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上,百里的距離並不長,駿馬全速奔馳下眨眼即到。
故而,雖然士卒們昨夜歷經了高強度的作戰,此時已是疲憊至極。但在休息了將近一個時辰後,展雄還是硬着心腸,把那些躺在草叢裡看藍天的兄弟們叫了起來。
如今被打疼了的突厥人就像是一羣瘋狗一樣,說不定啥時候就找上門來。到時候,雖然雪狼營的弟兄們驍勇無比,但被人包圍後,也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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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地圖也畫完了,咱們去哪兒?”
一個士兵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雜物,伸手拔掉了插在鼻孔裡的草葉,呸了兩聲,笑呵呵的問展雄道。
按道理,地圖完成,雪狼營此次潛入突厥境內的作戰行動已經圓滿結束。但是他知道,以展老大的胃口,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展雄扶着膝蓋,慢慢站起來後,雙臂展開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望着突厥王庭所在的方向,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抹似乎是有些懶散的表情。
“來了一趟草原,怎麼能錯過突厥王庭這個地方呢!”
身後,一羣耷拉着肩膀,吊兒郎當的士兵們,聞言後,只是嘿嘿一笑,對視一眼後。眼中神色分明是說,我早就知道了。
“走嘍!”展雄彎下腰,將一個破爛的羊皮襖子隨意的搭在肩膀上,扭着腰,大搖大擺走去。
“走一個!”身後一個士兵怪異的叫了一聲後,引得一羣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個犢子當這是喝酒呢?哈哈!”
“昨天也不知道是誰一口酒喝下去就栽倒了!”
“哈哈!”
……旭曰東昇,地平線上,一輪紅曰噴薄而出。
絢麗的朝霞,灑遍大地。將一羣人的影子拉長。
……東線茫茫大地,枯草隨風起伏。
一隻雄鷹在藍天中翱翔片刻後,突然間盤旋而下。
最終,那隻神駿的鷹隼,在接近地面不到三米的時候,穩穩的落在了一個身着盔甲的士兵胳膊上。
士兵從鷹爪上解下了一個小竹筒,看到上面的雪狼字樣後。立即將那竹筒裝好,策馬朝着隊伍前方奔去。
“將軍!”
跑到了隊伍前列後,士兵從懷裡取出了那竹筒,恭敬的交到了王功業手裡:“雪狼營傳來的!”
王功業勒緊繮繩,將馬停下來後。哦了一聲,然後接過了竹筒,打開來,看了一眼後。面露喜色。
“雪狼營的偵查能力,真是全軍無雙!”王功業笑着讚了一句後,對身旁一個副官道:“你,帶一千士兵,先行去甜水井。雪狼營的兩個兵正在那裡等着你!拿到東西后,原地固守!”
“是!”副官沉聲領命,隨後轉身招手,帶着麾下一千餘騎兵突然加速,脫離大隊,朝着前方甜水井方向而去。
王功業目送着副官帶隊離去後,微微一笑,轉過頭來,看一眼身後這羣剛剛經歷過大戰的士兵們,眼裡滿是自傲神色。
兩個時辰後,大軍到達甜水井。
說是甜水井,其實也只是一口枯井而已。
之所以會被當地人稱爲甜水井,那是這井有個美麗的傳說。
據說,當年昭君出塞時,曾在這裡休憩。喝了一碗這井裡的水後,發現苦澀難嚥。後來,昭君便下令,讓陪嫁的隊伍,將隊伍裡所攜帶的蔗糖,一股腦的放了進去。
如此一來,這井裡的水變成了甜的了。
不過,傳說終歸是傳說。昭君在這裡休憩是真,有一塊被風沙磨損的厲害的石碑爲證。但卻並沒有往井裡面放蔗糖。
但是,即便井水不甜,但旅程勞累的旅客們,能在這茫茫的草原裡,喝上一口清涼的井水,心裡甜啊。
但多年過去,這甜水井早已成了一眼枯井。關於甜水井的傳說,雖然依然在流傳,但如今的它卻只是茫茫草原裡,旅人們的一個地標。
王功業翻身下馬,走到這口枯井旁邊,隨手拍拍井邊上的幾顆蒼耳後,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身旁有士兵們解下馬背上的水囊,遞過來。王功業微微頷首,笑着道了一聲謝。然後便接過了士兵遞過來的水囊,仰起頭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
擡起袖子,擦掉嘴角的水漬後。王功業將水囊還給士兵。然後擡起手,接過了副官遞過來的東西。
打開包裹在外面的厚厚羊皮,裡面是一副卷軸。
招呼着副官幫了一把手,二人一起打開後,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一副詳細記載着突厥人目前各大勢力位置圖的行軍地圖。
而且,在包裹裡,還有這幾曰雪狼營偵察到的消息。
王功業坐在井巖邊上,拿起那一片片的羊皮看了一遍,隨後將那羊皮紙,交給了副官。
坐在井邊上,王功業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凝重的望着南方。
“將軍!”副官翻看了一遍後,同樣是面色凝重,憂心忡忡的說道。
王功業眉頭緊鎖,嘆了一口氣道:“真沒想到,突厥人竟然會這麼瘋狂!如此一來,河套一代的壓力可就大多了!”
“那我們?”副官點點頭,沉聲問道。
“我們?”王功業站起來後,自言自語的唸了這兩字一句後。緩緩走到了戰馬旁邊,伸手撫摸着戰馬光亮的皮毛,皺眉思索。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一路從雲山跋涉而來,呂恆軍團翻過這連綿的陰山,整整用了十天時間。
如今,大軍終於走出了陰山、站在山腳下,朝着遠方張望,只見一片天蒼地芒,秋高枯黃的景象。
蔚藍的天空下,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邊。
軍中絕大多數的士兵,都是第一次來到這陰山以北的草原大漠。看到如此奇景後,一時間心裡驚訝之下,倒是忘了趕路。
親孃哎,這就是突厥啊!
不過還沒等他們觀望片刻,就有軍中執法隊過來催促着趕路。
“讓我們再瞧瞧唄!”一個士兵舔着笑臉,跟執法隊的老大求情。
“看個屁,接下來的好幾個月我們就住在這裡了,有你看的!”執法隊老大撇撇嘴,鄙視道。隨後又作勢欲揚起鞭子,那士兵哈哈大笑一聲,連忙跟着大隊趕路了。
“犢子!”執法隊老大愣了半晌,笑罵了一句後,策馬離去。
隊伍前方,大軍縱橫馳騁而過,萬馬齊喑,聲勢震天。
路旁一塊平地上,呂恆,周亞夫,王西讓,侯三等人蹲在那裡,圍着地圖,討論着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剛剛得到消息,駐守突厥王庭的三十萬大軍,離開了王庭,齊齊南下,朝着朔方城前進!估計用不十天,就會到達朔方城!”呂恆蹲在地上,在行軍地圖上花了一個箭頭後,面色依然平靜的說道。說話間,寒風吹進脖子裡,呂恆冷不禁的打了個寒戰。
畢竟是嚴冬季節,加上此時又是早晨。霜氣濃重,氣溫極低。說話的時候,嘴裡哈出一團團的白氣,在鬍子睫毛上凍成了霜霧,白花花一片。
“三十萬?”
一干將軍聽到這個消息後,臉色齊變,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西讓臉上神色很是震驚,盯着地圖上突厥王庭的所在地,轉過頭來,詢問呂恆道:“據我們戰前的情報顯示,突厥人此次參與行動的軍隊加起來纔有三十萬人。雁門關一戰,突厥丟下了三萬餘首級,現在龜縮與朔方城內,加上朔方守軍也不過是十二萬。西線的淮南王所部,已經牽制了將近十萬餘人。東線的驃騎將軍一路狂飆下來,斬殺的突厥人已經超過了五萬。這三十萬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呂恆收回目光後,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諸位將軍,想了想後,開口說道:“昨天陛下傳來消息,慶元五年十月十二,吐蕃人對我大周宣戰。我估計,西線的那十餘萬軍隊,應該是秘密到達的吐蕃軍隊!”
“他媽的,西線的守軍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連個屁都不知道,讓人家十萬人從眼皮底下溜掉,真他娘一羣廢物!”聞聽此言後,王西讓頓時大怒。一拳砸在地上,哇哇大叫,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如果情報屬實的話,那麼也就意味着,西線的武寧遠軍團將無暇分身來策應河套戰役。如此一來,中路大軍將獨自面對這朔方城內的十餘萬突厥守軍,還有那從突厥王庭增援而來的三十萬大軍。
其餘將軍顯然也意識到目前嚴峻的情況,一時間對之前駐守西線的守軍,極爲憤慨。
見大家似乎都氣得不輕,呂恆搖搖頭,淡淡說道:“責任也不能全怪西線守軍,你們別忘了,西線除了剛剛平定的平西王以外,還有西北安家。吐蕃人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草原,有很多人願意提供這個便捷。西線守軍即便是三頭六臂,也有照顧不周的地方!”
“更何況,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呂恆臉色嚴肅的看了他們一眼後,沉聲說道:“現在最重要的,也是最急迫的,就是認清楚現眼前的局勢,和我們準備怎麼做?”】
見諸位將軍,紛紛點頭,壓下火氣後,重新開始考慮目前的戰局。呂恆這才面色稍緩,將目光再次移到了地圖上。
突厥可汗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派出這三十萬大軍,僅僅是爲了增援朔方?加強朔方的防守力量?抱住這塊有着塞北江南美譽的水草之地?
可是,不應該啊。東線王功業所部,此時的攻勢,勢如破竹。突厥各部落無一能抵擋。此時此刻,突厥可汗非但不加固王庭的守備力量,還派出了這三十萬大軍直逼朔方,到底想要幹什麼?
呂恆盯着地圖,眉頭皺起。久久的思索後,臉色依然平靜。握着炭筆在地圖上沙沙沙的寫畫了了一陣後。神色不溫不火,很隨意。
周圍風吹草動,沙沙的聲音不絕於耳。
身周的幾位將軍知道軍師在思考敵軍的動態和接下來的不知,故而一羣人蹲在呂恆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打擾軍師的思維。幾個大漢只是屏住呼吸,盯着地圖,眼睛隨着軍師的炭筆在遊走。
寒風吹過,枯枝敗葉隨風飛舞。一人高的枯草隨風搖擺,如海浪一般起伏。
寒風捲帶着草葉,如刀片一般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但蹲在呂恆身邊的幾人,卻大聲都不敢出,只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地圖上,軍師手裡的炭筆。
鋪在地上的地圖,被風吹得呼呼抖動着。
一旁,阿貴看到公子努力的鋪展這地圖後,連忙上前,伸出手將那不斷抖動的地圖壓穩。
風依然猛烈,枯草敗葉隨風亂舞。
一片枯黃的草葉凌亂的掉在了地圖上,劃過羊皮,落到了呂恆的筆端之下。
而那位置,剛好是朔方與這三十萬大軍的中間間隔地帶!
呂恆突然眼睛一亮,緊緊的盯着那片落葉許久。隨後,他面色一喜,握着筆,有力的在朔方城周圍花了兩個一大一小的圓圈,隨後將手裡的炭筆扔掉,拍拍手上的塵土,轉過頭來,看着侯三和周亞夫道:“看出什麼了嗎?”
二將聞言後,急忙湊上前去,盯着地圖上呂恆劃出的兩個圈。片刻後,侯三眼睛一亮,轉過頭來,對呂恆道:“難道,他們是想用朔方城做魚餌,引誘我們上鉤,然後一舉殲滅我們?”
“真他媽的陰險啊!”一旁,周亞夫也看出了敵軍的最終目標。如果中路大軍被三十餘萬突厥鐵騎圍困在朔方,那後果……不堪設想啊。想到這裡,周亞夫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轉過頭來,看着其他幾位將軍,眼裡滿是後怕之色。
身旁,王西讓等人紛紛點頭,面色凝重。
“以朔方城做魚餌,引誘我們上鉤,將我們死死的困在朔方城下!到時候三十萬大軍一到,便可在朔方城外,對我們進行合圍,然後一舉剿滅!”呂恆手中的筆,不斷的在紙上畫着。嘴裡急切的念着自己剛剛相同的戰局。在說罷後,呂恆將炭筆一扔,盯着地圖上的幾個箭頭,冷笑道:“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步驟,簡直與我們在雁門關打得那一仗如出一轍,突厥人可真是個好學生啊!呵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