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君願作磐石

威北侯府。

王檀,王楹,蔣雯和蔣雪圍坐在一張桌子前,桌上中央放着一個帶爐子的小鍋,鍋中的水正在滾沸的冒着泡。爐鍋的四周,放了一碟碟的丸子,肉片,魷魚,蘿蔔,韭菜等各種肉菜和蔬菜。她們四人的前面,還用那種碗口只有杯子大的小碗盛着各種醬料,以及一杯王檀“發明”的果茶。

蔣雯夾了一塊羊肉片放到鍋裡輕輕的刷了刷,等熟了之後再夾起來沾了點花生醬,然後放進嘴裡。等吃完擡起頭時,見到王檀在下粉絲,便又指揮道:“也下點丸子和玉米下去。”

王檀依言端起裝着丸子碟子,正要往鍋裡面倒,蔣雯又指揮道:“我不要辣的,你幫我下到不辣的那一邊。”王檀則往兩邊都下了一些。

等下好了菜重新坐下來後,王檀看了桌子上的三人一眼,然後道:“怎麼樣,這樣涮出來的東西好吃吧?”

蔣雯正舉着一雙筷子,低着頭看着桌上的菜思考要涮哪一樣,聽到王檀的話,連忙擡起頭來點點頭道:“嗯嗯,是挺好吃的,難爲你怎麼想出來的這樣的吃法。”

蔣雪因爲吃了辣的東西,此時被辣得全身冒汗,嘴上“嘶嘶”的叫,一邊用手給嘴巴扇着風一邊道:“我倒不覺得……嘶嘶……東西有多好吃,不過……嘶嘶……冬天這樣大家圍在一起吃,既暖和又熱鬧,勝在氣氛好……嘶嘶……好辣啊……下次能不能不弄這麼辣的。”

王楹兩忙將一杯茶遞到她的手上,道:“你快別說話了,先喝杯水吧,解解辣。”

王檀和蔣雯兩人看了只想笑,蔣雯笑着道:“這湯底明明有一邊是不辣的,是你自己偏要吃辣的一邊,可怨不着我們。”

蔣雪已經喝完了一杯茶,嘴巴舒服了些,便回答蔣雯道:“辣一點吃起來爽一些。”說完又已經夾了一塊羊肉放到了紅色湯底的那一邊去涮了。

蔣雯驚歎道:“二姐姐,你還敢吃辣的啊,佩服佩服。”

幾人又吃了一會,等到酒足飯飽之後,王檀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滿足道:“真飽啊!”

蔣雯也已經吃得有些撐了,此時道:“下次讓我娘也這樣弄一桌來,然後讓祖父祖母和父親他們也嘗一嘗。”說道這裡,她又好似想起來什麼似的,又道:“說起我娘,她今日好似邀了幾位夫人在家中聽戲。”說着又望向王楹,故意加多了一句,道:“二哥也在。”

王楹卻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夾了一塊青菜在涮。

而此時在威北侯府的前邊的一座小樓裡,姜氏與幾個夫人坐在椅子上,聽着前邊戲臺上戲伶咿咿呀呀的唱着戲。

威北侯府自己養了一班家戲,此時上面唱的是她們新排出來的一出新戲,戲本由蔣霈請人親自操刀。故事講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表兄妹,本來互相喜歡,彼此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但因爲男方的母親不喜歡錶妹,男子抗爭不成,最後與表妹分開另娶她人,表妹亦是另嫁他君。但男子成婚後卻忘不了表妹,從此鬱鬱不樂,思念成疾,沒幾年就病死了。男子死後,化作了蝴蝶一直跟隨在表妹的身邊,直到表妹去世。而男子的妻子卻因做了寡婦,一生孤苦而終。那戲本的作者還給這戲取了個非常貼切震撼的名字,叫做《驚破鴛鴦夢》。

此時座中聽戲的一位夫人笑着道:“這戲倒是有些意思,就是這戲中的表哥表妹太過出格了些,婚姻之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自己做主。更別說這表哥最後還爲了表妹英年早逝,這表哥也太過兒女情長了些。”

蔣霈此時本就是陪着她們在聽戲的,聽到那位夫人所言,便笑着道:“伯母此言差矣,夫妻本就是攜手相持一生的人,自然要心意相通互有情意的兩人才更好。”

那夫人聽了笑着道:“那照你這麼說,這萬一那女子是婢女妓伶之流,難道也要成全他們不成。這樣的話,這規矩還不亂了套了。”

蔣霈笑道:“話卻也不是這樣說。自古良賤不婚,這少爺娶婢女妓伶之流自然是不成的。”說着又望了望姜氏,繼續道:“但如這戲中的表哥表妹,二人本就是家世相當,又自小互有情誼,若成了婚,必是琴瑟和鳴夫妻和順的。即是如此,何不成全了那對錶兄妹呢,也免得最後害了這表兄妹和那表哥的妻子三人。”

姜氏卻只端起茶碗,輕輕的吹着上面滾燙的茶水準備喝茶,既不說話,也不對上兒子的目光。

等戲終人散,姜氏送走了客人,自己則回了自己的院子。姜氏卸下釵環,然後坐到榻上,想到小兒子今日的話,姜氏不由的嘆了口氣。

洪媽媽端了一杯茶遞到姜氏面前,然後問道:“夫人,你還在擔心二少爺?”

姜氏對着遞過來的茶水搖了搖頭,洪媽媽則將茶碗端走,然後又跪到姜氏前面,拿美人錘輕輕的幫姜氏捶着腿。姜氏看着洪媽媽,又問道:“香雲,你說我是不是太固執了?”

洪媽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想到二少爺跟她說的,想將她的兒子要到身邊做小廝的事情。嫡出少爺身邊的小廝,無不都是前程遠大。像原來二老爺做少爺時跟在身邊的幾個小廝,如今都管着侯府南邊一帶的瓷器和布綢生意了。他們在外邊就像是半個主子,回來時也是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

當初大少爺和二少爺選小廝時,她也不是沒有將兒子送進來,只是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沒看重他。能在二少爺身邊伺候,不一定就能得二少爺看重,但不在二少爺身邊伺候,就一定不能得二少爺看重。想到這裡,洪媽媽便笑了笑,開口道:“夫人考慮的事情比我多,夫人既然不想二少爺與楹表小姐定親,自然有夫人的理由。不過這些日子我瞧着楹表小姐的品行,除了出身有些不大好看之外,其他的倒也不比一般的大家小姐差。”

姜氏仍還是面露疑慮。

洪媽媽見了,又一邊捶着腿一邊狀似無意的提醒道:“不過,夫人,您便是想讓二少爺聽您的,您也該用緩和點的法子纔是。若萬一逼得二少爺緊了,二少爺起了逆反的心思,最後弄得母子離心了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女人一怕夫妻離心,二怕的就是母子離心。聽到這裡,姜氏的表情已經有了些鬆動,但卻仍還是有些猶豫。

姜氏用手按了按太陽穴,嘆了口氣,然後道:“我還是需要再想一想。”

在素安堂西廂房的稍間,王楹喝下了一碗消食茶,然後便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轉圈子消食。她今天吃了太多東西,到現在肚子都還有些撐撐的。

福年走過來道:“小姐,要不我陪你去外面散一散吧。”

王楹道:“還是算了,外面天色已經暗了,我在屋子裡走一走就沒事了。”

福年道:“那我再去給您端一碗消食茶來。”

王楹點點頭“嗯”了一聲。

主僕兩人正說着,蔣雯卻從外邊掀了簾子笑着走了進來,然後對王楹喊了一聲道:“楹表姐。”

王楹見到蔣雯,有些驚訝道:“雯姐兒,你怎麼來了?”

蔣雯卻笑了笑,然後對屋裡的丫鬟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福年等人看了看王楹,在看到王楹對着她們點頭之後,才屈膝道是,然後從屋裡退了出去。等丫鬟們出去後,王楹才拉了蔣雯到炕上坐下,道:“說吧,你找我什麼事?”

蔣雯卻從身上掏出一個匣子出來,然後遞給王楹道:“給你。”

王楹疑惑道:“這是什麼?”

蔣雯道:“二哥讓我拿給你的。”

王楹聽了卻不接那匣子,道:“二表哥送這個給我做什麼,我不要,你拿回給他。”

蔣雯卻直接將匣子塞到了王楹的懷裡,然後道:“你不拿,我可不好跟二哥交代。”說完便站起來走了,等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笑着道:“楹表姐,這匣子內有乾坤喲,你可要仔細看清楚。”說完便笑着出去了。

蔣雯從素安堂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蔣霈。蔣霈走上去拉過蔣雯,問道:“怎麼樣,楹姐兒收了匣子沒有。”

蔣雯拍了拍蔣霈的胸口,讓他放心道:“你妹妹我做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說着又想起什麼,又道:“你記得將你那個鬥彩蓮花粉彩瓷瓶給我送來啊。”

蔣霈道:“知道了,晚上我就讓人給你送過去。”

蔣雯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蔣雯走後,蔣霈又站在外面,對着素安堂西廂房的方向望了一會,然後才嘆了口氣離開了。

而此時房間裡,王楹坐在炕上,看着小几上的匣子,卻顯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會之後,王楹才伸出手打開匣子,見裡面放着的卻是一個圓而光滑,手心大小的鵝卵石。王楹覺得奇怪,實在猜不明白蔣霈送顆石頭給她是什麼意思。王楹又想起蔣雯說的這匣子內有乾坤,便又將匣子中的石頭拿出來,拿着匣子翻來覆去的看,然後便看到匣子的下面竟還有一層。

王楹將下面一層打開,見裡面放着的是一封信。她的手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將那封信拿了起來,將信打開。裡面只有渺渺幾字:

君願做磐石,磐石無轉移。

王楹將信握在手上,不由輕聲笑了一下,然後喃喃道:“傻子,你又知我可不一定願意做那韌如絲的蒲葦?”

說完深吸了口氣,然後將信折了起來,放回到匣子裡。又將小几上的石頭拿起來,放到手心裡握了握,最後小心翼翼的放回匣子裡,將匣子合上,然後將匣子放到自己的首飾匣子的最下一層。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滿九千字的,但好像在這裡斷章是最合適的,所以今天只有八千多字。

明天要寫到唐縉坑王楨的同時,順便坑王楹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