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章

終於,她回到了家門前,敲着門,緊張地等着開門的聲音。

可是,沒有。好久,都沒有人開門。她使勁地按着門鈴,卻得不到迴應。

淚水又流了下來,蹲下來,緊緊的抱着自己,羅浩,羅浩,你去哪裡了,你出去找我了,對不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晚回來的。

對不起。

或許是因爲走了一個下午,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太過疲憊,也哭得累了,蹲在門前,就不支的睡了過去。

男子回到家門前,就看到那個瘦弱的女子,蹲靠在門前,緊抱着雙臂,閉着的眼,還不停的滲透出淚水,在燈光的反射下,透着晶白的光。

一瞬間,找不到她的怒氣,一下子全都都消失不見了。

心開始猛烈地剌痛,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就這般蹲在這裡,滿臉淚痕,卻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得不到安慰與疼惜。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裡,自己放由她一個人在外面飄蕩,沒有人跟她說話,沒有人拉着她的手,牽着她回家。

她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有沒有迷路。迷路的時候,她的心裡是什麼滋味,沒有熟悉的人,沒有熟悉的聲音,身上好像也沒有錢。

她是怎麼回來的,問過多少人,又不知不覺中面臨了多少危險。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C城的治安和C城人的冷漠。

他輕輕地走過去,把女子打橫抱起,進屋,把她放在牀上。拿過她緊握在手心裡沒有電的手機。

他拉好被子,撫摸着女子沒有溫度的臉,握着她依舊冰冷的手,一滴淚水滑落,滴在了女子的胸前,他輕輕的呢喃,"小冉,小冉,小冉,小冉,對不起。"

"小冉,你一定很冷,對不對,小冉,你一定很疼,對不對。小冉,你也一定很累了,對不對。不然,我一抱你,你就會醒來的,你向來淺眠的,你同事半夜起來上廁所每次都能把你吵醒的。小冉,你今天,走了很多路對不對,你的腳指都起泡了。小冉,你肯定沒有吃晚飯,對不對,還是這麼不知道照顧自己…"

他不停的說着,輕輕的叫着小冉,小冉,一遍又一遍,看着這個女子這般,他的心也顫抖着,他不知道,他是因爲心疼她,還是因爲內疚。

他只知道,現在看着這個女子安靜的躺在自己的牀上,心不再恐慌。

現在,他只想,就這般,拉着女子的手,喊着她的名字,希望能把她冰涼的手捂熱,也希望能讓她的或自己的心,不再那麼疼。

沉沉睡去的女子沒有聲音,她也聽不到男子這些溫馨的話語。

沉睡中,她夢見,她夢見,這個男子狠心的丟下了她,狠心的轉身而去,沒有任何的留戀,任由她在後面,怎麼哭,怎麼喊,都換不來他的回頭,直到他消失在她世界的盡頭。

她無助地蹲下來,身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她所熟悉,看着路人冰冷的目光,她好害怕,好害怕。她想那個男子回來,把她摟在懷裡,吻一吻她的額頭,輕輕的哄一鬨她,說,小冉不怕,小冉不怕,羅浩這裡,羅浩在這裡。

她不敢動,不敢走,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同時她又在期盼,期盼男子會回來找她,在他回來的時候,一眼就可以看到,她還在這裡等他。

深秋的十一月的夜風,真的很涼,她努力地拉着自己不太保暖的衣服,卻擋不住見縫就鑽的風,她緊緊的抱着自己,希望可以給自己一點溫暖,卻還是不停的顫抖,她感覺自己的體溫一點一點的被吞噬,感覺血液在血管裡慢慢凝固,她甚至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無力。

最終再也支撐不住的昏了過去,卻仍然在不忘用已不再清晰的顫抖的聲線,一遍遍地喚着,羅浩,羅浩…

而守着她的男子聽着她在夢裡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心也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擰着,難以忍受的疼。

現在的她,也一定很痛吧。

他夢到了什麼,是不是夢到他對她狠心的說着話,狠心的傷害她,狠心地離她而去。

半夜裡,女子發起了高燒。

她感覺嗓子裡燃起了一把火,騰騰地燃着熊熊的火光。

她感覺好口渴,想掙扎着尋找水源,卻不知道怎麼地突然掉進了水裡,不會游泳的她苦苦掙扎,卻抓不到一棵救命稻草,她想喊救命,卻發現早已失去了聲音。

她在水裡,不停的撲騰着,撲騰着不讓自己沉下去,絕望的瞬間,她突然抓到一隻手臂,她驚喜萬份,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的抓住。

睡在她旁邊的男子感覺有人在狠狠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意識地想甩開那隻讓人不耐煩的小手。擡起手臂的瞬間,猛然意識到,女子躺在自己身邊,從昨天睡過去一直都未醒過的女子。

他慢慢拉下女子的手重新放在被子裡,下意識地去摸她的臉,想看看,是不是已經恢復溫暖。入手心,一片滾燙,男子被嚇了一跳,猛地縮回,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似的,下牀迅速的開燈,又返回牀邊,手撫過女子的額頭,燙得嚇人,伸手入她懷裡,滿是潮溼的汗水,滲透了衣服。

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用力的搖着依然沉睡的女子,"小冉,小冉,你醒醒,小冉,小冉,醒醒。"

卻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莫名的,一陣強烈的恐懼襲上心頭,她不會出事吧。她被自己這般念頭嚇了一身冷汗。

可是依然沉睡的女子,不會給他任何的迴應。

男子慌亂的穿好衣服,也顧不上去想要帶什麼東西,抱起女子,隨便抓了一件外套蓋入懷裡,就向樓下的診所奔去。

看着診所明亮的燈光,他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盤起前所未有的感激,感激他們24小時應診。

把女子放在診所的牀上,白色的牀單襯着她紅彤彤的臉伴着白熾燈灑下的光,竟然折射出一絲詭異,好似一滴染在白布的血,刺眼的紅,卻會隨着時間,一點點的變暗,最後變成黑褐色。

男子的心咯噔了一下,顫動着手指,把溫度計放進女子的腋窩,坐在她的身邊,一寸一寸的,像以前女子撫他那般,撫過她的眉,她緊閉的眼,小巧精緻的鼻,因脫水略有乾裂的脣。

可現在,這個從不拒絕她的女子,卻在拒絕着他,任由他怎麼叫着小冉,呢喃着小冉,她都像生了很大的氣一般,對他不理不踩。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示意他拿出女子腋窩裡的體溫計。他把手輕伸進去,拿出那根泛着白色的玻璃棒,遞了過去。

醫生接過後看了兩眼,又遞迴給男子,"你看,竟然都超過了四十一度。你是怎麼弄的,要是再這麼燒下去……"

"你女朋友吧,跟她同牀共枕,竟然到現在才發現,趕快掛點滴吧,儘快讓燒退下去。"

口氣裡,滿是責備,"先去辦了手續,然後到再過來找我,我去拿一些酒精給你,先試着擦她的額頭,可能會讓她好受一點。"

男子突然感覺自己拿着那支體溫計有點燙手,手止不住的抖了兩下,把它放在眼前,看着裡面那一條黑色的水銀條,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耳邊又迴響起剛纔醫生說過的話,"怎麼現在才發現,要是再這麼燒下去……"

要是他沒有發現,要是他沒有醒來。

他不敢再想下去,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在不停地沁着汗水。

他飛快地去交了錢,去醫生那裡拿了酒精和醫用棉,不停着擦拭着女子的額頭,面部,掌心。

腦袋裡不停的回閃着跟她有關的所有一切,網絡裡的初識,相識,電話裡的溫存,視頻裡的可愛表情,燦爛的笑容,相片裡瘦高的身材,修長的腿,着不同衣服就有不同感覺的氣質。在他身邊的乖順,在他身邊的小心翼翼,在他身邊因他而流的淚水,在他身邊被他挑剔的傷害,在他身邊被嫌棄的種種。

想着,想着,眼角就開始溼潤。

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羅浩,你混蛋,你混蛋。

你明明知道,這個女子是那麼的單純美好,你還在雞蛋裡挑骨頭,挑剔着她,嫌棄着她。

你明明知道,這個女子是多麼的癡心長情,你竟然這般傷她,對她說那麼狠心的話。

你明明知道,這個女子是多麼的脆弱,多麼的渴求着你的溫暖,你卻還放任她一個人在街上游蕩。

你明明知道,這個女子滿眼裡心裡裝的都是你,你還要硬生生的把他推到你的心門之外,不讓她再進來。

……

可是,再多再多的明明知道,卻再也換不回女子快樂完好的心了吧。

心疼與愧疚如潮水一般涌上心頭,他不停的擦着酒精,不停的呢喃着,小冉,小冉。

他還記得,當初問她,爲什麼要叫莫小冉。

他記得她笑了,笑得燦爛明媚,說,因爲簡單啊,簡單又美好。我討厭一切複雜的東西,我不會討好別人,不會猜測人心,不會去算計別人,更不會玩成人的感情遊戲。雖然我也是成年人,但我不喜歡成人殘缺的世界。我希望,我的世界淺顯單純。

他還記得,看到她這樣的回答,他QQ裡發着擁抱親吻的魔法表情,說,小冉,小冉,你真好,這麼善良,這麼單純,小冉,俺好喜歡你了,好喜歡了,抱抱,親親。

他一直對她強調着說,說,作爲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善良,溫柔。

可是爲什麼,這個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子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開始嫌棄她不懂人情事故。

捫心自問,她真的不好麼,不溫柔麼,不體貼麼,不漂亮麼,真的不如以前的那個她麼。

她還這麼小,這麼年輕,自己又怎麼可以要求他像自己一樣去現實的生活,在成人的世界裡算計。

她不懂的,可以教,她不明白的,可以讓她明白,不是麼。

可是,爲什麼,自己選擇了傷害。

人真的是很貪心的動物,一樣東西,在沒有得到的時候,痛苦,因爲得不到。得到的時候,還在痛苦,因爲得到了,卻感覺不過如此。而在將要失去的時候,還是在痛苦,因爲他突然發現,那件東西好像已經在他的心中佔了一席之地,突然要失去的時候,心頭卻滿是不捨。

或許從未想過,當他覺得這件東西不過如此的時候,是否只是外物遮擋了它的光華,像是蚌裡的珍珠,只看到那難看的殼的時候,就選擇了放棄。然後在看到別人從蚌殼裡得到光彩炫目的珠寶時,只能後悔不己。

護士配好了藥水,他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的把那長長的針頭扎進女子的手背,他的心猛地揪起,仿似紮在了他的心上一般。看着迴流進輸液館裡的暗紅的血,隨着護士放開的手又迴流進她的身體,他禁不住地想,血液如此循環不息,能否淡化他刻在她心頭的傷,呼吸新鮮的氧,能否讓她再重新變回那個活蹦亂跳小冉。

牀上昏睡的女子夢到自己又回到了被男子遺棄的那條街,她一直等一直等,等不到男子回來,她順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尋過去,可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她一直走,一直走,卻走進了一座冰城,那裡的空氣裡縈繞着白濛濛的水汽,氣溫彷彿一下子降了十幾度,刺骨的風撲面而來,像一隻殘忍的手,撕扯着她的細嫩的臉龐,又似一張網,她被緊緊的困在裡面,跑不掉,逃不開,只能眼掙掙地看着那冰冷的絲線勒進皮膚裡。

隨着絲線網得越來越密,她再也沒有了力氣,倒在地上,不停的顫抖,用僅存的意識不停的呼喚,羅浩,羅浩,我好冷,好冷,你在哪裡。羅浩,羅浩,冷,我好冷……

守在牀邊的男子聽在耳裡,極快地用被子把她緊緊抱起,又覺得不夠暖,自己坐在牀上,把被子連人一起摟在了懷裡。

把他放在她的肩窩裡,在她耳邊呼着熱氣,"小冉,小冉,不怕,羅浩在這裡,羅浩抱着小冉,小冉不冷哈。"

說着說着,淚水就忍不住地掉了下來,卻還是不停在她耳邊低喃着,小冉不冷哈,羅浩抱着小冉。

她來了這麼久,自己好像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抱過她。網絡裡他說,等小冉來了,俺要天天抱着你,摟着你,一刻也不與你分開。

可是,卻在這樣的時候,她纔得到了他這般的柔情的對待。

如何才能不傷,如何才能不痛,如何才能再給他輕鬆愉悅的笑臉,自己還嫌她總是在哭泣,如何不哭泣……

自嘲地冷笑着,如何才能不哭泣,換成是他,他能忍得了滿腔的悲傷???

女子的高燒,來得快,去得也快,三大瓶水吊下去,已恢復了正常體溫。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緊緊的抱着自己,全身上下粘糊糊的,衣服潮溼地貼在身上,異常難受。

想掙扎,卻發現沒有絲毫的力氣,嗓子也幹得厲害,從喉嚨深處溢出斷斷續續的乾啞的聲音,"水,羅浩,羅浩,水……"

淺淺睡去的男子感覺到懷裡輕微的動作,掙開眼看着臉色蒼白的女子,乾裂的脣蠕動着,乾澀的聲線磨出暗啞的長短不一的淺音。

他把女子放好,迅速地下牀打了一杯溫水,用手臂圈高她的頸子,放到脣邊。

觸碰到*液體的女子如貪婪的小獸,飢渴的大口大口地飲着,直至杯子見底,她才停了下來,喘了幾口粗氣,心中疑惑,自己這是怎麼了,虛脫了一般,全身上下使不出半絲的力氣。

艱難的掙開眼睛,看了一眼眼前放大的面孔,又閉了下去。停頓了三秒,又猛地掙開,放大的面孔還在眼前,她想擡起手去撫摸那張臉,卻發現擡不起。

"羅浩,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我怎麼了,感覺好累。"

聽着女子清晰的聲音,看着她已漸清明的眼神,男子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又摸了摸她溫熱的額頭,"小冉,你醒了,沒事哈,小冉沒事,只是小冉發燒了,睡了好久。"

"打了針,燒已經退了,小冉已經沒事了哈。"

"餓不餓,我去幫你買粥,買你喜歡吃的小籠包。"

女子搖了搖頭,在牀上扭動了幾下,"羅浩,我不餓,就是覺得身上好難受,溼漉漉的。"

男子坐下來,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小冉發燒出了好多汗,等下我問下醫生,看可不可以回家了,回家了給小冉洗熱水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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