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請自重!
門緩緩打開,秦輓歌在門前呆呆站着,顧晚穿着一身閒適的家居服,她的脣色看着還是蒼白,身體又那樣瘦弱。秦輓歌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看到歐以宸走到顧晚身側,柔聲道:“慕夫人,說是想來看看你。”
秦輓歌笑着,把頭微微一偏,擦掉了就要溢出的眼淚。步履有些不穩,那樣咫尺天涯的感覺,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那是她的女兒,她記憶裡不存在的女兒,從來都失去母親的女兒,她……虧欠太多的女兒……
她不知道開口應該說什麼,直到走到她身邊,直到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慕夫人,你好。其實應該是我親自上門拜訪您纔對。”
“哪兒的話……”
秦輓歌的喉嚨發硬,眸子裡不覺又沾了霧氣,眼睛澀澀地發疼。
“你們聊,我先出去一下。”
歐以宸輕輕地合上房門,他不知道怎麼樣對於顧晚來說纔是最好的。但事實上,她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她的母親;而秦輓歌,也知道了面前站着的,就是她的女兒。這樣一個狀況,相認卻是不知從何說起的。秦輓歌失去了記憶,而顧晚,只是憑藉着那個荒誕的夢……
所以,一切都隨緣而安吧……
當人生遇到了戲劇性的翻轉,你就會發現,所有電視劇裡或是小說裡描寫的這種戲劇性,對於人生來說,是一種磨練。因爲當事人,並不好受。
走下樓來,白茹還坐着。歐以宸擰了擰眉,對於這個母親,他已經有過太多的失望。人與人之間,真的不止是有血緣才行的,如果你從來不曾付出什麼,那麼還能得到什麼?
就像白茹,現在一味地示好,究竟還能得到什麼呢?
他連對她最起碼的尊重和信任都沒有了,她還奢望從他那裡獲取什麼?一張長期飯票?……那他自然是會給的,可是除此之外,其餘的一切,他的事都跟她不再有關。
“你怎麼還沒走?”
“……以宸……”白茹乾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想去看看小晚,我就是專程來看看她的。我想,能不能等輓歌下來,我再上去看看她?”
歐以宸斜睨了她一接着說道:“以宸,怎麼說我都是你母親,你需要這樣防備嗎?我知道我從前是對小晚不好,那也是因爲她是顧唯憲女兒所以我才……現在,她都已經是我的兒媳婦了,再怎麼樣也是一家人,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
“我沒打算跟你擡頭不見低頭見。”
“……”白茹的臉猛地白了白,“你……”
“不好了,慕夫人暈倒了!”
顧晚的聲音打斷白茹的話,慕華敦站起身,很快衝上了樓。
暈倒?白茹也跟着站起了身,心底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不安。慕華敦的緊張是溢於言表的,那麼,哪怕是這樣的視頻都無法動搖什麼嗎?他是那麼一個大人物,他不在乎她這樣的過去嗎?那個時候,她就是個瘋子,隨時可能會失控的瘋子!
看着慕華敦抱着秦輓歌緊張地從樓上衝下的那一刻,白茹忽然就覺得自己可笑之極了。他那樣緊張地盯着懷裡的妻子,那樣驚慌失措,好像她的忽然暈倒,會讓他失去整個世界一般的失重感。
“外面冷,你回房呆着。”歐以宸一把抓住了也跟着跑的顧晚,“有慕華敦在,有我在,不會有什麼事的。”
“可是,我不放心,我……”
“你不是醫生,去了也沒有什麼用。”
“可是我可以把當時的情況說給醫生聽,應該會有幫助的,以宸……”
她的目光瀲灩着水汽,歐以宸無奈地嘆了口氣,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好,一起去,不過時間不能太長。”
腳步匆匆離開,從始到終,都沒有人注意過這裡有一個白茹。白茹勾脣,淺淺地笑着,忽然就笑出了聲。她算什麼?在兒子的眼裡,只有一個顧晚;在丈夫的眼裡,只有一個顧馨兒;在尹柏的眼裡,只有金錢和利益;而在情敵的眼裡……
她甚至連成爲顧馨兒的敵人的能力都沒有吧?
是,她幸福,她那麼幸福。那個男人,待她如珠似寶。哪怕知道她的過去,都可以不計較。憑什麼呢?上天憑什麼這麼對她?憑什麼不給她幸福?憑什麼一次一次地給她欺騙和冰冷?那個顧馨兒,明明就是搶了別人的幸福,可是卻有一個更好的男人來愛她,那樣呵護她,那樣不計較……
呵呵,白茹,原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白費心機。曾經,她讓顧馨兒墜入痛苦的深淵,卻不曾想,給了她一對幸福的翅膀。這些年,她該是過得有多好,纔會看起來那樣嬌俏年輕,笑容那樣溫婉。她明明是要把她推入地獄的,卻是讓她去了天堂。
而現在,她以爲至少可以讓她活得不那麼痛快,可是,慕華敦他明明知道了視頻,卻對她那般憐惜。如果那是一場女人的戰爭,那麼,她是輸了,輸得很慘很慘……
所以,景山,歐景山,是你在冥冥之中一直幫着她嗎?一直護佑着她嗎?這個女人成了她一生的魔障,可是,卻是他心中不可碰觸的珍貴。
什麼都沒有了……只要是跟感情有關的所有東西,都已經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她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甚至,沒有姘頭。呵呵……這就是她白茹的人生,她白茹驕傲而又可悲的人生……
走出去的時候,天色很暗,一如她黑暗的心。罷了,當一個男人的心願意爲一個女人停留的時候,她做什麼,又有什麼用?不過就是再一次證明了,慕華敦對顧馨兒有多癡情而已,這對她來說,又算什麼意義呢?
顧晚的手是冰冷的。
她的手裡握着水晶鏈子,歐以宸把她整個人擁在懷裡,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
今天,她的心情無疑是激動的。秦輓歌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夢裡那雙溫柔的眼睛,在靜靜地看着她的孩子悠悠。真的,那種感覺,是一樣的,你感受到的時候,沒有辦法不去相信。
“你……是叫顧晚嗎?有沒有什麼小名?”
“父親都叫我小晚。”
“那……”秦輓歌說話的時候,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你的母親呢?”
她聽到這話的時候,也覺得呼吸很艱難,眼睛酸澀腫脹。她嘆了口氣:“不知道……父親不讓我提這個。”
“脖子上的鏈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看到項鍊,她的腦袋就開始爆炸似的疼痛,但是,她想那個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跟她的記憶有着太多太大的關聯。
“父親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東西。”
顧晚解開鏈子,握在手心,遞到了她手裡。
光芒並不耀眼,只是在燈光下,泛着光澤。可是,秦輓歌卻是頭痛欲裂的。光影重疊之間,她看到了一張男人的臉,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對着她微笑。
誰?不是顧唯憲,是誰?……那眉眼,那樣熟悉,那樣深刻,卻又那樣讓她痛徹心扉。
“馨兒……”
“馨兒……”
“馨兒……”
是誰在叫她?溫柔霸道的聲音帶着磁性,她聽到耳邊清涼的笑聲,銀鈴一般響個不停。
“馨兒,我愛你……”
“我也是,景山……可是,我的出生配不上你……”
“說什麼傻話!只要我喜歡就好。”
“……”
耳邊轟轟,強撐着,看着那塊水晶,有什麼潮水一般地涌來,簡直要把她整個人淹沒。
“馨兒,馨兒……”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不起,馨兒,我要結婚了……”
“馨兒,我們不能在一起,沒有辦法……”
“馨兒……”
“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歐景山的太太,明媒正娶的太太。顧馨兒,你這個狐狸精!”
“你還想讓歐景山的孩子出生嗎?簡直做夢!”
“不,孩子,把孩子還給我……”
“求你,求你,救救我,我就要生了,求你……”
“……”
一聲一聲,心像是要痛得碎裂而開,她的手急劇顫抖着,卻是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先回去好嗎?”歐以宸握緊了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着,近來真的是多事之秋,他怕她的小女人難以支撐。
“我想再待一會兒。”顧晚把頭窩在他懷裡,“我真的不知道,這條水晶項鍊……”
“傻丫頭,跟你有什麼關係!應該是這條鏈子刺激了她的記憶,沒事的,會醒過來。我曾經失憶過,知道這種感受。當受到強烈刺激的時候,說明已經打開了那個記憶點,如果慕夫人醒來,說明她的記憶也恢復了。”
顧晚點點頭,慕華敦的目光也擔憂地望着白色的門。記憶這扇門是如此奇妙的東西,如果她想起了從前,會不會影響她現在的生活?那麼,她是不是不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了?又或者,她會忘了現在?……煩躁和忐忑像爬山虎一樣,把心纏緊得無法呼吸。輓歌,醒來之後,你還是那個輓歌嗎?別忘了,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一直陪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