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身體虛弱又擔心肚子裡的孩子受傷就算用刀去劃肚子,想必也不會用很大的力氣,楊茉快走幾步進了門,陪在旁邊的老婦人嚇得怔愣在那裡只是不停地喊,“快來人啊……快來人……”
楊茉看過去,秋桐正捂着白氏的肚子,布巾上有鮮血滲出來。
圍着白氏的下人臉色雖然難看卻還能支撐,楊茉心裡微安,如果真的到了開腸破肚的地步,所有人都會魂飛魄散,這種情況應該只是皮肉之傷。
梅香將藥箱拿來,楊茉從秋桐手裡接過布巾慢慢鬆開去看傷口,歪歪扭扭的一道刀傷,雖然沒有扎透腹壁卻也很深,向外翻着血肉模糊。
白氏不是在嚇唬人,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楊茉不由地皺起眉頭,看向梅香,“消毒水,止血藥。”
消毒水裡雖然泡了麻藥,蟄在傷口上依舊很疼,白氏緊緊地咬住嘴脣不肯吭聲。
“怎麼樣?”旁邊的老婦人顫聲道。
大家都盯着楊茉的動作,尤其是凳子上的白氏,滿頭大汗手不出話,彷彿片刻之間就會暈厥過去。
這樣重的病症又將肚子割開,還能不能活了,老婦人眼睛一轉有一種想要離開的衝動。
“大小姐……”白氏喘息着,“我聽說過有人剖腹取子,”說着看向旁邊的老婦人,“我拼着死也是要將孩子生下來,與旁人無關。”
那老婦人聽得這話臉上一紅,訕訕地低下頭,剛纔她不過就說了一句,若是不能生就算了,之前說好了,生下孩子她抱走送去山東,到了山東纔會給她銀錢。如果這孩子生不下來,她豈不是白費功夫,誰知道白氏是這樣的脾性,聽到這話就說,將肚子割開也會將孩子生下來。她是過來人,知道這裡面的兇險,就不冷不熱頂了白氏一句,“哪有那麼簡單,割開肚子,誰能下得了手。太太不過是想的好罷了。”
她話音剛落,白氏就動了手,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多嘴。
……
楊茉看向白氏,白氏顯然是受了刺激手緊緊地握着一把刀子不肯放,鮮血浸溼了她的袖口。
那老婦人道:“我也只是問問,若是治不得了好想另外的法子,那知道太太這樣心急。連話也不讓人說。”
楊茉和老婦人對視一眼,“請您先出去,我要給太太治傷。”
楊大小姐雖然臉上沒有波動,但是一雙眼睛清澈,彷彿能看透所有的事,老婦人不禁縮縮頭。她還是順着楊大小姐的意思,免得節外生枝。
老婦人抿了抿嘴看向白氏,“太太千萬莫再糊塗了。這樣的事豈是你能做的。”
白氏聽得這話劇烈的咳嗽起來,喘息夾在咳嗽中,彷彿怎麼也緩不過來,嘴角溢出刺目的鮮血,然後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旁邊的楊茉頓時焦急。吩咐梅香,“快將針拿來。”
梅香慌忙去拿針包被凳子一絆差點摔個跟頭。
楊茉快速施了針。白氏卻沒有半點的反應,母親暈厥過去,肚子裡的孩子只能支撐五分鐘,一定要在五分鐘內讓白氏重新呼吸。
“大小姐,這邊又流血了。”梅香壓着白氏的肚子。
鮮血溼透了白布巾。
屋子裡幾個下人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人就過去了,難不成這樣就死了?
真的是一屍兩命。
楊茉轉頭,“按住傷口不要放手。”
梅香慌忙不迭地點頭。
又是出血又是沒有了氣息的病患,梅香只覺得腦子一片麻木,沒見過這樣緊急情況的下人都害怕地退後幾步。
人沒有氣息直挺挺地躺下來,簡直太嚇人了。
陸姨娘在院子聽着消息,不禁後悔,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將人放進來,現在好了病患不但治不好,還讓大小姐爲難。
陸姨娘正想着,楊名氏將程夫人、董夫人兩個請到內院裡坐下,讓人奉上茶水。
“怎麼樣?”程夫人聽說那些話不禁也心中緊張。
楊名氏道:“我只聽說有很多血,病患已經暈厥過去,大小姐正在救人呢。”
“真的將肚子割開了?”董夫人也忍不住問。
楊名氏道:“是啊。”
“哪裡來的刀子,怎麼那麼狠心。”
“早就藏着的刀,大小姐出去的功夫,她就自己……說是如果大小姐在,一定會救活她的孩子。”
原來是這樣,知道楊大小姐醫術高明,纔來這裡冒險一試,爲的就是孩子能立即獲救。
程夫人覺得很能理解這樣的舉動,如果能生下孩子豁上條性命也值得,當年她難產時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
可這種事,就是聽天由命,能不能活不是她們能決定的,就像明媛這件事,如果不是碰到了楊大小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她們哪裡有的心情過節。
程夫人一時感慨萬千。
……
幾分鐘時間,楊茉的汗就溼透了衣襟,爭分奪秒的搶救白氏,成功了能活兩條性命,一旦過了時機,大人、孩子都沒救了。
耳邊嘈雜的聲音她已經聽不到,不停地按壓白氏的心臟。
“保持病患雙腿垂落。”楊茉轉過頭吩咐,卻發現身邊已經換成了沈微言。
沈微言力氣比梅香大,很快就按照楊茉的吩咐糾正了病患的體位。
楊茉不停地去摸白氏的頸部,終於頸動脈開始跳動。
白氏的嘴脣和牙牀已經變成了紫色,楊茉邊將白氏扶着靠在牀邊,盯着白氏的眼睛,希望她能慢慢睜開。
這一刻彷彿過了好久,白氏終於有了知覺。
楊茉鬆了口氣,看向沈微言,“拿我針線和持針器給病患縫合。”
沈微言去拿東西,白氏這邊伸出手去摸肚子,“孩兒……我的孩兒……”白氏聲音小,卻很刺耳。
所有人專注地看着白氏,白氏卻一心掛念着孩子,怪不得她會想要破腹取子。
楊茉拉起白氏的手放在肚腹旁邊,“不要着急,孩子也受了影響,一會兒說不得就會動了,慢慢來。”
白氏用手溫柔地摸着肚子,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本來暗淡下去的眼睛卻因爲肚子裡的孩子微微一動重新亮起來。
“大小姐……”白氏掙扎着道,“我每天都能感覺到他在動……我只要想想……不能讓孩子就跟着我一起等死,他……是該……好好活着……我到今日就是爲了他……只要想着他能活下來……我就不怕去死……”
白氏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是真的想將他……生下來……”白氏眼淚流下來,“可是我……做不到……”她是做不到,她想豁出所有一切去救這個孩子,可是等到動手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做不到。
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她想要豁出性命去護着孩子,以爲這就是最壞的結果,事到臨頭才發現,就算付出全部也換不來孩子的命。
難道這就是最終的結果,她不但要死還要眼睜睜地看着孩子跟她一起死。
白氏這樣想只怕還會試第二次,這樣是很危險的,刀鋒可能會割傷孩子,再者白氏暈死過去,誰又能將孩子從肚腹中取出。
楊茉看着白氏仔細認真地道:“太太讓我來診治,就要聽我的,我會盡力救太太和太太肚裡的孩子,太太要答應我不能再擅自做主,否則我只好讓人送太太出去。”
白氏喘息着只好點頭,現在她也沒有別的路可選擇,“……大小姐……”白氏拉住楊茉的手,“我該……怎麼辦……大小姐能不能答應我……我沒救了……就救我的孩子。”
楊茉在白氏注視下點頭,“我答應你,會盡力救你們母子,我只能答應你盡我所能。”她有她的原則,她不可能在這時候殺了白氏去救白氏的孩子。
白氏已經有心衰的病症,沒有麻藥和一切醫療設施的情況下剖腹產子就是死路一條,她能擔保白氏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就會死。所以白氏提出要動刀將孩子拿出來,她不能答應,這是她的原則,她不可能在任何時候都滿足病患一切的要求,她是個醫生,不是劊子手,不能不顧一切去殺人。
看着白氏點頭,楊茉等沈微言走出去,動手開始爲白氏縫合傷口。
……
那老婦人在門外焦急地張望,看樣子白氏是真的不行了,可是這件事又不能聲張,另外去找郎中,只要情形不好,她就要趕快脫身,免得被捲進去。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她可不能爲了銀錢就搭上一條性命,雖然說好了,只要家中出事她就會照顧白氏,將白氏的孩子撫養長大,可是眼下這個關節,她也是顧不得那麼多。
等到楊茉去和白老先生商議如何治病,老婦人重新回到屋內,“太太,不然讓人捎消息給老爺,讓老爺過來瞧瞧,眼下這樣……不好瞞着老爺,若是老爺能脫身沒有了太太和孩子,不知該如何傷悲。”
白氏疼的說不出話來,積足了力氣,好半天才搖頭,“若……若……是老爺……能安好,必定……按照約定尋我們……”眼下她不能成爲老爺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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