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通傳的闖入,讓離朱猛地回過頭,他感到自己的兩腮也開始微微顫動,他就要看看,這父子兩在搞些什麼把戲。
“太子殿下。”
姬本含笑回禮,似乎比過往更具威勢。
“本兒,過來。”
姬凌峰將姬本叫到牀邊,握住他的手,並一手拉過離朱,將二人的手掌僅僅合在一起,他目視兩人道:“吾軒轅氏本爲地方諸侯,後因先祖勤政愛民,多年來國泰民安,一直位於四大諸侯之首,孤王還以爲惟自己被上天所棄,不想老天派國師來我身邊,本兒又有幸得天師所助,以非常手段收服周圍衆小部落,軒轅氏以後就交給你們倆了。”
什麼時候軒轅氏也來了位天師?離朱未從他話中回神,姬本便接着字正腔圓道:“父王,國師爲了您的病操心操力,兒臣一直都像三弟那樣將國師當作老師也當作恩人般尊敬,今後有五天師和國師兩人在兒臣身邊,兒臣一定會完成父王的心願,讓軒轅氏更加壯大。”
“五天師?”
“國師莫非還不知?”姬本也同等驚訝,看姬凌峰指示他接着說下去,他解釋道,“五天師數月前命人送來周邊部落的投誠信,以示其部落願隨他一起投靠我軒轅氏,還在當時預測出青州蚩尤將來聯姻一事,不過卻因其本人極爲低調,時機尚未成熟而遲遲未露真面。”
離朱僵硬地擠出笑容,這麼大的事,他竟一概不知,“那怎麼知道真是天師本人?這年頭冒充天師的人還少了嗎。”
“送信之人特帶來五天師的印鑑,而且如此神機妙算,怎可能不是天師本人。”
姬本很明顯已對這位未露真面目的天師充滿了信任與期待,離朱縱然還有好些疑問,卻都吞了下去,這兩父子看來是天真地認爲,有了天師,他這個國師就好打發了。
姬凌峰多年前就身患頑疾,請遍天下神醫都不得醫治,直到離朱前來,爲其煉出續命丹藥,才尚且活到現在。當權者誰不愛其性命,軒轅王姬凌峰並非貪生怕死,卻依然眷戀紅塵,對離朱千依百順,也不過是爲了多活哪怕一天,而且他若逝世,三個兒子沒誰有能力真的支撐大局,即使沒有離朱,也會有其他人對他軒轅氏不利。
所以他在等,等待他其中一個兒子的成長,等待他去了也能夠對付離朱的人,沒人比天師更值得信賴,他的心也稍微平靜了許多,此刻,他望着自己的長子,他不會看錯人,五天師更不會看錯人,姬本正是軒轅氏未來的真命天子。
“國師啊,孤王還有一事想交代於你。”
“陛下請直言。”
“過不了幾天雨師屏翳就將抵達逐鹿,屏翳被天下稱爲神人,孤王聽說屏翳本人狂妄自大,貪財且好色,希望國師用盡一切手段勸他歸附吾軒轅氏,青州只是窮鄉僻野,怎留得住堂堂雨師。”
“是,微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果然,誰都不會放過屏翳這樣的大魚,姬凌峰想到的,他早就想到,況且恐怕不是少數人清楚,蚩尤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何來胞妹?這次聯姻也不過是蚩尤的一個手段罷了。管他送來什麼樣的女子,大家的目標似乎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屏翳。
……
“爲什麼要我們幾個去接那三世子,想我來當兵是保家衛國,是殺敵人的,這種明明是一般奴僕做的事,早知道當初就去報邊關軍,跟隨布魯大將軍守衛與豫州接壤的土地,殺些九夷蠻子也好。”
阿青壯碩的身軀在逐鹿的大街上引來不少側目,他一身粗布衣衫,每走一步就抱怨兩句,若去到邊關軍,即使苦點累點,但總比做這種閒事來得強。
顧三佝僂枯瘦的身子就跟個小老頭一樣,他連連搖頭,對阿青的說法完全不認同,他說:“王城的軍營與邊關比並非軒轅氏最大的營地,卻是出將帥最多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精英,精英你懂嗎,我們跟那些只知道殺蠻子的不同,我們是做大事的,你沒看到經常布魯將軍都要來向我們薰池大將軍請求支援嗎。”
他說得頭頭是道,而且重點他還沒提到,去接三世子他比任何人都高興,這可是抱王室大腿的好機會,不知這阿青在抱怨個什麼勁,營地裡羨慕他們的人不知已經排成多長了。
他手肘對着一旁的應龍磕了磕,“你說是吧。”
“對於簫某來說都一樣。”
應龍這兩天精神都不大好,他們同一營帳的幾個都看出來了,顧三時不時瞎找話題都想刺激他多說幾句,畢竟保持他們這一伍的和諧也是很重要的。
去接三世子姬常,應龍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周圍這幾個嘻嘻哈哈的人怎麼能明白他現在的感受,吳妃的死似乎過了沒幾日就再沒人提起過了。作爲女人,尤其是王家的女人,本來就是這麼悲哀,可是,作爲母親,姬常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平復。
顧三見他還是鬱鬱寡歡的樣子,接着說:“應龍你當然覺得什麼都一樣咯,連力牧隊長親自邀你進騎兵隊伍的徵召都拒絕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應龍沒答他,或許不止顧三,所有人都在納悶,被點招進騎兵的那一天,所有人都認爲他就快平步青雲了,可是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即刻便拒絕了,理由只是他剛進王城軍,還沒有心理準備和實力加入騎兵。
而這,也代表他違背了離朱,拒絕了離朱爲他鋪好的那條路。
他們五個的一行人中,最格格不入的應該就屬那個好似出外郊遊一樣,拿着把白紙扇惺惺作態的寧封子了。
這幾日他都沒有同應龍交談過,仿若視他爲無物,反觀應龍的態度卻比之前有所改變,不管寧封子是否是故弄玄虛都好,最重要的是,一切真如他所料,他會遭遇大劫。
他沒傷,沒死,何來大劫?可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不知所措,風后在想什麼他從來都深入不了,而離朱居然也如此,引誘他去看到風后與吳回見面的場景,鋪墊好一切讓他進入騎兵隊,好像所有的事他都只是一顆棋子,任由他人的擺佈。
想來有些好笑,他來到軒轅氏後似乎很多東西都變了,他曾經的信仰在漸漸離他而去,以前他心甘情願作爲一顆隨時可棄的棋子,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拒絕力牧的邀請,也可算是對離朱的一次反抗,離朱這次的殘忍已經超過了他的底線,離朱讓他第一次對風后產生了疑惑,第一次對自己殺的人有了悔意。
“喂喂喂,你看那邊圍了那麼多人,要不要過去看看,反正時間還早着吶。”顧三指着不遠處一個街邊攤,對其他人說。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們要趕着去接三殿下。”一直沒發話的鬱壘實在受不了顧三的嘰嘰喳喳。
待離那攤子近了點,裡裡外外圍着的人羣使得他們看不見其中到底在幹些什麼,可是那此起彼伏的歡呼叫好聲,卻似將整條街都哄得熱鬧了起來。
由旁經過時,忽然聽到一人的大笑聲,那聲音粗放且狂妄無比,令得他們不自主地站定了步子。
“哈哈哈,枉我大老遠來到逐鹿,沒想到軒轅氏內竟找不到一個有力量的勇士,大失所望啊。”
“阿旺,這裡不是青州,說話還是客氣點。”
這聲音與那壯漢的粗獷截然相反,隨意且沒什麼起伏,卻足以讓全場都聽見。
他們五人是聽到他們從青州而來時,起了三分興趣,自從青州要與軒轅氏聯姻的消息放出,很快的逐鹿城裡這個把月就來了不少青州人士。
“鬱壘!”
突然,一人從身後跳來一把挽住了鬱壘的脖子,雖然他的確是因爲聽到青州後注意力分散,可能在他還無察覺下接近他已是不易,居然還能碰到他的身體,這人比他想象中還要不簡單。
顯然,鬱壘與身旁的幾人比算是最鎮定的了,顧三和阿青都被嚇了一跳,而應龍和寧封子都以一臉茫然狀看着來者。
鬱壘少有地沒將他的手給推開,任他將全身力量幾乎都按壓在他的肩上,只見那人笑嘻嘻地對着鬱壘身邊這四人說:“可否將鬱壘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