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經過一個晚上的輾轉反側,心裡隱隱地作了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嫫母便親身來到了聖菱村,在聖菱,嫫母的名聲不是太好,本來一直被阻擋在村外,後也是嫘祖親身去迎接的。
在見到嫘祖的那一刻,嫫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突然跪在了地上。
她確實與西陵一般的女子不同,皮膚黝黑,又骨瘦如柴,五官淡淡,總到哪裡都算不上美女。
但她的生母是上一代的西陵族長,包括能力在內,她的一切都比不上嫘祖都好,世襲制的族長之位也是無可厚非。
她跪着,眼裡隱約含淚。
跟着嫘祖一塊兒前來的素女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纔不會吃這種苦肉計呢,嫫母爲了山昆那樣卑劣的男人,竟然放棄了她們間多年的友情,這一點,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素女的認同。
“嫘祖,我這次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
嫘祖迎上前去,牽起她的雙手說:“起來,你怎麼都是一族之長,膝下可是有黃金,怎能輕易下跪。”
“你不原諒我,我便長跪不起。”嫫母悻悻地說。
嫘祖有些無奈,嘴脣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在這微弱的太陽光下,就似天女在世,她已經取下了遮面的輕紗,她現在就快是當母親的人了,沒必要再在意自己的相貌被看見。
而且,她一開始掩藏樣子,也是由於嫫母的原因,嫫母當上族長的第一天,便對她下了這條命令,她漸漸也就養成了習慣。
可是,上回她單獨被找去永菱村的時候,嫫母跟她說了不少昆武族的事情後,也是向她道了歉,說讓她遮住相貌,純粹是因爲初始的嫉妒,她現在想開了很多,也對山昆徹底放棄了,所以嫘祖沒必要再聽從她的這個指示。
“嫫母,你怎麼這樣傻,前兩天當我聽到你與昆武劃清界線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怪你了。”
“真的?”
“嗯,現在最傷心的人應該是你,我安慰你還來不及,怎會那樣小氣,因過去了的事情繼續責難你。”
嫫母感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緊緊握住嫘祖的手,暫時仍跪在地上。
“嫘祖,我上次提起的事真的是我的真心話,我不會再繼續當族長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沒人你比更適合當族長,有你帶領我們西陵,我相信西陵的改變,肯定會將我們族帶領上更高的位置。”
嫘祖聞言,默不出聲,她使了使力,將嫫母給扶了起來。
“嫫母,族長之位我擔當不起,我已經決定了,要去逐鹿城,以後西陵,就靠你了,你可以放心,你不會是一個人,清菱村長也肯定會繼續幫你的,而有什麼要緊事,你也隨時都可以到逐鹿來找我。”
嫘祖的分別之言,讓嫫母一時回不過神,她從沒去想,嫘祖會離開,她是真心相讓族長之位的。
西陵的女子去到其他的地方肯定會不習慣,她聽說除了他們這一族,其他各族幾乎全部都是男尊女卑,如果嫘祖去了逐鹿,說不定還要忍氣吞聲。
“嫘祖,逐鹿城確實繁華,但,你怎麼能夠適應,那裡沒人會聽你說話,那裡的人,聽說根本瞧不起我們女人。”
嫘祖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說:“我去逐鹿,又不是要與誰爭名爭利,我知道那裡是男人的世界,其實九州各地何處不是這樣,大行山太小了,說不定我這次去了逐鹿,是我們西陵女子改變的第一步呢。”
是啊,她說的是真心話,她是想要改變,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去了逐鹿後,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強勢,這如嫫母所說,那裡不會有人看她的臉色,也不會有人注意得到她。
她只能屈身爲一個普通女子,相夫教子,但細想想這樣沒什麼不好,她彷彿對以前不屑的那句話有了些許認同。
女人總是因男人而改變。
“嫘祖,如果你下定了決心要去逐鹿,我也不再阻你,但族長只有你有資格擔任,你只要偶爾回來看看我們就行了,你已經是西陵族每人認同的族長了。”
這時,嫫母拿出一個小方盒子,裡面裝着的是這個族族長的印鑑,即使遠在逐鹿,有了這個印鑑,嫘祖有任何需求的話,西陵都會全力支持。
嫫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族長是嫘祖,一族之長不見得非要死守在大行山,每個部落都是如此,需要的是一個領袖,一個能夠團結全族的象徵。
而嫫母可以在嫘祖不在的時候,代她掌管西陵族的一切的事務,西陵的女子以嫘祖馬首是瞻,嫫母心甘情願,成爲配角。
嫘祖將那小方盒捧在掌心,她一時有些驚歎於嫫母的改變,山昆看來是太過傷了她的心,又或許嫫母雖然偶爾行走偏徑,但大是大非卻是分得很清。
當嫫母知道山昆是魑鬼教的餘孽時,回想這些時候爲他所利用,想到了那麼多的姐妹不知被他送去了哪兒,心底一陣寒意。
魑鬼教是邪魔歪道,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嫫母當時害怕極了,所以她纔會去找到嫘祖,承認自己的錯誤。
……
昆武族的善後已經被做得妥妥當當。
大隊人馬都在準備着回程逐鹿。
在嫘祖的苦苦強求下,杜康同意了素女一同前往,讓嫘祖隻身離開自己的故鄉,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確實有些殘忍了。
有素女在,也可以替她解解悶。
素女興奮不已,很快就將包袱收拾好了,可她此刻卻開始猶豫,要不要去跟清菱的乾孃通知一聲。
她這次的逐鹿行,不是旅遊,有可能一輩子就定居在那裡了,要回大行山的時刻屈指可數。
但她又怕,又怕她乾孃生氣,傳統的清菱村村長,怎麼能夠接受她這樣背井離鄉,去到一個男人爲主的世界。
她默默地揹着包袱走出房門,在看到已然守在門外的那位老婦時,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雙眼。
“乾孃,你怎麼會在這兒……”
老婦一改平時的嚴厲,此時的樣子反倒像個慈母,笑得和藹可親。
素女衝過去,抱住她,離別時,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女兒,去到逐鹿後,要好好生活,嫘祖是我們西陵新的族長,你要已她爲首。”
老婦的聲音在此刻變成了她淚水的催化劑,素女不停地點着頭,連聲答着好。
“好了,別哭了,別讓他人等久了,你也該啓程了。”
“乾孃,我回時常回來看你的。”
老婦欣慰地頷首,卻在這時回過頭,對着身後說:“武羅,素女已經就交給你了。”
這一句話,才讓素女注意到了那身黑衣的存在,武羅從一開始就站在那裡。
原來是武羅去將她乾孃帶來的,她一時感動不已,那句謝謝梗在了喉中。
山昆死後,現在的昆武族族長的人選自然是武羅了。
當初她也訝異於武羅會來找她,說是發現了山昆與魑鬼教的關係。
武羅跟她說後,嫘祖也從嫫母那裡聽到了這個消息,本來嫘祖當時半信半疑嫫母的話,但跟素女這樣一對上,立刻確定了真有其事。
這次殺了山昆的大功臣聽說也是武羅,連薰池都對他的箭法讚歎連連。
“走吧,素女,大家都在等着。”武羅輕聲地催促她。
不捨地放開乾孃的懷抱,素女才注意到武羅也是收拾好了行裝,她不自覺地說:“你也要一起去嗎?”
武羅點頭。
“那昆武族怎麼辦,你不是新一任的族長嗎。”
“昆武會已大行山爲據點,我已經將昆武族正式併入了軒轅軍。”
“那你……”
“我會帶着少數幾人,前往軒轅軍中。”
武羅剛剛上任,就下了這麼重大的決定,昆武族也終於歸順了軒轅氏,大行山一帶,再不是讓軒轅憂心忡忡的地帶。
軒轅氏的統一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
只是,武羅說得是那般容易,一族的歸順,牽帶的東西似乎比想象中更多。
在軒轅王眼裡,這次收服昆武的功勞者會是誰?
三殿下?
薰池?
還是武羅?
當事情平靜後,也不怪所有人都有了這樣的思考。
在這些飽含疑問的人當中,唯一就只有力牧隊長胸有成竹。
只有他知道,姬凌峰的心裡早有了決斷,這次最大的功勞者必定是那位五天師。
當所有人都對山昆是魑鬼教餘孽所驚訝時,只有那位五天師淡定如常。
力牧之所以能夠及時帶兵前來,當然是寧封子早有囑咐。
力牧對寧封子的某些判斷,實在是不佩服都難,尤其是時機的掌握上,總是能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他沒有在姬常出發的時候,就將自己的推算說出來,他是故意相讓昆武的事鬧得更大點。
如果當初就直衝上大行山,那哪兒來的營救三世子,哪兒來的收服昆武族的艱辛。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聲勢。
繼他力牧一族之後,武力緊隨其次的昆武族也加入了軒轅氏,這兩族表面看來沒有一點的聯繫,其實不知不覺中,兩族間已經被一個五天師連在了一起。
所以,根本不用去想功勞歸誰。
這一切的判斷並不在姬凌峰身上,只需寧封子的一句話,就足以影響到軒轅王的封賞與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