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又做夢了,夢到了那個桃源,這次看的更清楚了,雕樑畫棟上的精美花紋都看的一清二楚,只不過上面刻的字或者應該說是花紋卻看不懂。安寧繞着走廊曲曲折折的進去,大概是到了一間書房,進去立刻沉浸在沉澱的書香硯墨香裡。安寧好奇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本線裝書,明明是薄薄一本卻覺得有千斤重,這個落差讓安寧手腕不穩書冊從手上滑下去,卻沒落到地上而是停在空中直朝着安寧而來,安寧想要動動身子卻發現腳就像是黏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在書冊飛到眼前時,安寧發現自己能動了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夢中的任何一個場景,真實的讓安寧分不清到底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境了。
“夫人?”溫和的男聲在身旁響起,安寧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溫暖的環住,醇厚的聲音帶着安撫的意味:“夫人做噩夢了?”
隔間候着的丫鬟聽到聲響隔着門問道:“老爺夫人,要不要奴婢進來伺候?”
安寧撫了撫胸脯,朝門口道:“不用了,去歇着吧。”
“是夫人,您要是有什麼事就喚奴婢。”小丫鬟回到隔間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倒在榻上睡過去了。
安寧緩過來才發覺自己還靠在大老爺的胸膛上,臉紅了下幸好是燈光昏暗看不大真切,溫熱的氣息噴在安寧耳垂上。安寧縮了縮,憋住不讓自己笑出來。
“好些了?”張大老爺問道。
安寧不自覺的想到張大老爺跟安老爺詳談甚歡的時候笑的挺和煦的,面對自己的時候繃着一張老臉算是什麼事,還以爲姑奶奶稀罕還是什麼的。起身自己倒了一盅溫水,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心裡才舒服了些。莫名其妙穿過來也就算了,好在吃穿都不愁,如今又有些摸不到頭緒的怪事,真是夠了。
安寧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側身看了看閉眼睡覺的張清和,他睡覺很規矩,胳膊合攏放在小腹上,一晚上都不帶換姿勢的。
“睡不着了?”突然的發聲讓安寧嚇了一跳,要不是看到張大老爺嘴脣動了,她以爲張老爺睡着了呢。
“抱歉,”安寧放射性的來了一句,抿了抿嘴脣,“老爺你沒睡着啊?”說完這句話安寧真想給自己一巴掌,這不是廢話麼。“啊,我的意思是我以爲你睡着了來着……”
“呵呵,”張大老爺睜開眼睛,伸手摸摸安寧的發旋,“沒想到我的小妻子晚上還挺可愛。”
安寧鼻子一酸,她想她老爹了,她老爹以前就喜歡這麼摸她頭頂,這一出神倒沒聽清楚張清和說了句什麼,懵了一下,“老爺說什麼?”
要是張清和張大老爺知道安寧這時候心裡想什麼,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而張老爺此刻也沒了說第二遍的意思,安寧側過臉去竊笑,想不到張老爺還是個悶騷,絕對不會告訴他剛纔那句話她聽到了。
此次夫妻夜間談話不短但其中對話一個巴掌都能數的出來,最後以安寧被周公招走進入黑甜的夢鄉結束,張清和伸手拉了拉五彩鴛鴦錦繡被,閤眼。
老太太免了安寧去站規矩,所以早飯是在自家院子裡吃的。
幾個姨娘自然免不了的來立規矩,一向囂張的周姨娘今天一反常態,絳紅色的衣裳換成了湖綠色的衣裳,頭上也只簡單的插了幾隻簡單雅緻的簪釵,看上去順眼不少。安寧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還有些不大習慣,擺手讓她去伺候張清和去了,這都精心打扮了總歸要給正主看到纔沒虧着啊。
如今張清和後院除了安寧外四個伺候的,三個都是姨娘的分位,除了原太太陳氏給的友蓉。安寧特意看了友蓉一樣,相貌也就中上,隻身材好豐臀肥乳的看着就是好生養的。當初陳氏在的時候,說是通房丫頭,給的卻是姨娘的分例,還單獨分了個院子,旁人看她是太太房裡的多少都給點面子。如今當家的可不是陳氏,安寧也不會苛責了後院的伺候的,月例按規矩給,旁人自然挑不出錯來。安寧又不是聖母,萬沒有正妻真心善待丈夫妾侍的道理。
安寧自覺沒什麼,自己有丫鬟伺候夾菜吃飯,旁邊張清和自有周姨娘殷勤的伺候,稍稍低下頭露出一截皎白的頸子,一點也沒昨天剛被訓斥的沮喪,反而是越戰越勇了,時不時隱晦的朝安寧瞥一眼,要不是這隱晦的視線安寧還真以爲周姨娘該吃素了呢。
說實話安寧沒怎麼把周姨娘放在眼裡,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周姨娘在安寧來第一天就強勢出頭,半點沒把安寧放在眼裡,也不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如今小意溫柔打算以退爲進的,不是這周姨娘藏拙,就是身邊還有給她出主意的,不過現在看來就是第二種了,不過這出主意的也不是聰明的。
至於其他的三個,劉氏眼無神采心如死灰,怕是熬日子了;宋氏顏色好行事卻恭順,連那友蓉也是,這纔是值的注意的。一頓飯下,各人各心思,張清和吃過飯和老太太請了安自去前頭衙門了。
安寧也不得空,偌大個府邸管起來也不是件容易事。在孃家時,安夫人管家時事無鉅細樣樣操心,安寧有時候看着都替安夫人覺得累,不過對比張家安家家小事少,安夫人又管家多年好些事都有了章程,不然非得過勞死。而張家就不同了家大業大,安寧肯定不能像安夫人一樣事必躬親,連下面的人一日如廁幾次都要關心,大事小事都要一把抓,不活活累死纔怪。
安寧自然不做這樣的傻瓜,當然了不是說安夫人是傻瓜,她將職權劃分,具體責任分到各個管事身上,她只做一個總覽,不過問下面的人如何作爲。若是下面的人出了差錯,管事要負連帶責任,這樣管事的不希望被下面的人連累,必會起到監督的作用。關於安夫人提醒的廚房和採買這兩塊,廚房這一塊整個府裡除了老太太有自己的小廚房,其他的院子吃喝皆從廚房出,廚房就成了最容易被做手腳的地方。爲了自身安危,安寧自然得將廚房抓在自己手裡。廚房人手很雜,還不知這裡有哪個院子安插進來的釘子,安寧可不信在陳氏去了這兩年姨娘能分權的時候她們沒有乘機插人進去。安寧就拜託謝嬤嬤嚴加把關,手上能用的人手還不多,謝嬤嬤是老太太給的,現在看來是個好的。
還有采買這一塊兒,這是油水最多的一塊,負責採買的少不了中間的盤剝。像張家這樣的書香世家,主子自然不會去關心這等事,也不屑關心,因此中間可做的文章就大了。也因採買重要,主子用的大多是心腹,張家負責採買的管事有好幾人,想來當初安排的時候也有相互督促的意思。安寧想動採買這方面,必定會牽一髮而動全身,再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過這樣安排下來,安寧不必事必躬親,府裡的效率卻比以前好些了,風氣也上了一層。老太太一高興,賞了好些好東西下來。
“杏兒,趕緊扶張嬤嬤坐下歇歇。”送東西來的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張嬤嬤,精壯的身板說話特爽利。
芝兒遞了一杯茶過去,張嬤嬤接了也沒坐朝安寧笑道:“夫人,老奴就是來替老太太送東西的,送完老奴還得回去跟老太太回報呢。這些個都是老太太從自個私房裡特意挑出來給夫人的,老奴說句直話夫人可別見外,老太太做夢都盼着白白胖胖的大孫子嘞!”
這話真不假,從老太太賞下來的東西就能看出來,麒麟送子的玉石擺件、上有七彩掐絲琺琅榴開百子像的成套的碗碟,青花折枝花果瓶,繡着有‘宜男草’之稱的萱草錦帳……都是些生兒好寓意的擺件,老太太還交代了都要擺出來,安寧頓時表示壓力山大,她才進門不到五天,就是蝌蚪變青蛙還得月餘才能看的出來好麼。
回念一想,安寧也能理解,張清和幾代單傳,如今張老爺都三十多歲了,還沒個能傳承家業的兒子,老太太自然着急。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老太太作爲張家媳,自然不願看着張家絕了後,不然百年之後無顏面對張家的列祖列宗。但理解歸理解,安寧看着擺滿了一榻的物件哭笑不得,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老太太盼孫子都魔怔了呢。再說了這生男生女又不是她能決定的,關鍵還是在大老爺身上好不,當年學生物的時候什麼染色體的,這種話安寧斷不能說出去的,說出去被魔怔的就是自己了。
送走了張嬤嬤,安寧回房坐在鋪着大紅交頸鴛鴦繡花薄毯的錦煙蓉覃湘妃榻上,杏兒拿了個石青金錢蟒引枕讓安寧靠着,問道:“太太,老太太賞下那些擺件可是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