心,也沒有別的辦法,他無法化解心中對惜雪爸爸的恨,即使用他對惜雪的愛也化解不開。惜雪是那麼純真、那麼善良、那麼真誠,對他的愛又是那麼的堅定,甚至爲了他與自己從小相依爲命的哥哥吵架,白煊宇怎麼可能對她不動真心呢!真的能痛下決心再次以傷害她作爲報復那個男人的手段嗎?他是絕對不會原諒那個男人的,就算不爲自己,善良的爸爸在飢寒交迫中死的那麼悽慘,這筆帳他一定要跟那個男人算清楚。那個男人害死了最愛他的爸爸,他就要毀掉那個男人最爲珍惜的東西。當初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蓄意接近惜雪的,但現在不一樣,他對她真的產生了感情,而且這感情越來越強烈,說實話他真的不想也不能在做出傷害惜雪的事情,但是,那股幾乎要吞滅他的恨又使他無法罷手。
靠在落地窗上,他覺得自己的頭疼的快要裂開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室內,望着變得清晰的照片和明信片,白煊宇整夜都沒做出選擇,在黎明到來的這一刻,他逼迫着自己做出了選擇。拿起照片,上面那一張張純真的笑臉、可愛的睡顏,都曾給他帶來無窮的快樂,即使現在看到這些照片他還能感受到被壓抑在內心深處幸福感。他拿起照片又放下,拿起來又放下,這樣反覆幾次後,他終於下了決心。撕破第一張照片的那一刻,彷彿他的心也被撕開了一樣,好痛好痛。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就只能繼續下去,一張、兩張、三張,照片被撕的七零八落,照片中惜雪的模樣在他的心理卻併爲像照片一樣零碎,反而更加的清晰。
望着眼前一地的照片碎片,白煊宇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因爲已經痛到麻木了。他沒有將那些碎片丟掉,他捨不得,把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放回了銀盒子裡。“雪兒,對不起,我是真的愛你。”對着窗外的紅日他流下了一滴淚,這滴淚是他爲去世的父親流的呢?還是爲他所愛卻要傷害的女孩留的呢?亦或是爲他自己流的呢?大概連他本人都說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