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二人轉中的《神調》和跳大神兒真有關係。
之前也講過,跳大神兒這種東西其實給人的感覺很微妙嚴格上來講是屬於一種通靈的手段,早先在東北實在太過有名了。
在清末民初的時候,因爲清廷的原因,薩滿一派就此解散,從此遍佈大江南北,
當時薩滿驅邪舞隨着薩滿一派的弟子們四散而廣播天下,這就是跳大神的雛形,當然了,大部分薩滿弟子們有的根本沒什麼本事,或者說連皮毛都沒有學到。
可是那個年代是,亂世,爲了養家餬口,很多心術不正的巫醫神漢隨之出現,他們利用自己知道的一招半式騙起了人。
而薩滿舞這種東西說起來有根有據,最能忽悠人,所以久而久之,和騙人的把戲畫上了對等號,這也是解放後遭受打擊的主要原因。
說起來這‘跳大神’在某種程度上還具備着一定的藝術形式,所以,有些調子就被那些民間的草臺班子吸收。
爲了吸人眼球,那些草臺班子門便在這薩滿歌上又加了一些朗朗上口的調子或者詞,將其篡改融合,久而久之,竟變成了另外的一種藝術形式。
這也就是東北民間戲劇二人轉中的一種調子,叫神調。
神調的表演,確實挺吸引人的,老戲本兒裡面,通常是一男一女,都穿黑色小棉襖兒,女的坐着,男的站着手裡拿鼓,一邊敲一邊唱,然後兩人模仿跳大神,女的裝被鬼魂附體,通過演戲來吸引眼球兒。
而到了現代,一般就沒有這樣兒的了,畢竟戲班裡面不成文的忌諱很多,據說曾經有過倒黴的二人轉演員,晚上表演神調,竟然真的請來了髒東西附體,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好像請來了鬼魂以後就送不走了,死了挺多的人。
所以現在比較忌諱的二人轉演員,在唱二人轉的一般都不唱老戲本兒,而是將其在此簡化,只取其調不用其詞兒。
可是這兩個演員一看就是想出名的新演員,竟然開始唱起神調中的《幫兵訣》,此時整個劇場燈光漸漸暗了下來。
看着一男一女兩個演員,一邊敲着驢皮鼓,一邊吱吱呀呀地唱了起來。
只見那男的拎着棍子在那驢皮鼓上很有節奏敲了起來,咚咚隆冬咚咚,咚咚隆冬咚咚,聽到秦天耳朵裡,儘管手法有些生硬,但鼓點一點沒錯。
其實自從老爹去世後,秦天好久都沒有碰驢皮鼓了,更不說替別人敲了,就在熟悉的鼓點響起之後,他的大腦滿是老爹的回憶。
這套《幫兵訣》的詞文可謂又臭又長,而且唱腔很多,大體分九腔,分爲‘喜、怒、哀、樂、癡、怨、平、誠、令’這九種不同的唱法,記得自從默認自己走這條路之後,老爹還專門讓秦天學過。
老爹跟秦天說過,九種唱腔還可以配合十八種不同的調子來唱,正統薩滿跳神,要結合苦主的處境,以及自己的想法,再配合薩滿歌來唱。
比如這家如果死了人,在世親人如果思念死者,薩滿便要將這種情緒用在歌裡,用哀調招魂,而如果是僱主家裡有喜想要告知祖先的話,那薩滿多數要以喜腔來跳。
由此可見,真正的薩滿和那些騙吃騙喝騙炮打的口技神棍們大不相同了,先不說靈不靈驗,是不是裝神弄鬼,至少技術和理論比他們強得不是一星半點,說實在的,即使有老爹手把手教自己,秦天現在都不敢說百分百唱好。
現在耳朵裡聽着熟悉的鼓點兒,開始神似飄忽,只覺得自己陷入熟悉的回憶中。
這時候,臺上的那男演員一邊敲打着這面鼓,一邊跟隨着鼓點和銅錢撥弄銅弦的嘩啦聲,用嘶啞的聲音開口唱了起來。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鴉奔大樹,家雀鱉股奔房檐,大路短了星河亮,小屋斷了行路難,十家到有九戶鎖,還剩一家門沒關,燒香打鼓我請神仙哎哎還呀……”
沒錯,這正是跳大神的《幫兵訣》,老爹以前就這樣教自己的。
“芝麻開花節節高,穀子開花壓彎腰,茄字開花頭朝下,苞米開花一嘟嚕毛,我看老仙兒嚶嚶吵吵好像來到了?老仙家呀,你要來了我知道,不要吵來不要鬧,威風有啊殺氣多,威風殺氣少帶着,屋子小噶拉多,磕者碰着了不得,碰到君子還好辦,碰到小人配口舌,他說咱那沒有道行哎海呀二番起鼓哎,爲什麼啊,二番起鼓請神佛,通天教主上邊坐,金花教主陪伴着,一請胡啊,二請黃,三請蛇蟒四請狸狼,五請豆蔻六請閻王,咱們來到大堂有事商量哎還呀!鼓要打鞭子聽,首先請請胡家兵,胡老太爺子上邊坐,胡老太奶陪伴着,胡老爺子快發令,把胡家大兵調齊整,胡天霸胡天青,胡天黑又胡天紅,胡老噶大名叫胡二愣怔哎還呀!”
聽着聽着,秦天竟然聽得入迷了,想起老爹那熟悉的一幕幕,不由得眼圈泛紅。
“小天,你怎麼了?”沒想到秦天眼圈泛紅,正好被旁邊趙彩萱看見了,關切地問道。原來她剛纔聽見這跳大神兒的曲調,立刻想起秦天,一回頭看見秦天觸景生情,可能想起自己姑父,然後關心問了一句。。
“姐,我沒事,只是好久沒有聽人唱了,所以突然來了興趣……”看着她一臉擔心的樣子,秦天便笑着說道。
這時候又聽見那演員繼續唱道,“胡家大兵請完畢,然後請請黃家兵,黃老太爺子上邊坐,黃老太奶陪伴着,黃老爺子快發令,把黃家大兵調齊整,黃天霸,黃天青,黃天黑黑黃天紅大報馬,二靈通,快嘴撩哥學舌精,個個山頭把信通,咱們來到大營有時期哎還呀!老仙家啊,出古洞啊離深山,抓把黃沙把洞門蒙,陰天架雲走,晴天旋風旋,架雲走旋風旋,來去不用一帶煙,說明老仙你的道行全了啊還還呦,老到這要闖三關……”
秦天一邊和表姐聊天,安慰她自己沒事,一邊漫不經心地看向舞臺,突然間覺得不對,連忙睜開陰陽眼,四下打望着,好像在尋找着什麼。
“小天,找什麼呢?出什麼事了?”看着秦天奇怪的動作,趙彩萱突然感覺有些得慌,忙問道。
“我剛纔怎麼感覺,好像有什麼髒東西在舞臺上經過,一下子就沒了。”秦天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後表情有些凝重,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