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沉的雲在陰暗的天空中翻滾,天地之間到處盪漾着渾濁的霧氣。一片橢圓形的橘紅色火雲豎掛在一座正時不時噴出熔流的巨大火山口上,不停得按照某種規律流動着,讓自己的表面佈滿了螺旋狀條紋,這種完全違反物理規則的奇景讓侯平目光不由自主得被吸引。
下一刻,雲層水波紋一般盪漾起來,忽然從中吐出一大波火雨,伴隨着火雨出現的還有一些侯平從未見過的紅皮膚奇異生物。那些生物一落地,一刻都不停留,全部都匆匆趕往前方正在膠着的戰場。
侯平的目光跟隨着那些忽然出現的生物轉了過去,正在與它們戰鬥的是另一些奇異生物,或鳥頭人身,或獅身人面,或虎頭蛇尾,真是讓侯平大開眼界。那些奇異的生物在一個看不到邊際的戰場上打的捨身忘死,地面上已經密密麻麻得鋪滿了雙方的屍體。
在與自己平齊的另一座高峰,站立着一位人頭蛇身的女性,優雅而獨立。之所以認爲她是女性,只是因爲她那滿頭飄舞的長髮和她那十分妖嬈的上半身,實際上不是生物專家的侯平並不懂如何對她分類。
忽然,戰場裡有了一些新的變化,對面隊伍裡衝出來一隻由牛頭人組成的強力部隊,它們揮舞着巨大的戰斧和石錘,將它們正面的敵人打得落花流水。侯平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向前伸出五隻烏黑的銳利爪子半握成勾,一絲紅光從爪間出現越燃越烈,沒幾秒就成長爲了一團烈焰,當烈焰有一米左右直徑時,侯平將手一甩,火球落入人羣。
“轟!”
火球的落點處憑空生出了一個蘑菇雲,暴漲的火光吞噬了周圍幾十裡地面,橫掃的衝擊波更是吹平上方圓百里的地面,原本密密麻麻的牛頭人生物也被蒸發的不見蹤影,爆炸的中心處只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天坑。
這樣的威力,堪比人類世界的核爆!
這是我嗎?
侯平疑惑了,他怎麼也不敢想像一個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正要進一步仔細觀察自己的身體,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異常熟悉的味道,侯平心裡倏然一驚,緊接着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等侯平再次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病牀上,周圍擺着各式各樣的實驗和檢測設備,房間雖然寬敞但和平時自己所待的地方一樣,裡面沒有第二個人,陪伴他的只有各個角落裡大大小小的監控設備。
感覺到自己身上有那麼一點點冰涼,侯平習慣性得用手去拉蓋在自己胸口的被子。忽然,侯平的手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後他臉色一變“呼”地一下掀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單,過激的動作讓傷勢還未癒合的侯平再次感受到了錐心的痛楚,他臉上肌肉連連抽搐了好幾下。
讓侯平異常吃驚的是,自己胸前大部分的組織都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塊佔據了半個胸膛的奇異菱形水晶!那顆漂亮的透明水晶半埋在自己胸間,露出它異常美麗的一部分菱面,從那些光滑如鏡的表層,可以看到裡面濃郁而鮮活的氳氤。侯平傻傻地看着自己那已經大變樣的身體眼皮撲撲跳個不停,全然忘記了剛纔牽動全身的傷痛。
我還算是人類嗎?都這個樣子了家人還能接受我嗎?
侯平腦子裡亂嗡嗡得響作一團,一時不知所措的他只能心中不停地詛咒着將他變成這個鬼樣子的研究基地。
“我勸你最好先躺回病牀,你身體中的排異反應遠未結束,你要儘量保持住自己的體力迎接後面的挑戰。”
正在侯平彷徨間,那個從他進來的第一天起就一直關注着他的負責人又說話了。
想到自己迷迷糊糊之間所聞到的熟悉味道,侯平心裡一陣激動,他跳上牀一把抓住了正在和他說話的那個攝像頭厲聲道:
“你們把南宮晴怎麼樣了!”
“南宮晴……”
攝像頭上的麥克風沒了聲音,進入沈默的數十秒對侯平猶如一個世紀那麼長,他非常急迫得想知道自己妻子的安危。
半晌過後,負責人終於又開口了:
“她很好!”
“你說謊!”
“我沒有必要騙你”
負責人的話侯平半信半疑,他的確沒有騙自己的必要,自己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隻可憐的小白鼠,他都不屑於欺騙自己。可自己昏迷時聞到的熟悉味道是怎麼一回事?侯平相信自己並沒有弄錯,難道那真的只是自己彌留之際出現的幻覺?
“我要看到她在外面安全生活的證據!不然……不然我就在下次排異反應中放棄掙扎!”
侯平想了想,確認只有這個才能威脅到他們,對自己的實驗已經進行到了一定的階段,這個時候實驗體忽然死亡,對他們應該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擊——至少比一個無關緊要女人的安危要重要的多!無論他們有沒有把自己的妻子帶進研究所,以這個作爲籌碼一定能保障她的安全。
“你別激動!我們馬上就去給你找證據,你耐心得等上兩天……”
遭到侯平反擊後的負責人出現了一絲慌亂,匆匆忙忙結束了他與侯平的對話,看來這個項目對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
得到確切答覆的侯平鬆了一口氣緩緩躺回了病牀,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生死磨鍊,自己似乎也有了和實驗基地談條件的資格,雖然自己的籌碼少得可憐。到目前爲止,自己能爲家人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只要自己一天不死,他們就暫時是安全的。
幾天以後,基地方果然額外地送進來一份影像資料,整部剪輯而成的視頻長達一個多小時,大部分是他妻子在室外活動的抓拍,配合着一些能夠顯示時間地點的背景,充分地向侯平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怎麼樣?現在該放心了吧?”
看來自己的配合與否對他們的研究結果有着至關重要的影響,那位負責人剛纔一直都在通過攝像頭觀察着他,自己一放下設備就急着追問結果。
侯平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提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們把我變成這樣,到底是想達到什麼目的?”
“目的?我們的目的就是開啓人類的進化之路,我們進入了一個最好的時代——但同時也是最差的!隕石開啓了整個世界的進化路,所有在這次競爭中落敗的物種都只能湮滅在悠遠的歷史長河之中。你知道嗎?突破到四階以後的生物將進入到一片新的天地,呼風喚雨,吞雲吐雷,掌握這些神話中才有的威能,再往後,移山填海,改天換地也不是沒有可能!你能想象嗎?人類將進入到一個輝煌的神話時代!”
“移山倒海?天地易闢?你們對力量毫無敬畏之心!”
想到夢境中自己舉手投足間的威能,侯平不禁打了個寒顫。強大的力量只能用來殺戮和毀滅,在人的思想境界沒有提升到位的情況下貿然讓他們獲得巨大的力量,那無疑是主動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讓整個世界走向毀滅的邊緣。
“敬畏之心?力量不就是用來給人掌控的嗎?”
“我不明白你們這些科研人員對力量研究的沉迷,但我知道,力量越大則責任越大——在你獲得力量的同時,你對這個世界的安全已經負有了責任,因爲你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對這個世界造成極大的傷害。”
“真是奇怪的言論,我才知道原來你這麼中二。”
不,我不是中二!試想一下每個人都發一個可以引爆的核彈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會有這種想法是完全是因爲已經知道了那些力量有可怕!
侯平心裡在拼命吶喊,但他並沒有將自己心裡的想法直接表露出來,那個極其逼真的夢境肯定關聯着某些東西,而那些很可能成爲自己逃脫基地的底牌!
“好好休息吧!穩定藥劑的時效今天已經過了,你的排異反應隨時可能開始,希望你能順利地挺過去……”
或許是因爲和侯平話不投機,基地的負責人忽然變的意興闌珊,簡單的交代了一句就再也沒了消息。
侯平也不在意,現在他最想搞明白的是爲什麼自己會在移植水晶之後會有那樣奇怪的夢境,自己怎麼樣才能達到夢境中那些生物的高度,就它們的戰鬥中的表現來看,實力完全可以碾壓基地裡所有的保衛力量,這也就意味着自己有機會重見天日!
滿腹心事的侯平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部分臟器的缺失經常讓侯平覺得自己有些空虛,忽然一下子就被剝奪了一直以來的人類身份讓他總是感到有些茫然若失。侯平也不問自己身上的這塊水晶到底是什麼東西,有着何等的功用,因爲那多半會被基地的人以國家機密不能隨便泄露給打發掉。
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摸索出那塊水晶的用法,並利用它逃出這個魔窟!
感覺自己有點累的侯平躺回了病牀闔上眼皮,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深層睡眠。
“聽說你在找我?”
黑暗中,侯平忽然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身體無法動彈的他心中一片慌亂。
“誰?誰在那!”
“”真麻煩!”
那聲音嘟囔了一句後,整個黑暗世界都被橘紅色替代,一隻頭長雙角身掛雙翅的紅皮膚惡魔踏着火焰一步步向侯平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