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殺我。
週三老爺倉皇的聲音響起來,二老太爺頓時臉色難看,所有人都順着週三老爺的視線看向二老太爺。
二老太爺神情有些緊張。
這是怎麼回事,週三老爺看到二老太爺怎麼會這樣害怕。
“不要殺我。”週三老爺哆嗦着,聲音沙啞,身體不停地向後退。
二老太爺紅着眼睛,“你這孩子,是被嚇着了,我是你父親,你好好看看,我是你父親啊。”
二老太爺只記得被人勒住喉嚨時的恐懼,那繩子彷彿要陷入他的喉嚨,耳邊是家中下人的聲音,“三老爺您怪不得我啊,我也是聽命於老太爺,您死了,小的也活不成,到了那邊小的做牛做馬服侍您。”
週三老爺死死地盯着二老太爺,“爲什麼,爲什麼要殺我,爹,你爲什麼要讓人殺我。”
這下所有人都聽了清楚。
二老太爺整個心臟彷彿被人攥起來,讓他的氣息哽在那裡喘息不得。
如果說方纔週三老爺還說的含糊,現在就是再清楚不過,連趕過來的獻王都聽了清清楚楚。
獻王看向二老太爺,“老太爺,這是怎麼回事?您怎麼要……要……”
二老太爺臉漲成了豬肝色。
週三老爺喊了幾聲,忽然彎下腰大吐起來。
剛吃進去的山珍海味通通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嘔吐物,週三老爺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在戰場上被周成陵綁在車上沒有死,卻差點死在自己父親手上。
……
衆目睽睽之下,二老太爺捂住心口忽然就摔下去。
二老太爺眼睛緊閉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了。
周家下人頓時慌張起來,“快,快去請太醫來。”
這話說出來。獻王就有點想笑,他看到二老太爺鼻翼扇動,“用不着去請太醫,楊家滿院子都是醫生。”
聽得這話,二老太爺真的要背過氣去,聽到獻王的詢問,他下意識地就想起這一招,卻忘記了他在楊家。
楊家是什麼地方。
哪裡沒有郎中,楊家也從來不缺。
他是直接送上門來。
獻王道:“快擡去屋子裡,請郎中把脈。”
……
二老太爺躺在牀上身上滿是金針。他依舊不敢睜開眼睛,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要怎麼說辭,卻沒想到獻王不給他喘息的時間。
“周家的下人抓起來了?”獻王徑直問周成陵。
周成陵道:“聽兵部的人說已經在審了,送來的飯菜和食盒都是二老太爺家裡的,還有一封信函,三老爺說不是他所寫。”
“方纔已經讓週三老爺寫了幾個字,兵部請了京裡辨認字跡的程先生去看。”
聽得這話二老太爺幾乎一下子坐起來。
那封信函是關鍵,老三不認那是他寫的,朝廷再讓先生辨認出結果。他們就無法抵賴,完了,都完了,這件事不但沒有做成。他們家還因此陷了進去。
獻王故意看着牀上的二老太爺,“到底是因爲什麼?”
周成陵道:“還是問問三老爺。”
聽到問三老爺這話,牀上的二老太爺深深地吸了口氣一下子活過來。
不能讓獻王再去問老三,老三現在神志不清。不一定會說出什麼話。
“我兒啊,”二老太爺哭起來,“快讓我問問我兒。到底是怎麼了。”
現在要見週三老爺,周成陵轉過身背對着二老太爺,“老太爺好好養着,在楊家,你和三哥都不會有事。”
明知道他怕什麼,周成陵卻這樣說,這是向他心窩紮了一刀。
二老太爺又要躺下去。
周成陵忽然轉過頭,“老太爺這時候要顧及身子,您還記得閆閣老是怎麼救回來的?”
那是楊氏用手去抓心臟。
二老太爺頓時覺得心臟被拉扯的疼,他不能讓楊氏將手伸進他胸膛裡,楊氏會將他的心一下子扯出來。
看着二老太爺眼睛中的懼意,周成陵忍不住想笑,二老太爺犧牲三老爺像是壯士斷腕,其實不過是一心想着要榮華富貴,真的讓他掉塊肉他也會和週三老爺一樣懼怕。
週三老爺被獻王接去獻王府歇着,聽說這樣的消息二老太爺頓時如同熱火螞蟻,忙讓人也將他擡出楊家。
從保定回來,楊茉第一次躺在牀上,溼漉漉的頭髮垂下來,春和慢慢地擦着,楊茉有些昏昏欲睡。
春和低聲道:“奶奶不能睡,頭髮沒幹就睡對身子不好。”
楊茉嗯了一聲,卻不停地在眨眼睛。
真是困,好像一眨眼就能睡着,哪裡還管什麼頭髮溼不溼,懸了幾天的心,恨不得立即就去抱周公。
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頭上的小手已經換成了一雙大手。
“現在知道困了?”周成陵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來。
楊茉老實地點點頭。
“傻瓜,”周成陵的聲音好像在嘆氣,“爲了治病救人就拼命,別人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哪裡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你應該躲在內宅裡爲男人擔驚受怕。”
周成陵的手沒有春和靈巧,但是十分小心,周成陵這個人表面上冷冰冰的,沒想到能這樣的溫和。
好不容易擦乾了頭髮,春和幾個將屋子裡的燈拿走,楊茉靠在周成陵的懷裡,聽着周成陵的心跳,“真好,終於太平下來了。”
周成陵用手輕輕地拍着楊茉的肩膀。
這樣的碰觸讓楊茉心裡更加安寧下來,“你瘦了,胸口硌的我不舒服。”楊茉故意挪動着頭,拉着周成陵的手。
周成陵的祖輩去世的都很早,周成陵有頭疾卻還要在外面奔波,不知道怎麼調養才能讓他長壽,她真希望他永遠地健康。
“人都說成親第一年什麼都是好的,我們才成親多久,你就開始嫌棄。”周成陵說着收緊放在楊茉肩膀上的手,將楊茉往懷裡攏着。
楊茉無聲地笑。“快點養回來就好了,免得讓我擔憂。”
不知道誰擔憂誰。
楊茉想要再和周成陵說幾句,周成陵看着她疲憊的模樣,“閉眼睛歇一歇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聽到周成陵說閉上眼睛,楊茉一下子就睡着了。
片刻功夫,她就打起了呼嚕,聲音不大,但是喘息很粗,要累成什麼樣才睡成這個模樣。
周成陵望着安睡的楊茉。也很快就睡着了。
……
楊茉睜開眼睛看向沙漏,竟然已經到了未時,周成陵早就已經不在屋子裡。
楊茉忙起身穿衣服。
聽到屋子裡的動靜,春和進來伺候,“奶奶醒了,我讓廚房去準備飯食。”
楊茉邊係扣子邊道:“十爺呢?是不是回府了?”昨兒爲了方便她就留在了楊家,沒想到周成陵也陪着她住在孃家。
“沒有,”春和道,“十爺和董世子在說話。一會兒就過來,”說着頓了頓,“魏卯讓我和奶奶說,樊老將軍和董世子情形都在好轉。讓您安心歇着。”
楊茉點點頭,“魏卯和張戈幾個歇了沒有?”
“歇了歇了,”春和想到這個就笑,“奶奶沒看到。東院裡睡了一屋子,聽人說呼嚕震天響。”
廚房將飯菜送上來,周成陵也從外面回來。
“你吃了沒有?”楊茉下意識地給周成陵整理衣襟兒。
周成陵道:“沒有。等着你呢。”
都已經到中午了還等她,楊茉看着送上來的兩碗肉絲麪,想起在軍營時兩個人分吃麪條的事,這一次周成陵將小碗送到她面前,“慢慢吃,你胃口不好,白老先生說要吃些藥慢慢調養,這兩日你就忍忍,少吃些。”
什麼時候周成陵讓白老先生來給她看症。
爲什麼周成陵這樣擔心她的身體,生像是知道什麼似的。
他能知道什麼,要說預知也該是她。
一頓飯吃過,喝了些湯水周成陵就一眼掃過來,楊茉只好住嘴。
成了親就有人管吃管住,不能像從前一樣隨性。
吃過飯,楊茉要去前面看病患,周成陵一把將她抱起來。
楊茉差點驚訝地喊出聲,多虧屋子裡沒有下人,不然她要臊死了。
“我剛去看完,都沒事,魏卯幾個一會兒將脈案送來。”
楊茉剛要還嘴。
周成陵皺起眉頭,“說了腳上有傷不能起身,就是不聽。”
外傷藥很好,加上休息了好久,她覺得不太疼了就起身活動活動。
“三分之七分養這話是誰說的?”
望着周成陵硬氣的神情,楊茉只好乖乖躺回牀上,“二老太爺那邊怎麼樣了?”
不能去看病患,她就想起這茬事來,真是一個閒不住的人。
周成陵道:“還沒查個究竟,不過宗室營那邊已經都知道二老太爺要將灃哥送去過繼給皇上。”
宗室營都知道了,那還不鬧開了鍋。
都是周氏子弟,誰不想要將兒子送給皇上做儲君。
這下有好戲看了,這麼多人搶一塊肉,還不頭破血流。
楊茉看向周成陵,“這下十爺省了事,週三老爺在保定府的作爲就會有人替十爺說給皇上聽,二老太爺命人殺子的事也不用大費周章地去查了。”
二老太爺一家成了衆矢之的,上清院裡的皇帝也別想接着清靜,從前爭儲位只是皇上幾個兒子的事,現在只要血脈正統一點的宗室就人人有份。
不管是誰出的主意要將灃哥給皇上,都算是捅了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