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楊茉忙將喊住春和,“可能是在手術室裡沾了血。”
周成陵臉色難看,春和不敢怠慢還是行了禮去叫濟子篆。
楊茉想要自己看看腳卻被周成陵死死地攥住,“不是沾的血,血從裡面透到外面,顏色深淺都不一樣。”
楊茉一愣,她還真的沒感覺到。
周成陵雖然沒有刮鬍子,微有些瘦,可是看着還是那麼的英氣,所以他皺眉頭的時候她也不害怕,她最害怕的是他在戰場上,現在已經回到京裡,就算髮發脾氣也不過是隻紙老虎。
楊茉偏過頭將藥箱拿過來翻找裡面的東西,腳上的傷大約是她去保定時行走過多才有的,有外傷用的藥粉塗上就好。
藥箱裡的東西大多被翻了出來,瓶瓶罐罐不少就是沒有了外傷用的藥膏。
藥膏都用完了。
之前她是覺得腳疼,沒捨得拿出藥來用,磨破的傷不過就是小傷,在戰場上不值一提。
沒有了藥,楊茉乾脆也不找了,擡起頭仔細地看周成陵,分開了幾天,卻好像過了好久。
“不是說好了回來讓濟先生幫忙嗎?”周成陵沉着臉問。
楊茉道:“樊老將軍的傷一直都是濟先生治的,我也是今天才去幫忙。”
“進京幾天了?”
楊茉一時被問住,是啊,進京幾天了,她一直照應董昭和樊老將軍,都忘記去數日子。
“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有躺在牀上睡覺?”
楊茉呆呆地看着周成陵。
他可真會問,讓她搪塞不過去,要說睡過覺怎麼沒發現腳上有傷,要知道他今天回來,她一定會梳洗乾淨然後迎出去,誰知道讓他就看到她這個模樣,
周成陵凝視着楊茉。一言不發,眼底幽深彷彿要將她吸進去,讓楊茉低下頭不敢再直視。
片刻功夫濟子篆帶着藥箱進門,打開箱子裡面是外用的藥粉和藥膏。
“先用藥水泡一泡,再將襪子脫下來看傷。”濟子篆吩咐梅香。
梅香立即安排。
腳伸進藥水裡,開始還不覺得怎麼樣,然後就是漸重的刺痛。
楊茉微微蹙了蹙眉毛,擡起眼睛正好就望進周成陵的眼睛裡。
他好像要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到底疼不疼。
楊茉裝不下去立即將腳拿出來,“疼。”
知道腳上有傷就覺得疼的厲害,從泡腳的藥水裡拿出來。將襪子脫掉,旁邊的梅香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沒想到楊茉的腳腫的這麼厲害。
梅香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被十爺發現,說不定小丫鬟不注意還會愣頭愣腦地去脫襪子,這樣肯定會將傷口扯開。
“這可怎麼辦啊?”梅香和秋桐緊張起來。
幾個丫頭也太粗心了,現在才知道着急。
他第一眼就看到她的左腳和右腳不一樣。
濟子篆正色起來,仔細看了傷口,“要清創才行,怎麼旁邊還生了凍瘡。這麼長時間不治,到了來年恐怕會癢。”他雖然幾句話輕描淡寫,但是傷口很厲害,開始只是一個破潰的水泡。現在整個腳底都好像腫起來。
周成陵的臉色更難看了。
楊茉抿着嘴向濟子篆看去,又將濟子篆的目光引向周成陵。
濟子篆這才明白過來,“現在上些藥只要養好了就會沒事。”
屋子裡緊張的氣氛明顯的舒緩不少。
濟子篆給楊茉清了創,又將藥粉灑在傷口上。然後才讓梅香仔仔細細地包起來。
濟子篆站起身剛要走,周成陵轉過頭,“濟先生還沒說要怎麼養傷。”
養傷要注意什麼醫生都知道。更不用說十奶奶,十奶奶的醫術誰也比不上。
楊茉故意皺起眉頭去看周成陵,周成陵卻是鐵石心腸不爲所動,他這是故意要讓濟先生囑咐一遍才肯甘休,“我都知道,不用濟先生說了。”
“是嗎?”周成陵滿臉的疑問。
這時候她也不想和他理論,只好硬着頭皮聽濟先生說,“三天之內不可走動,傷口痊癒之前不能沾水,要每天換藥。”
周成陵突然問,“長時間坐着呢?”
“自然不行,”濟子篆道,“不可太勞累,最好臥牀擡高傷腳,十奶奶年紀尚輕萬萬不能留下病根,這可不是小事啊。”
不知道要說她什麼好,進京之後連傷口也不看一下,這樣不眠不休地忙了幾天,就算是鐵做的人也會倒下。
等濟子篆出了門,周成陵站起身彎腰將楊茉抱起來走進內室,春和幾個鋪了褥子,周成陵才慢慢將楊茉放在臨窗的大炕上,又拿出迎枕將楊茉的腳墊起來。
楊茉看着周成陵做的一絲不苟,這是關切她,就算板着臉脾氣再臭,她也不能生氣,說到底她也是挨着訓還捧着一顆熱騰騰的心。
“不是進京就要立即去見皇上嗎?現在回來行不行?”
看着她捧着熱茶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他板着的臉也鬆下來,還能怎麼樣,衆目睽睽之下打她一頓泄憤。
她也不會改,還要白白受罪。
他也不能因此心安。
都是沒用的。
天生的倔脾氣。
周成陵沉着臉回答楊茉的問話,“皇上在上清院閉關,明日才能傳見,大軍已經回京,兵部先接了兵符。”
這時候皇帝還想着閉關修煉,大約他也算的上是大周朝勤奮的道士了,不過他只是一心想要白日飛昇,沒有學到半點道家的真諦,從古到今又不少道學者影響了後世,華佗、葛洪、孫思邈,醫學上有名的人物她知道的就有不少。
可見不在於信仰什麼關鍵在於人本身。
煉丹爐能用來做什麼不死的金丹,也能用來做藥,可惜了浪費那麼多人力物力,若是都用在治病救人上,不知道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將來。
楊茉剛想要讓周成陵坐在牀邊,這樣她也能順便給他診脈。她是一直惦記着他的病,沒想到話還沒說,周成陵已經拎起了她的手腕。
她倒忘了,他也學過醫術。
周成陵仔細地問,“有沒有覺得哪裡難受?胸口疼不疼?”
奇怪,這是他第二次問她胸口疼不疼,胸口和背後疼是她在現代時經常有的,回到古代之後她就沒有覺得不舒服。
楊茉搖頭,“沒有,我沒這樣的病。”不知道他爲何會篤信她一定會有這樣的病。難不成他還能知曉她的後世不成。
周成陵翹起眼稍看她,好像有些不相信,“楊茉蘭,你說給病患的那些話,自己能記得三分我就算是求神拜佛。”
火辣辣的目光下楊茉吞嚥一口,點頭,“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這次也是急着趕路。多虧有你準備好的手術室,否則還不能救回董昭和樊老將軍。”
希望看在董昭和樊老將軍的臉面上,他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算了。
周成陵長長地嘆口氣,濃眉還沒有舒展開。
她是累極了。眼睛裡滿是紅血絲,情緒在他面前也不加遮掩,略帶央求地看着他。
周成陵轉頭吩咐春和,“廚房有沒有準備飯菜。拿過來給奶奶吃。”
春和應了一聲剛要退下去,外面的齊媽媽進來道:“十奶奶,週二老太爺家來人了。讓十奶奶一定要看看三夫人剛生下的小少爺。”
週三夫人生了?照月份不應該啊,楊茉有些詫異,“什麼時候生產的?”
齊媽媽道:“聽說是才生下來,不過……丁先生說,已經沒救了,恐是在孃胎裡就已經夭折,三夫人身邊的媽媽求十奶奶定要看一眼,聽說三夫人那邊也很兇險。”
丁先生說在孃胎裡就夭折了,定然已經沒救。
齊媽媽說完話只聽外面獻王太妃道:“茉蘭在裡面歇着?”
楊茉下意識看了周成陵一眼,兩頰也飛起了紅暈,顯得十分嬌豔。
獻王太妃進屋來,楊茉要行禮,獻王太妃急忙揮手,“你好好歇着別起來,”說着去看楊茉被布巾層層包裹的腳,“怎麼傷成這樣,你也太大意了。”
旁邊的周成陵氣勢更足。
獻王太妃拉着楊茉要說幾句話,週三夫人身邊的徐媽媽一下子跪下來,不停地在地上磕頭,“十奶奶,十奶奶求求您看看小少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小少爺,能救我們小少爺的只有十奶奶您了。”
徐媽媽將頭磕的“咚咚”響。
屋子裡十分的安靜,這聲音就格外的大,其中夾雜着徐媽媽哽咽的聲音,讓人覺得心酸。
徐媽媽道:“我們三夫人已經沒有活的心思,說十奶奶定然能治病,就是抱着這樣的念頭才吊着一口氣,若是小少爺沒了,三夫人定然也活不成了。”
週三夫人這樣奔波現在爲肚子裡的孩子着想已經晚了。
既然孩子已經送來,楊茉就不能忍心不看,生下來的孩子是另一條性命,楊茉看向梅香,“將孩子抱來我看看。”
梅香立即將襁褓從徐媽媽手裡接過來。
楊茉低頭看過去,孩子已經面色青紫,沒有了半點呼吸,心臟也沒有跳動,小小的身體冰涼。
就像丁先生說的那樣,這孩子早就夭折了。
楊茉像徐媽媽搖搖頭。
徐媽媽一下子癱在旁邊,她一直都不肯相信,現在看到十奶奶搖頭她纔信了,小少爺已經沒了。
天哪,爲什麼會這樣,三夫人拼着命生下的孩子啊。
若是太夫人能讓三夫人早些到楊家,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