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他們一卒的新兵打掃完畢後,便又被趕回了各自的營帳,這一天的氣氛有些聒噪,軍營裡鮮有女人,一聽說以美貌著稱的吳妃將會蒞臨,各兵將還不找着機會去一睹芳容。
應龍比顧三和阿青先回到帳篷之內,剛走進去就看到鬱壘蹲坐在牀沿,動也不動在聆聽着什麼。鬱壘連單獨與人交談都很少,更不要說像現在這般聚精會神,應龍走近,看見一人正與鬱壘對坐。那人一身就似女裝般紗制綠衫,青絲用髮簪隨意挽起,任由幾縷散落在額前,低埋的頭被髮絲全然遮擋,看不清他的臉,比鬱壘高卻同樣的纖細。他的手在擺弄着牀上的幾個石塊,嘴上也跟着碎碎念。
那兩人似乎沒發覺到應龍,抑或者發覺了也沒空去搭理他,這不禁讓他好奇,那小屁孩會被什麼東西哄成這樣。
他的牀與鬱壘的相拼,不動聲響地坐下,還以爲那兩人真的已經把他當成了空氣,誰知那個陌生男子突然轉過了頭,將視線落在了他臉上。
那人的眼神中也沒帶敵意,可看到那張臉時應龍的手卻本能地摸向藏在被子下的長劍。難以想象,蒼白的臉上那薄脣竟比女子還塗得紅豔,上挑的眼角,讓他怎麼看都帶着一股陰氣。
半晌,那人才移開視線,輕輕搖搖頭,面上出現憐惜之色。
“這位小哥被煞氣縈繞,近期內的運勢應該不會太好。”嬌噎的沙啞聲音,加上說話時尾音還會故意上揚,惺惺作態,陰陽怪氣,應龍的身上立刻起了雞皮疙瘩。
“看見大家以後要共同生活的份上,不如讓我免費爲你卜上一卦,雖不能轉運,但至少能小心一點。”
“不必了,簫某不信占卦卜象這類毫無根據的東西。”
應龍斷然回絕,從他的話中能聽出他便是以後住在這裡的最後一人,但從他的行爲語言及比女子更白皙的手指,很難想象這人會來到軍營這個日曬雨淋的地方。
“呵呵。”他聞言,袖口一拂,掩嘴淺笑,“先不論是不是真的毫無根據,即使是,但你能確定毫無根據的事情就是錯誤的嗎?毫無根據的預言就一定不準嗎?”
應龍無動於衷道:“強詞奪理。”
“話可別說這麼死哦,莫非你不知道幾個月前玄女門四天師屏翳也是靠觀天卜象而得到雨師之名的嗎,你敢說他不準?”
他對屏翳那次測雨之事印象深刻,只因當時包括玄女道長和風后都測錯了,讓他不得不像大多老百姓一樣,對這位雨師起了些敬意。
“大家都說玄女門天師乃是神人,難道你敢說你也是神人嗎?”
全天下的人都想成爲天師,或是得到天師,曾經的應龍一度認爲玄女門就是個神棍聚集地,但自從知道風后乃玄女門七天師的時候,玄女門天師這幾個字如今讓應龍特別在意,他對之的態度也有了顛覆的轉變,他現在只認爲平凡之人怎能隨便與天師作比較。
“呵呵,神人?雨師屏翳那個驕傲自負之人,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時機把握得當,哄哄愚民還可以,神人這個形容是天下給誇張了。他那卜象之術,會的人可不是少數。”
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居然在公開場合說雨師屏翳的閒話,而且說得好像與屏翳是識得的一樣,不禁讓應龍感到奇怪。
“你認識雨師屏翳?”
“呵呵,當然認識,全天下誰不認識大名鼎鼎的雨師,只是他不認識我這個下等人罷了。”
這時,一直在一旁沒說話的鬱壘,插言道:“應龍,寧封子剛纔爲在下卜過一卦,很準,你不妨聽聽他的。”
難以相信,鬱壘竟然會幫着這個人說話,不知剛纔短短時間內被下了什麼蠱惑。
應龍雖有猶疑,卻還是點了點頭,就看他要搞些什麼名堂。
只見他將手中的幾個石塊隨手往牀上一撒,端詳了片刻後,似乎覺得有什麼問題,於是抓起石塊又重複了一次剛纔的動作後,說:“果然是兇卦,這幾天你身邊會有血光之災。”
“你說在軍營裡?”
“具體地點不知,但我勸你最好少踏出軍營,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別出這個帳篷,將活動範圍儘量縮小。”
“知道了,簫某先睡了。”
應龍沒將他的話聽進去,似乎當成了妖言惑衆。寧封子自嘲般一笑,轉到鬱壘這邊,“你們之前就認識的吧,有時間提醒提醒你朋友別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否則最後釀成大錯,可就爲時晚矣。”
他最後再一次仔細看了看應龍的卦象,還很少看到這麼混亂不堪的卦象,而且他不明白爲什麼應龍的卦他只看得到一部分,也就是近期之內的東西,再往後一點,他便再看不見了。這種情形真的還沒怎麼發生過,他怎麼看也不覺得應龍像是他無法預知其命運的特別之人。
豔紅的脣浮出一抹弧度,這個世道就是需要有這種未知性的存在纔會更加混亂,混亂的天下才有軍隊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