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崑崙之禍(上)
“發生了什麼事?”
饒是泰山崩前臨危不懼的耿頌平問的時候,聲音也微微顫抖。屍骨成山,血流成河,看戰果就能想象當時的場面是多麼的慘烈!
“小仲先生呢?”
他快走到溫故身旁,疾聲問道:“他在哪裡?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溫故的沉默讓他內心恐懼到了極致!
溫故回頭看他:“他失蹤了。”
“失蹤?只是失蹤?”看滿地喪屍屍體,絕不可能是趙樹青和仲世煌兩人所爲,他甚至想不出要多少異能者才能造成這樣的傷亡?
“我去找他。”溫故此視完完全全地冷靜下來。踏雲幡還在仲世煌的身上,那是他用心血祭煉的,方圓百里之內必有感應,自己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這裡交給你。”
耿頌平抓住他的胳膊:“你先說清楚,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有這麼多喪屍?”
“一言難盡,事不宜遲,我須快去快回。我向你保證,一定將人帶回來。”溫故眼眸澄澈,堅定地回望他的注視。
耿頌平深吸了口氣,鬆開手:“記住你說過的。”
溫故點頭,扭頭就跑。
“喂,開輛車去。”耿頌平喊完,眼前就失了趙樹青的蹤影。
“……”
風颯颯,夜茫茫。孤身往,甚淒涼。
好在溫故很快感應到踏雲幡的位置,不然更是淒涼加淒涼。隨着與踏雲幡的聯繫越來越密切,一座巨城出現在視線之內。他足尖輕點,躍上城頭,身如大鵬,在空中盤旋一圈,落在初次遇到莊哥莊嫂的那幢大樓樓頂。踏雲幡斜斜地插在樓角,迎風搖曳,如一面普通的旗幟。
他心急亂地跳了兩下,將踏雲幡扯下,上面勾着兩根碎髮,隨着他的動作,乘風而去。
此時,已可排除仲世煌自己離開的可能。以工廠到貓城的距離,就算仲世煌開車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到。那麼是被人帶走的。趙銘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視線,分|身乏術,應當不是他。也就是說,當時還有人潛藏在暗處,躲過了他的感知。
溫故一拳捶在屋頂的圍欄上,爲自己的大意!
事到如今,自怨自艾亦無濟於事,將人找回來纔是正理。
他正要駕雲,低頭看到鄧柏帶着小豬和邁克爾兩人義憤填膺地走出大樓,心中一動,從樓上躍下,將臉變成燒傷的模樣,帶上口罩迎了上去——那塊金屬面具被仲世煌扯走之後就下落不明。
鄧柏等人自然看到一個人走過來,不過這條是貓城的主幹道,有人路過不稀奇,只是當那人直直地撞上來時,才路出戒備之色。
“誰?”
溫故停下腳步,揭開口罩:“是我。”
……
鄧柏一瞬恍然一瞬疑惑:“你又是誰?”
溫故將他們相遇的情況描述了一遍,又說:“上次沒有打招呼就匆忙離開,實在抱歉。”
小豬道:“你不是啞巴嗎?”
溫故想說治好了,又想到對方可能會問既然能治好爲什麼不早點治,一來一往沒完沒了,乾脆道:“我裝的。”
小豬:“……”
邁克爾瞭然道:“我懂。不會講英語是夠丟人的。”
溫故:“……”
鄧柏倒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你不想加入我們基地吧?”
溫故道:“我喜歡的人在世青基地。那時候以爲你們會去世青基地。”
小豬叫道:“我們車的方向與世青基地南轅北轍,你也能搭錯,你是路癡吧?”
這其中原因解釋起來又要費一番功夫,他也認了。
邁克爾道:“你跟世青基地那個人走的?”
溫故點點頭:“我們認識。”
鄧柏道:“那你爲什麼在這裡?我可不記得世青基地最近有派人過來。”
溫故道:“我們收到消息,說貓城附近有喪屍潮,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
鄧柏臉色微緩,眼睛也出現一絲暖意。在末世得到關懷和援助總是一件叫人欣慰的事。“你們放心好了,那些喪屍出現過兩次,每次都是繞一圈就走了,從來沒有發起攻擊,而且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翁隊長他……”小豬剛說了一半,就被邁克爾捂住了嘴巴。
鄧柏乾咳一聲道:“翁隊長還對城防不太放心,但是我們很有信心。都兩年了,喪屍的數目越來越少,相信不用過多久,我們就可以恢復到以前的生活。”
溫故敢用仲世煌的下落作擔保,鄧柏說的絕不是小豬剛纔要說的。但他沒有揭穿。畢竟是兩個基地的人,關係也不是太好,對方有所防備很正常,從他的話裡,可以確定喪屍潮是趙銘用來誘殺他的陷阱,那羣喪屍已經倒在了從小鎮到貓城的路上,再也不能爲禍。
溫故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有沒有見過翁隊長拿回來的那個淨化器。”
鄧柏等人都去了交易大會,當然知道引起無數揣測和眼紅的淨化器,也知道自家隊長從世青基地手裡弄回來了一個,只是弄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了。
“應該被藏起來了吧。”鄧柏並不知道麒麟基地和世青基地曾爲這個淨化器掀差點掀起腥風血雨,仍停留在“是個好東西”,“很珍貴很有用”之類的印象上。
“聽說你們這裡有一位新來的治療系異能者,我能見見他嗎?”
他的問題越來越像探聽,引起鄧柏等人的警惕和不滿。
鄧柏淡然道:“我們最近沒受傷,還沒有見過他。”
溫故見狀,知道套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便與他們告辭。小豬還想留他,被婉言謝絕,獨自往小路走。
鄧柏朝邁克爾使了個眼色,邁克爾小心翼翼地追上去,不到半分鐘就跑回來,苦着臉道:“不見了。”
鄧柏皺眉道:“貓城要加強警戒了。”這個人一定不是正常程序進來的,不然肯定會引起重視。
小豬撅嘴道:“他們會搭理纔怪。”
邁克爾低聲道:“翁隊長失蹤,會不會是他們倆做的手腳?”
鄧柏搖頭道:“他們兩夫婦雖然貪小便宜,膽子卻很小,造反這種事,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小豬道:“可是現在基地拽在他們手裡……”
鄧柏道:“翁隊長會回來的。”
“會嗎?”
“……嗯。”
風太大,吹散了最後的應答。
溫故隱身站在道口,皺着眉頭聽完他們的對話,眉宇若有所思。
翁於橋失蹤。
呂恆失蹤。
仲世煌失蹤。
……
這中間會有什麼關聯嗎?
爲了心底的猜測,他乾脆將整個希望基地翻查了一遍,卻一無所獲。不止翁於橋、呂恆和仲世煌不見蹤影,連盛文昭都不在。他又沿着回小鎮的路,將附近可能、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搜了一遍。
尋找,失望,繼續尋找,繼續失望。
這已經成爲兩個月裡,溫故唯二會做的事。
他回過兩趟虎城,希望仲世煌已經趕了回去,卻總是落空。看到耿頌平和孟瑾一邊爲世青基地焦頭爛額,一邊不斷地派人打聽仲世煌的下落,就連現身勇氣都沒有。
怎麼忍心告訴他們,自己還沒有找到。
又怎麼忍心逼自己承認,還沒有找到。
到了第三個月月初,他終於停止瘋狂地找人行爲,開始冷靜地思考。然後,他去找了董熙。
董熙見他滿臉驚喜:“謝天謝地,你終於出現。”
“我想請你幫個忙。”
“何事?”
“我想找一個人,他失蹤了。”溫故臉色發青。失血過度的症狀在仙人身體的自我調解下,漸漸恢復,然而東奔西走,提心吊膽,卻讓他的臉色始終保持着病怏怏的蒼白。
“你許久不見,莫非是在找人?唉,此事容後再議。天下道修、仙人皆聚崑崙,與魔道決戰在即。你速速趕去崑崙山,助衆仙一臂之力!”她頓了頓,又道,“白鬚大仙也在崑崙。行天道的推演之術或可幫你達成心願。”
兩個月來,溫故的眼睛頭一次露出光亮,微笑道:“多謝。”
神州修道之風鼎盛時期,三大仙山領天下道修,受衆生膜拜,無限風光。至後來,修道者日益減少,渡雷劫日益艱難,崑崙、須彌、蓬萊也漸成傳說。
溫故猶記當年,他與師父同上崑崙,見那崑崙首座身負凰翼,手捻鳳珠,凌風而立,高不可攀,莞爾一笑,超凡脫俗。那時,他便想,所謂仙者,莫過於此。
未曾想,千年之後,再來崑崙,他成了名符其實的仙。
崑崙,縱百里,橫千里,因乾坤蕩穢鼎坐落於此,終年仙霧繚繞,不見真容。而今,乾坤蕩穢鼎被煉製成魔鼎,仙霧成了魔氣,遠遠看,就能看到血紅之光沖天,山上黑雲壓頂。
衆仙分成四撥,分守四方。
溫故到北邊,受其他仙者指引,又去了東邊。白鬚大仙果然在此。不止他在,還有很多仙家以及曾有數面之緣的道修——修道者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關,都是相交容易相見難。許多道修雖然沒有飛昇,但戰力極高,也能成爲臂助。
他到時,衆仙正合力逼退魔氣。
肉眼來看,耀眼的紅光與夕陽餘暉融於一處,不分彼此。可在溫故這樣的仙者眼中,能看到魔氣不安地翻滾,且漸漸往後退縮。
直至太陽下山,萬物沉於黑暗,衆仙方纔停手。
白鬚大仙看到一道收手的溫故,微笑道:“每天日月交替,魔氣最活躍也最紊亂之時,是我們除魔的大好時候。”
溫故道:“何時才能將魔氣驅除乾淨?”
白鬚大仙道:“難矣!魔氣佔地越小,便越濃郁。我們的法子治標不治本。”
“何爲治本?”
“須將魔氣滌盪乾淨。”白鬚大仙嘆氣道,“天下間,唯有乾坤蕩穢鼎能做到。可是乾坤蕩穢鼎在魔氣中央,有諸魔看守,根本難以靠近。”
溫故跟着嘆氣:“那該如何是好。”
“爲今之計,只有再造一個乾坤蕩穢鼎。”
溫故聽了微微吃驚,暗道,乾坤蕩穢鼎如此上古神器,也能煉製不成?他又想道:三大仙山中的蓬萊正是以煉器聞名,說不定有辦法。
溫故見衆仙各自找地方修煉,跟在白鬚大仙身後。
白鬚大仙道:“你有時間便好好修煉魂魄。”
“是。”溫故舔了舔嘴脣道,“我有一事相求……”
“嗯?”
天邊突然一道金光劃過,一眨眼,一個玉冠玉帶的玉面青年便笑呵呵地到了近前,朝白鬚大仙作揖道:“大仙別來無恙。”
溫故想到趙銘的那句“別來無恙”,不禁牙疼。
白鬚大仙見到他,眸光閃了閃,笑道:“原來是黃凌道人,盼君多時!”
溫故覺得黃凌道人有些耳熟,凝神細想,突然想到董熙說他的經歷時曾提到“八百三十歲再遇奇緣,得天華雙仙的雙修功法,與黃凌道人同修百年成正果,雙雙飛昇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