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滅絕

晨光漸亮,金花婆婆凝目注視着龍小寶,心裡不住思索這其貌不揚的小胖子適才所使的武功家數,越想越是心驚。

黛綺絲當年與丈夫隱居靈蛇島後,爲了治療她夫婦二人在“碧水寒潭”中受的內傷每年都要喬裝易容離島尋找療傷的藥物。因爲他們害怕泄露行蹤,不免極爲小心,久而久之江湖中便盛傳金花銀葉是一對行事詭秘,武功超凡的古怪夫妻。

這些年來黛綺絲仗着一身狠辣詭異的武功,雖然名聲不顯,但武林中一些真正的高手皆知金花婆婆是個不好惹的老怪物。黛綺絲武功既高,見識自然不凡,然而十餘年來即便有武功勝過他的對頭也未曾如今日一般令她大爲震驚!

此時黛綺絲臉上蒙着一層雞皮鶴髮的人皮面具,旁人自然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但那雙明媚靈動的眸子裡終究無法全部掩飾她內心的情緒。仔細回想與龍小寶交手的過程——獨孤劍訣是她平生初見,但卻遠比她所知的任何劍法更加超絕精妙。此後小寶使出的“打狗棒法”,乃是丐幫不傳之秘,她又哪裡見過這等天下無雙的棒法?

“多羅葉指”乃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金花婆婆只是隱約感覺出一點點佛門武功的影子;隨後的“降龍十八掌”這位身份隱秘的前波斯聖女倒是猜出了一二——憑藉豐富的江湖閱歷,卓絕的武功底子,看出小寶的掌法似乎與武林傳說中的那位丐幫幫主洪七公的武功路數極爲相似。也正因爲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紫衫龍王纔會心驚乃至心悸!

縱是她再自傲,也不敢招惹洪七公這等天下有數的絕頂人物!

至於至陽至剛的“九陽神功”,精微玄奧的“九陰真經”,凌厲霸道的“蛤蟆功”黛綺絲更是摸不着半點門路——就連龍小寶爲了躲避她的殺招狼狽不堪地打的幾個滾都暗藏着某種怪異之極的身法!

久歷江湖的黛綺絲哪曉得龍小寶打那幾個滾用的正是西毒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後所獨創的怪異武功。

其實別說黛綺絲,就算是把她換成武學淵博如海,修爲深不可測的張三丰,恐怕也看不明白龍小寶“亂七八糟”的武功套路。更何況這廝所用的每一招都是當世最頂尖的絕技中的絕技,即便張三丰真的在此也會大吃一二三四……驚!

龍小寶當然不知道黛綺絲此刻內心紛亂的念頭,只是因爲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和實際年齡從而才能在特別注意的黛綺絲的眼睛裡捕捉到那麼幾絲一閃而過的驚訝。這貨大概猜到了幾分自己一通“亂拳”有可能把對面實力強大的可怖對手“打懵”了,或許已令遠比世間大多數鬚眉男兒更加狠辣悍勇的紫衫龍王心生顧慮!

龍小寶緩緩起身,挺直了腰板,神情肅穆,頗具氣勢。然則貌似氣定神閒,實則心裡叫苦不迭——天亮了,體內充沛的真氣就像許多年的他一樣“見光死”睡覺去也!

這他媽見鬼的內力消失的還真他爹的及時啊!

現在這廝除了“召喚”所有影帝附體施展“忽悠神功”祈禱上帝幫助他矇混過關,還能有啥辦法呢?

“你的師父是誰?”

小寶聽金花婆婆這麼一問,稍感寬心,知道對面這位也跟其他人一樣被他“博大精深”的諸般神功**給矇住了。當下微微一笑道:“星宿老怪估計很快就能尋到這兒了,婆婆這當口還要把時間精力浪費在我這無名小輩的師門來歷上嗎?”

“丁老怪?他怎會也在此處?”金花婆婆瞳孔微縮,語氣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絲緊張。

小寶嘆道:“丁春秋和您老人家一樣都是來找胡先生晦氣的。”說着轉頭看了一眼還在閉目運功的胡青牛夫婦,心中奇怪以“蝶谷醫仙”隨身藏帶的療傷聖藥,加上他夫妻二人的內功底子怎的還會老半天全無動靜。

貌似金花婆婆已是手下留情,並沒有一照面就要他們性命的想法,按理說胡青牛和王難姑的內傷應該不會太重纔是。

小寶全神貫注的應付金花婆婆,暫時也沒辦法去看看胡青牛夫婦的情況,只想着儘量拖延時間,怎生想個辦法讓丁春秋和黛綺絲打上一架,自個趁機溜之大吉。

遠方忽又傳來一聲厲嘯,小寶感覺比上一次更接近了一些,心道這老怪物來的倒是挺快。

金花婆婆眺望遠方,輕輕咳了幾聲,眉頭皺起,若有所思——從丁春秋的嘯聲中黛綺絲感覺到那個惡名傳天下的星宿老怪的內功絕對在自己之上!

沉默了一會兒,金花婆婆轉頭問小寶道:“你不肯說出師門來歷,我不逼你。我只問你丁老怪究竟想把胡青牛怎樣?”

小寶大是擔憂的斜睨了一眼遲遲不肯睜開眼睛的那兩口子,苦笑道:“丁春秋是來殺他們的。”

黛綺絲以爲丁春秋大老遠趕來“蝴蝶谷”是和別人一樣來請胡青牛給人看病療傷,沒料想聽到的竟是這個答案。

“爲什麼?”

“就因爲他們兩個的外號啊!”

黛綺絲本就聰慧過人,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猜到了丁春秋萬里迢迢來殺人的緣由。這一想明白不禁冷笑道:“嘿嘿,這天下有多少神醫,多少精通毒術的高手,難道他丁春秋能全部殺乾淨不成?”

小寶搖頭道:“那倒不是。丁春秋說他只殺像胡先生這般醫術通神的神醫,而像胡夫人這種天下第一的用毒高手更是留不得!至於其他人,似乎他還不屑遠來殺之。”

金花婆婆哪裡聽不出這貨話裡的含意,咳了幾聲,陰森森道:“老婆子既通醫術,也算用毒的行家,豈不也成了丁老怪必殺之人?”

小寶想了想,認真道:“婆婆的武功是極高的,但若論醫術和毒術,恐怕還不及胡先生和他的夫人吧。”言下之意便是在說你金花婆婆還不夠級別讓丁春秋專門去殺。

這貨本想借此挑起黛綺絲的好勝之心,哪知大名鼎鼎的紫衫龍王卻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理,那兩門功夫老婆子確實是萬萬及不上他姓胡的兩公婆。丁老怪是邪魔外道,老婆子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我和他之間更沒有半點恩怨,不如就在這兒等他過來,老婆子親眼看他殺了這姓胡的也算報了大仇。”說到這裡,金花婆婆斜眼望向張口結舌的龍小寶,“你武功雖雜,卻不是婆婆的對手。反正我不會親自動手去殺胡青牛和他老婆,你要是再出手,就別怪婆婆不客氣。至於待會兒丁春秋過來你想跟他拼命,卻也由得你。”

龍小寶暗叫一聲苦也。心道這紫衫龍王人雖美如天仙,但心腸冷硬剛強,出手狠辣,行事全憑個人喜惡,這下走也走不得,留下更是隻有死路一條,這讓老子如何是好!

黛綺絲當然不知道小寶此刻已是內力全無,所以才說出隨他與丁春秋拼命的話來。小寶卻是心知肚明丁春秋遲早會找到此處,怕是一照面自己就要喪生在“化功**”之下,能保住全屍迴歸瓜哥的溫暖懷抱就算阿米豆腐了!

這貨心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表面還要強作鎮靜,眼珠子一通亂轉,使勁琢磨着該如何脫身的辦法,只是當下心亂如麻,哪裡還想得出什麼智比孔明的妙計?

正一籌莫展,心急如焚,偷偷左顧右盼逃生之路時,忽遠遠望見來時小路轉角花叢茂盛處走出幾人,不由心中一凜,以爲是星宿派的弟子先到了。哪知定睛仔細再看,卻見竟是幾個女子,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傳來:“賊婆子,又在這裡胡亂害人嗎?”

說話間,那女子已到近前,龍小寶也未見她腳步如何快速移動,心知這又是一個武功卓絕的女人。看她相貌雖然甚美,但兩條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頓時變得十分詭異,有點戲臺上吊死鬼的味道,再加上她身上穿的灰布袍子,頭上戴的帽子皆是尼姑打扮,小寶頓時便猜出這中年尼姑便是峨嵋派當代掌門滅絕師太!

滅絕身後跟着的兩個女弟子自然便是丁敏君和貝錦儀,在她二人身後牽着一個小女孩兒垂首而行,咳聲不斷的年輕女子想必便是殷梨亭的未婚妻紀曉芙了。小寶見滅絕師太突然出現,心中大喜,暗想以這老尼姑嫉惡如仇,自高自大的性子無論金花婆婆還是星宿老怪無疑都是她老人家眼裡的十惡不赦之徒。看來這場架勢必要打,那麼說不定脫身的機會也就隨之而來了!

滅絕師太盛名遠播,武林中無人不知,但她極少下山,見過她面的人可着實不多。金花婆婆見她露了一手輕功,心中已生警惕;目光一掃看到紀曉芙跟在後面,冷笑道:“原來你還沒死呀?過來讓婆婆瞧瞧!”

紀曉芙牽着的那小女孩兒自然就是楊不悔,此時突然見到那個打傷她媽媽的惡婆婆不由嚇得小臉蒼白,趕緊躲到紀曉芙身後。滅絕師太橫了一眼金花婆婆,冷冷道:“我這孽徒就是被你打傷的?”

金花婆婆咳了兩聲,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就是峨眉派的掌門,你的徒弟是我打傷的,你待怎樣?”

滅絕師太面無表情,冷冷道:“打得很好!你愛打,便再打,打死也不關我事!”

後面紀曉芙一聽這話,頓時心如刀割流下兩行熱淚,叫道:“師父!”

小寶偷眼旁觀,見那丁敏君神情得意,貝錦儀面露不忍,紀曉芙傷心欲絕,心道老子又不是張無忌那小子,要是按劇情發展紀曉芙被她師父一掌打死了,難道還要老子帶着個小丫頭萬里迢迢的去崑崙“坐忘峰”找她老爹楊逍不成?

只聽金花婆婆道:“我本與峨嵋派無冤無仇,打過一次,也就夠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婆子報了仇便走。”說着便向胡青牛緩緩走去。

小寶知道黛綺絲見滅絕師太到來,不想與峨嵋派惹出是非,便要先下手殺了胡青牛。這貨雖然貪財好色,貪生怕死,但這輩子卻從沒有負過一個“義”字。既然已下定決心保護胡青牛夫婦的性命,便想也不想搶上前去擋住金花婆婆的去路,大聲道:“你是武林前輩,剛纔還說絕不動手殺人,這便要違背諾言嗎?”

金花婆婆見他跑過來時腳步虛浮,不由大是奇怪。但眼下她急欲報仇,也不多想此事,森然道:“事關老婆子的殺夫之仇,便是違背一次諾言那也說不得了!小子,你讓開,不然婆婆真會要了你的小命!”

小寶眼珠一轉,朗聲道:“我少林弟子絕無貪生怕死之輩,你要殺,便殺吧!”

金花婆婆奇道:“你是少林派的?”

“我……我從前是少林寺裡的雜役僧人,從小就在寺中長大。雖然不會武功,但也明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豈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傷害胡先生!”

金花婆婆怒極而笑:“你居然說你不會武功?!”

滅絕師太忽然冷冷道:“金花婆婆,你不在靈蛇島納福,跑來中原生事,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都要殺嗎?”

金花婆婆想到黎明前與小寶那場比鬥除了殷離之外別無他人看到,現在這可惡的小胖子又莫名其妙武功全失,自己便是說出來恐怕滅絕老尼也不會相信,當下氣往上衝,翻了個白眼道:“老婆子一生行事隨心所欲,殺不殺人還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

丁敏君跳出來擋在金花婆婆身前喝道:“老乞婆,你敢對我師傅無禮,還不賠罪!”

龍小寶見這彭和尚嘴裡的“毒手無鹽”果然挺身而出大拍滅絕的馬屁,心中大樂,心想這回金花婆婆想要安然離去怕是沒可能了。

果然接下來黛綺絲口中譏諷,暗運內勁捏壞了丁敏君的劍鞘;滅絕師太用三根手指捏住劍柄輕輕一抖便將丁敏君的劍鞘震得四分五裂,露了一手神功。然後金花婆婆言語中暗喻嘲諷,引得滅絕大怒,直接叫陣,兩大高手便相互拆了幾招。

金花婆婆手中的柺杖乃是用“靈蛇島”附近海底特產“珊瑚金”所鑄,將丁敏君那柄青鋼劍一擊而斷,結果逼得滅絕師太取出“倚天劍”,連劍帶鞘便將金花婆婆的柺杖削成了兩段。

小寶見金花婆婆微顯懼色,知道她已試出滅絕師太功力深厚,手握天下第一寶劍自己絕非敵手,心中只盼她趕快離去。

不曾想丁春秋的厲嘯忽然再次傳來,聽聲音已距此地不遠。金花婆婆展眉笑道:“老尼姑,你可知來人是誰?”

黛綺絲是不吃虧的性子,滅絕叫她“老賊婆”她便回以“老尼姑”,便是落了下風時也要討回彩頭。滅絕師太聽那嘯聲懾人,心頭也是微凜,兩道長眉垂得更低了,問道:“是誰?”

“便是你們名門正派中人切齒痛恨的星宿老怪丁春秋!”

金花婆婆一開口,小寶便知她要移花接木,攛掇滅絕去找丁春秋的麻煩,自己好下手報仇。這一招果然夠狠,滅絕一聽星宿老怪在此,低垂的雙眉竟然一下子立了起來,輕輕一抖倚天劍,冷冷道:“今日此劍合當出鞘,掃蕩羣魔!”

小寶大急,叫道:“師太,你這一去,胡先生就沒命了!”

滅絕急於去找丁春秋,瞥了一眼靜坐不動的胡青牛,不耐煩道:“他是誰?”

金花婆婆搶先開口道:“這人便是‘蝶谷醫仙’胡青牛。”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道:“原來是魔教中人,該死!”說完瞪了一眼小寶,似乎在責備他這個少林弟子不該與魔教往來,朗聲道:“敏君、錦儀,你們在此看着曉芙,爲師去去便回。”

丁敏君道:“師父,弟子與您同去!”

“哼,你去頂什麼用!礙手礙腳,叫你留下便留下!”滅絕說話不留絲毫情面,丁敏君滿臉通紅,低頭應了聲“是”,擡起頭時滅絕的身影已不見了。

金花婆婆見滅絕師太離去,笑眯眯地緩緩道:“小子,現在還有誰來幫你?”

龍小寶再無他法,知道胡青牛終是難逃一劫,仰天長嘆,抽出竹棒,但求一搏,無愧於心。便在此時,忽聽身後傳來兩聲低響,轉過身來只見胡青牛與王難姑倒在地上,四肢展開,皆是滿臉黑氣,嘴角涌出兩道烏血,竟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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