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臉上含笑,耐着性子陪了半日。
錢家被貶官,用豬的腦子想想,也知道是太后牽怒於錢氏,這纔拿了錢家開刀。
錢家人既不是呆子,也不是傻子,只需稍稍打聽一下,便知那日宮裡的動靜。略略一思索,找到問題的根節所在,這不巴巴的替大小姐,替錢氏陪不是來了。
柳氏口乾舌噪的說了半天,話裡話外盡是討好的意思;林西歪着腦袋聽了半天,時不時的應上幾句。柳氏方纔覺得時機已到,便依依不捨的離去。
等人一走,林西露出本性,卸了珠釵,令人擺些瓜果點心,歪在貴妃榻上看帳本。完然不想那些個與她不相干的事。
祖父又被禁足,外頭的經濟、巡店等諸事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林西想着由她出面打理,不合規矩,遂向祖父提議將經濟事務交給大舅舅管理。
誰知祖父思忖半響後,竟將三舅舅喚進了書房,一番叮囑後,把外頭的一干事務統統撂給了他,林西則負責每月的盤帳。
李從望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只稱接手可以,需得林西在邊上幫襯着,巡店也需林西陪着,要不然,他也撂挑子。
林西心頭暗罵,你個二世祖,祖父三個兒子,獨獨將家業交給了你,你不感恩圖報,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反倒還拿我作要挾,小心我捧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李從望似聽到林西的罵聲,偏過頭朝她眨了眨眼睛。
林西恍然大悟 ,這貨將她拖着,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師姐一人也。
林西尚未想到對應之策,祖父他老人家已抖着肥肥的身子,一口應下,還笑眯眯稱生意上的事,兩人只管拿主意,賠了,賺了都無防。
就這樣,林西頂着滿頭黑線,頂着微腫的半邊臉,接過總管李峰抱來的幾十本帳本,開始了她總經理助理的生涯。
只她的助理生涯剛開始了一天,宮裡便有馬車來。夏公公親自上門,接她入宮。
李英傑一聽,喜得從兩個新得的美人懷裡掙脫出來,親自跑到欣欣院,上上下下將剛剛打扮好的林西看了又看,送她上了馬車,還殷勤交待稱倘若玩得晚了,就不必回府了,在宮裡住上一夜,早明侯府再派人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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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這一入宮,就被太后摟在懷裡,兒啊兒啊的直叫喚,直令她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李太后扶着林西臉,左瞧一眼,右瞧一眼,待確定無礙時,纔算是鬆了口氣。
早就侯在一旁的劉太醫,恭身上前,替林西把脈。
林西皺着眉頭心道,自己不過是捱了一個巴掌,怎麼瞧這陣勢像得絕症一般。
劉太醫閉目凝神診了半天,方纔氣吐幽蘭的從嘴裡說出了兩個字:無礙!
李太后滿意的點點頭,揮退了一干人,只留春陽在跟前服侍。
林西一見這陣杖,心知太后必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一口清茶抿下,太后老人家開了口。
“好孩子,跟哀家說,你在那府裡……過得如何?”
林西微微一怔:“祖母,我過得挺好的。”
李太后何等眼色,一瞧林西臉上的表情,便知她講的不是真話。
她眼角朝春陽看了看,春陽會意,將這次跟進來的春夜,夏風喊了進來。
這二人正愁滿心的委屈沒地訴,遂清脆響亮的將侯府衆人一一道了個遍。林西在旁上拼了拿使眼色,也未能止住二女憤怒激昂的心。
春陽見太后臉色鐵青,遂陪笑道:“聽着,倒也沒什麼,除了大小姐……”
李太后一拍扶手,怒道:“連哀家賞的人也敢動,這李從德膽子也忒大了些!”
林西見事已至此,瞞也瞞不住,只得輕嘆一聲,上前拉住太后的手,笑道:“也怪春陽姐姐太會調教人,把她們個個都調教的水靈靈的,跟個世家小姐一樣,誰人見了,不心動。不過要說最會調教人的……”
春陽故意笑道:“是誰啊,還能越過我去?”
“這人你可比不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徒子徒孫高人一籌,這做師傅的纔是高人,祖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李太后心下哪裡還有半分氣,嗔罵道:“你這孩子啊,竟是個傻的,有人欺負你,有人言語擠兌你,難道你就沒長嘴,沒長手,不會罵回去,打回去。”
春陽打趣道:“姑娘在太后跟前養病三個月,也算是太后您調教出來的,又是打又是罵的,沒的讓人說她杖勢欺人。”
“好個聰明的春陽姐姐,我正是這樣想的。再者說,有春夜她們四個擋在我跟前,哪需我親自上陣。祖母,快別生氣了,瞧瞧,爲了我這個調皮的,氣出兩道皺紋來,可不值當。”
李太后緊繃的臉未能忍住,撲哧笑出了聲,“哀家在這宮裡,替你揪着一顆心,你倒好……”
林西忙上前摟住了太后,撒嬌道:“所以說,這天底下的人,誰也沒有我這樣的好福氣,找了個最大的靠山靠着。祖母啊,您放心,您這一回脾氣發的,只怕以後那府裡,誰都要高看我一層!”
李太后被她搓揉的,天大的氣都煙消雲散了,只衝着地上兩人半嗔半怒道:“好好護着你們姑娘,出了什麼差錯,哀家只找你們算帳!”
兩人季節唯唯應下。
林西朝春陽遞了個眼神,笑道:“祖母啊,那日的菊花我也沒看過幾朵,今日天好,勞累您再陪我看一回,那些什麼菊什麼菊的,我也弄不明白,正好向您取取經,沒的以後鬧了笑話。”
李太后拍着林西的背,笑得見牙不見眼道:“春陽,去看看皇帝正在做什麼,若無事,請他一道來賞花。”
……
李太后到底是經年的人了,又養尊處憂慣了,略略幾步,便已累得氣喘吁吁。
皇帝見了,心下一動,遂趁機笑道:“兒臣陪母后往亭子裡坐坐。”
李太后連連擺手道:“哀家老了,你們年輕人,多走走,多看看。皇帝公務繁忙,不若趁機好好歇歇,讓小西那孩子陪你往太掖池那邊走走。”
趙靖琪順水推舟道:“母后,也不知她願意不願意呢?”
林西故意壞笑道:“祖母,我若說不願意,皇上他……會不會砍我的頭啊!”
“他敢!”李太后笑得連見牙不見眼。
……
這世上的女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皇帝的邊上,且不受太后嫉妒的,數來數去,林西是爲數不多的一個。偏她臉上半絲笑容也無,反而苦着一張臉,像是活受罪一般。
趙靖琪打量了幾回,笑道:“林西,與朕一道賞花,是多少世間女子求而不得的事。你倒好,不喜反憂,這是何道理?”
林西白了她一眼,哼哼道:“皇上,你是一國之君,朝中多少大事,小事等着你處理,偏偏還有閒心陪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賞花,你矇騙太后也就罷了,可連我一道蒙,這……就不太厚道了吧!”
趙靖琪見她委實聰慧,心喜道:“不愧是她的師妹,竟與她一樣聰明伶俐。朕確實想與你說說話。”
林西心道,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出這其中的原由來,遂調皮一笑道:“皇上,但說無防。”
趙靖琪聽這這樣一樣,反倒有些說不出口來,自嘲一笑道:“朕打算過幾日微服私訪,不知你可有興趣作陪。”
林西心思轉得極快,笑道:“皇上,我是個笨人,不喜歡饒彎子。這微服私訪,訪的是誰,可否明示?”
“自然是她!”
林西只蹙眉,不接話。
趙靖琪抿了抿脣,垂眸道:“林西,朕……對她……日思夜想!”
林西心下一嘆,眉眼垂了下來:“皇上,四妃已納。”
簡簡單單一句話,令趙靖琪一怔,隨即道:“終非我願。我心……只悅她一人爾!”
林西琢磨這話中的深意,小心的拿捏着分寸道:“皇上是打算……”
“朕想將她迎進宮,放在身邊,寵着疼着。”
林西只是笑笑,恍若未聞道:“皇上,我師姐她看着張牙舞爪的一個人,實則心思單純,這深宮裡,爾虞我詐,並非適合她。”
“朕必護她一生一世。”趙靖琪言詞灼灼。
林西側目盯着皇帝,眼中光芒閃過。
“皇上確定?”
“朕是九五之尊,天底下,還有朕護不住的人?”
林西一改往日嬉笑之色,冷冷道:“旁說是皇帝,便是神仙,也有護不住的時候。別人暫且不論,太后那頭,你如何交待?”
趙靖琪不怒反笑道:“你是她師妹,太后這般偏寵你,必會看在你的面上,善待於她。”
林西心頭陡然涌上怒意,敢情你還指望我。
趙靖琪似有察覺,幽幽一嘆道:“林西,你年歲尚小,不會明白感情一事。朕對她,只恨不能將心掏出來給她瞧。”
老子年歲小個屁。
林西暗罵了一句,咬了咬道:“皇上,我師姐她出身卑微,不懂宮中禮數,不懂迎合別人,時間一長,只怕皇上對她……”
“林西,你可知朕最喜她什麼?”
“還不是顏色?”林西沒好氣答。
“庸俗!”
趙靖琪深情款款道:“朕最喜她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在她身上,半分世俗女子有的規矩,禮數,約束都沒有。朕也喜她從不將朕當作天子看待,厭惡時,眼中有不屑,喜歡時,眼中有真摯,一笑一顰都發自本心。”
林西被說得啞口無言。心道,怪道這世間的女子,都敵不過男人的甜言蜜語,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那麼幾分順耳。
她磨了磨後槽牙,半晌才道:“這事,我做不了主。只要師姐願意,我與師弟絕不攔着。不過……”
林西揮了揮小拳頭,呲了呲牙道:“若是她不願意,皇上也不能強求!”
趙靖琪心中喜悅,展顏道:“你放心,朕豈是如此小性之人。”
林西沒好氣道:“君心難測啊。”
趙靖琪不理會她賭氣的話,笑道:“話已至此,你可願意跟朕一道微福私訪?”
“不願意!”林西想都不想。
辛辛苦苦養的豬被拱了,難道還要讓她眼巴巴的看着如何被拱。
趙靖琪心知她捨不得林南進宮,討好道:“林西,你說朕賞些什麼寶貝給你纔好呢?”
“我不要,只求皇帝別將林西的寶貝拿走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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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由不得你!對了,這回你多住幾日,好好與朕說說,小南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日後進了宮,朕也好討得她歡喜。”
“進不進,還不一定呢!”林西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
……
“太后您瞧,皇上和小西姑娘一說一笑的,沒的讓人羨慕。”
春陽瞧着不遠處兩道身影,笑道:“說來也奇怪,皇上從小就不喜歡與女子多接觸,偏偏與小西姑娘一見如故。”
李太后笑意滿滿的浮上臉龐。
她已是五十多的人了,終有一日是要去見先帝的。侯爺的年歲更大,身子也不如她硬朗,待他們兩人一閉眼,這孩子豈不又是孤苦伶仃,無人可護。
那個府裡看來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能寄託的,也就是皇帝了。
倘若小西能與皇帝多處處,好好培養幾分感情,以皇帝對她的孝心,將來必會護着這孩子。
李太后一心想彌補林西這些年來所受的苦,因此爲她思慮的極爲周祥。春陽歪打正着,話句句講在太后的心堪上。
李太后似笑非笑道:“許是這兩個孩子有緣份罷!”
春陽目光閃過笑意,道:“太后,今日晚膳就擺在長門宮吧,瞧皇上這架勢,定是要陪太后用了膳再回去的。”
李太后忙笑道:“快,快着御膳房多做幾個姑娘愛吃的菜!”
……
林西舒舒服服的在宮裡呆了三天,終是在太后依依不捨的目光和皇帝別有用心的眼神中,回了侯府。
剛一回府,便聽得她的姨母李鳳津竟然已議定了人家。
林西愕然,這速度也忒神速了些,莫非哪家的青年才俊,突然良心發現,覺得娶個像李鳳津這樣的老婆回府,也是件不錯的事,至少得了大把大把的嫁妝,充盈家產,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