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陳氏姐妹
外人說起來這三姐妹來,總是帶了幾分傳奇色彩。
陳貴妃就不用說了,寵慣六宮,生下皇太子。永寧侯夫人呢,當年以小戶之身高嫁侯府世子,丈夫現在官拜正二品的金吾將軍。籠絡丈夫的手段一等一,直接表現是永寧侯的後院現今僅有她一人,永寧侯的五個子女全是其所出。而這些都不算稱奇了……她最霸氣的是,曾經將永寧侯的一個貴妾逼得主動避到庵堂中,至今還在水月庵敲着木魚。
別以爲這個貴妾是像落魄表妹之類的小角色,那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阜陽侯府嫡女,單家世上就甩了永寧侯夫人一條街;與永寧侯從小一起長大,可能有青梅竹馬般的感情,處置她容易造成丈夫離心;天子賜妾,這種人物一般不能隨意打發也不能非自然死亡。
一般來說,天子可以給臣下賜婚,也能給臣子賜美人(注意:這種美人僅限於身處賤籍的不會對主母地位造成威脅的女人),但很少會給臣下賜一個貴女出身的貴妾。原因無他,這太容易讓皇帝的威信打折扣了,而且,臣下的後宅太亂對皇帝真的是沒好處的。但靖暉帝當時不知道怎麼的就腦抽了,愣是給永寧侯賜了一個貴妾下來。
但就在這貴妾懷抱着一堆金光閃閃的金手指的情況下,最後還是沒在永寧侯夫人手上佔到便宜,反被逼得自己主動去了庵堂。
比起兩個姐姐來,小陳氏就比較小透明一些了,但她與應八爺也是大燕人人稱道的模範夫妻,與應三老夫人婆媳相處融洽,據聞應三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兒媳,去哪兒都離不得她。
而此時,蔣氏和王檀等人下了馬車之後,陳氏笑吟吟的走上前來,與蔣氏道:“我還以爲你今日不來了呢。”
蔣氏故意道:“怎麼,不歡迎我來?”
陳氏道:“自然歡迎,沒見我親自到門口來接你們。”說着望了望蔣氏身邊的王檀和王楹,又道:“這便是楹姐兒和檀姐兒吧,沒想到一眨眼的時光,孩子們都大了。”
蔣氏與陳氏自閨閣時就交好,王家未離京時,兩家常有來往。但因爲王檀當年常生病,不常出來見人,對陳氏並無多少印象。反而比她大幾歲的王楹,對她有極深刻的印象,此時見到她表現得很是高興,盈盈的給她行禮問好。
陳氏拉過王楹的手,笑着道:“我們楹姐兒都長成大姑娘了,也越長越標緻了”
王楹抿着脣笑了一下,道:“伯母亦是風采不減當年。”
陳氏聽着十分高興,轉頭對蔣氏道:“看看,真是個嘴巴甜的丫頭。有這麼個丫頭在身邊,你怕連吃飯都要香上幾分。”說着又回過頭來,對王楹道:“真是可惜,伯母家兩個大的小子都已經定了親,兩個小的又與你年齡不相襯,要不然伯母真想將你聘回家中來。”
與王楹說了幾句話,陳氏又轉身拉過王檀的手,道:“檀姐兒怕是也不認得伯母吧,從前我常去你們家,可惜每次去,不是說你在生病就說你去了你外祖母家,我倒是極少機會見你。伯母真是遺憾,沒能早點見到長得這麼可愛漂亮的檀姐兒。”
王檀秉承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道理,也故做惋惜狀,對陳氏道:“我也很是遺憾沒能早點認識伯母,要不然我也能早點見識到伯母的絕代風華了。”說着頓了頓,又道:“不過人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想來我和伯母是有緣之人,因此雖有種種妨礙因素,我們最終還是認識了。”
陳氏呵呵的笑起來,伸手抱了抱王檀,道:“你這嘴巴里灌了蜂蜜吧,甜得都要膩死人了。”
王楹和蔣氏聽了,也不由抿着脣笑起來。過了一會,陳氏放開王檀,又一邊拉着她的手一邊對蔣氏道:“你怎麼這麼會生姑娘,生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嘴巴甜,我們家珍姐兒嘴巴可沒這麼甜。”珍姐兒是陳氏的女兒。
蔣氏見陳氏說起自己的女兒來,也跟着問道:“你家珍姐兒呢?當年我離京時,她還只能在你膝蓋上坐着,現在也不知長成什麼模樣了。”
陳氏道:“她今日跟着她祖母呢,等進去了我再將她帶出來讓你見見。”
陳氏又從身上拿出一個五蝠捧桃的翡翠掛件和一個桃紅碧璽瓜形玉佩分別給王檀和王楹做了見面禮。王檀和王楹謝過,陳氏才又摸了摸王檀的腦袋笑了笑,接着與蔣氏道:“快進去吧,今日青姐姐和竇姐姐她們都在呢。”說着一隻手牽了王檀,與蔣氏一起進了垂花門。
永寧侯府的精緻極好,院中一眼望去,蒼松翠柏。進門便是三丈寬的青石路,幾個穿官綠色比甲的婆子牽了青帷馬車過來,放下腳凳扶了王檀等人上了馬車。
馬車內裝飾精緻華麗,四角處掛了黃色織金香囊,淡淡的蘭花香從香囊中散發出來,溢滿了整個車廂。馬車的長凳上鋪了蔥黃色的錦墊,上面粉色的梅花栩栩如生。馬車在內院走得極穩,幾乎感覺不到搖晃。
王檀坐在陳氏的旁邊,陳氏拉着王檀的手,極稀罕的對蔣氏道:“你將檀姐兒送給我做兒媳婦吧。我們家老三和老四你是見過的,老三比檀姐兒大一歲,老四比檀姐兒小一歲,你要哪一個做女婿,隨着你挑。”
蔣氏很豪爽的道:“行,你只要將我們檀姐兒當親女兒待,我就讓她進你家的門。”
陳氏笑道:“你放心,這麼可愛的姑娘,我自然要將她當女兒待的。”說着摸了摸王檀的腦袋,又與她道:“檀姐兒,等一下伯母介紹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給你認識,你喜歡哪一個就指給伯母,等你長大了,伯母讓他娶你進門好不好?”
王檀:“……”
呵呵,不是說古人都很委婉內斂的嗎?你們不覺得當着一個九歲的小姑娘的面說婚嫁之事太超前了。另外,我可以爭取婚姻自由嗎?
陳氏好似也不一定非要她回答,不等她想出一個合適的答案來,她已經與蔣氏轉到其他的話題裡面去了。
蔣氏問道:“你家毅哥兒和殷哥兒定的是什麼人家?”
陳氏道:“毅哥兒定的是年閣老的嫡長孫女襄姐兒,殷哥兒定的青姐姐家的次女嫘姐兒。今日襄姐兒和嫘姐兒都隨大人一起來了。我怕這兩個小姑娘在家裡不自在,倒是讓毅哥兒和殷哥兒進宮陪五皇子去了。”
蔣氏點點頭,然後道:“我聽我們老爺說,等現在的竇閣老退下來,年閣老怕要升首輔了。你倒是挺有能耐,他家就一個嫡孫女,結果就被你挖走了。”且內閣裡的那羣老狐狸最喜歡講什麼忠君,一般不願意參與到儲位之爭裡面去。永寧侯府是太子派,年閣老可不一定願意與他們沾邊,這種情形下,她還能讓年家與永寧侯府結親,可見她的手段不一般。
陳氏對這頗有些自得,呵呵的笑起來,卻故作謙虛的道:“其實年閣老做不做首輔都是次要的,我看重的是襄姐兒的品行。”
蔣氏瞥了她一眼,道:“你就得意吧。”
馬車一路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然後在雪梅院前停了下來。在外面依稀已經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王檀隨蔣氏等人從馬車上下來,接着看到的便是一座白牆灰瓦的院子。
王檀仔細的打量着這座院子,院子前面的臺階用帶水紋的太湖石鋪就,門楣上海棠牌匾上書着“雪梅院”三字。院子前面種了一片梅花樹,這院子取名“雪梅院”或許就與之有關。梅花樹中間留了一條丈餘寬的行車道,院子前面也有幾丈寬的空地,上面鋪了青石,青石的縫隙中偶有小草露出。
因不是梅花開放是季節,現在並沒有梅花,梅花樹上長出蔥蔥郁郁的葉子,看着卻也有幾分生機盎陽之色。
王檀隨着蔣氏和陳氏一起上了臺階,然後進了院子。裡面是一塊極空曠的庭院,庭院裡搭了戲臺,戲臺檐角的飛燕高高翹起,上面旦末淨醜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戲臺下面擺了黑漆桌椅,桌子上放了茶水點心,椅子上坐了一羣錦衣華裳的貴婦。桌椅的兩邊站了兩排穿着青色小襖桃紅色比甲的丫鬟,丫鬟時不時的端了茶水去給客人添茶。
陳氏望了戲臺上一眼,然後道:“喲,這都已經唱到《牡丹亭》了,也不知唱到“還魂”這一折了沒有。”說完又轉頭對蔣氏幾人道:“我先領你們去見我婆婆。她和我娘,應三老夫人等人在後面屋子裡打葉子牌,珍姐兒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