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朽,
雙木林,永垂不朽的朽。
我這一生,殺了兩個人,一個極其無辜,一個罪無可恕。
(壹)
我出生在一個極其落後與破敗的小縣城。
五歲那年,我母親去世了,留下我和剛出生的弟弟。
父親每次賭博輸光了錢,便回家喝酒,喝醉了便打我,他說他會打死我,這樣家裡就少了一張吃飯的嘴,他只養他兒子就行了。
父親經常拿他的鞋底抽我耳光,踹我的肚子,騎在我身上撕扯我的嘴與頭髮。
年幼的我面對強權不懂得反抗,我居然想,是不是隻要沒了弟弟,我就會是父親唯一的孩子,他就不會再打我了。
我八歲那年放學回家,看到弟弟站在凳子上趴在水缸邊玩小船…
弟弟背對着我,絲毫沒有發覺我的存在。
我望着弟弟虎頭虎腦的背影,覺得他可愛極了,我是想抱抱他的…
但是罪惡也在那一刻突然萌芽…
我不想再捱打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我害怕,我怕疼,更怕死,我想活着。
我害怕看到父親每天回家黑沉沉的面孔,我害怕看到他喝酒,害怕他叫我的名字。我像老鼠一樣縮在家裡的角落苟且偷生。
我不想這樣。
我走向弟弟,邁出第一步,然後第二步,越走越近…
弟弟玩的不亦樂乎,踮起腳,整個身體又傾進水缸裡一些,我聽見弟弟“咯咯”的笑聲。
我的心裡從絕望的谷底發出吶喊:弟弟,求求你,救救姐姐吧。姐姐不想再這樣活着了……
弟弟,人世間這一遭不好走,免得你再受苦。
弟弟,幫幫姐姐吧,姐姐不想被人折磨致死。姐姐也想吃一頓飽飯,穿一件新衣…
我伸出手,用了全身的力氣猛推了弟弟一把,弟弟重心不穩,“撲通”一聲一頭栽進了水缸裡……
弟弟的個頭太小太小,
水缸太深太深,
缸裡的水太滿太滿。
弟弟呀,你爲什麼沒有站得穩?爲什麼淘氣要站到凳子上去玩?爲什麼要趴在水缸邊上?
弟弟呀,你爲什麼要玩那艘小船?難道你不知道你來自地獄的姐姐回來了麼?姐姐就站在你身後……
弟弟在水裡掙扎着,撲騰着,水缸的水溢出來一些,但都只是徒勞無功的掙扎…
弟弟瞪着眼睛望着我,眼裡都是希望,他一定想讓他的姐姐伸手抱住他…
而我只是靜靜地探着頭望着他…
看着他從希望到疑惑,從疑惑到惶恐,從惶恐再到絕望。
望着他在水下漸漸扭曲的臉,漸漸放大的瞳孔,漸漸停止了掙扎…
我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我不明白一個生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消失了麼?
我後知後覺地大喊大叫,衝出家門:“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我弟弟掉進水缸裡了!”
(貳)
初中畢業以後,父親不再出錢供我讀書,而是要我嫁人。
可我知道,如果我不讀書,我就永遠也走不出這個縣城。
這個四面環山的死城將是我的整個世界,將是我一生的歸宿。
我不甘心。
我本該是一個自由的生命,我該有我想要的生活…
於是,我偷了家裡的錢,獨自來到省城。
在這裡我認識了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他是一家夜店的老闆,大我12歲。
我委身於他,爲了金錢和對於未來的希望。
不得不說一句,那時候我便見過樑藥的男朋友胡森。
他是個雙X戀者,同時也混跡於字母.圈。
我甚至站在現場看過,他和我們老闆的“表演”。
而我呢……我也沒有好過,落得了應有的下場。
我被老闆像狗一樣的拴住與虐待,絲毫沒有做人的尊嚴,他甚至用穿着皮鞋的腳踩住我的臉…
這是我極其恥辱的一面,是我絕對絕對不能讓別人知曉的一面。
我覺得自己無比噁心,甚至不想活在這個世間。
但是,這種羞恥竟然給我帶來快.感,讓我無法自控地搖尾乞憐。
我在長滿荊棘的淤泥裡掙扎着,在與自己的欲.望鬥爭着。
身體上絲絲縷縷的猶如觸電般的感覺如此清晰,在慾望的最盡頭那樣令人着迷。
老闆說,女人是男人的附屬品,是男人的玩物。我對這種想法深惡痛絕,恨不得抽出刀來與說出這種話的人決一死戰。
但是,當我沉浸在欲.望中時又無法自拔。
每當我清醒時,我就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瘋狂抽自己耳光,用刀子割自己的皮膚,沒日沒夜地酗酒麻痹自己。
沒人能夠救我。我天生該在深淵裡。
這是我的罪孽。我罪孽深重。
我的靈魂承載着厚重的愧疚與自責,懊悔與痛苦。
我的靈魂在這具殘軀中飽受煎熬。
後來,我變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時而興奮到狂躁,時而焦慮到恐慌,時而憤怒到暴躁,時而悲傷到絕望。
情緒猶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將我淹沒。
我只能用無盡的藥物來緩解…
我沒有快樂,肉.體在露出笑容時,靈魂卻在滴血。
(叄)
誘騙王升其實並沒費我多大功夫,我有他的詳細資料,以及他常去的場所,這是之前蘇嘉琪獻血救我那次,在醫院裡她告訴了我一切,並且給我看了王升的資料。
我只是在他經常出現的夜場待了三天就碰到了他,他天性自負又好se,當天晚上就約了我開fang。
酒店房間裡,我給他喝下了被我提前下了藥的水。
說來慚愧,這藥還是夏綠濰給我的。
我曾親手…親手放到了蘇嘉琪的酒杯裡。
夏綠濰拿着老闆偷錄下的我恥辱的視頻來威脅我。
我可以死,但是我要死得其所。
我絕對不可以讓自己無比罪孽與羞恥的一面暴露在陽光下。
這是我最後的尊嚴。
於是,我背叛了蘇嘉琪。
但同樣的,我也想好了贖罪的辦法。
王升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我。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一定想不到幾年前犯下的罪孽,會由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孩來了結他的性命。
趁他睡着,我將他的手腳結實地捆綁在牀欄上,坐在牀邊,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就如同當年看着在水裡掙扎着的弟弟那樣。
我想,在寂寥的夜裡,我的目光一定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像一匹餓狼,像催命的音符一般,帶着禱告的鐘聲,像一個死神。
我的手裡正緊緊握着無比鋒利的匕首,我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刀刃……
我望着熟睡的王升,我是不會讓他就這樣在睡夢中死去的,我要等着他醒來,如同我一樣,接受良知的審判。
夜色漸漸變淡,太陽即將從山後升起,黑夜交替,白晝輪轉,時間永不停歇。
王升動了動,發覺身體受了束縛,緩緩醒來…
他看到自己被綁在牀.上,並沒有驚慌,而是一臉淫.笑:“小妹妹,原來你喜歡玩這種啊,叔叔陪你玩…”
“好。”我笑着起身,擡腿跨坐在他的身上。
“這麼急不可耐啊?”王升扭動着腰身,像一個肥碩又噁心的蛆蟲。
我的手從身後緩緩拿出來,利刃映着陽光晃了他的眼…
看清我手裡握着的東西后,王升開始慌了,不停地掙扎着:“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我雙手握着刀柄,微笑着,微笑着緩緩舉高雙手,狠狠落下…
王升瞬間瞪大了雙眼…神情無比痛苦…張着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像即將渴死的魚…
“你強迫蘇嘉琪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落得這個下場。”
完成一切後,我拿起了電話,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終於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