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祭拜了母親。
黑夜過後的晨曦裡,屬於她的人生,屬於她的青春,纔剛剛從地平線那點明亮中升起。
人經歷一種愛,一種撕扯後,心漸漸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好像蛻皮一般,如今她覺得自己煥然如新。
人總是要上路的,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她的夢中不再有《小星星》,不再有那個男人溫暖的眼睛,她的暗戀在清醒後,成爲了昨天。
而今天,她在夜晚,在一個日本女人的幫助下,穿上了一件和服,那件和服很簡潔,有櫻花草的粉色夾雜着青嫩的綠意,而她烏黑的髮絲盤在腦後,鈴蘭花的髮卡在髮絲的一邊,墜下細細的珍珠簾,她塗了適合她這個年紀的明亮脣彩,走入辛光一居住的那間榻榻米內。
他在平復了一段時間的心情後,如今又唱起了那些淳樸的島歌,江笙聽不懂,可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世界再度被他喜歡的生活所包圍。
辛光一看到了江笙,他在凝視了片刻後,爆笑了起來,笑的肚子都痛了,江笙沒有理會,他是愛惡作劇的,曾經在她和他認識的時候,他總是作弄着她,甚至笑話她含蓄的舉止,
她沒有吭聲,只是拿起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她喝了,不是她喜歡的味道,可是男人真的很奇怪,喜歡這些口味。
“日本是什麼樣子的?”
“東京人口密度大,是大都會的感覺,可以去奈良,去很多樸拙的文化村落,那裡很安靜很生活,像一滴露水墜落在你的手心,很潤澤的感覺。”
“帶我去行嗎?”
“可以,現在你可以去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今天你會穿上和服,明天或者你會在夏威夷的沙灘上穿上比基尼。”
“哦,我是說離開,我們離開這裡。”
辛光一心頭一直盤算着這個念頭,他忽然想回日本了,這裡他的爸爸媽媽已經安息了,那個彭家與他沒有關係了,只是他不知該將江笙投入生活的洪流中,還是帶在身邊,他不是她的監護人,也不是她失戀的避風港。
“那邊的村落生活很悠閒,也很無趣,日出日落,吃飯睡覺,人彷彿和那些貓兒狗兒一樣,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我會和你走的,光一。”
“我知道,可我希望你明白無法帶着你的青春去流浪,每個人都要獨自上路,你知道嗎?”
“我們是一體的,對嗎?”
她似乎還是不懂,“我是個男人,會時不時去採風,思考設計,會和遇到的不反感的女人過夜,有很多時候,我和自己獨處,你不會喜歡我這樣的生活的,而我也無法每天照顧你。”
“可你教會了我接吻。”
“我是在告訴你你是個女人了,可以去尋找喜歡的男人了,即便方澍野不是你的選擇,可還會有別的,人和人有着不一樣的風景,並非這邊獨好,你可以隨遇而安,有自己的生活。”
“請教我,什麼是男女。”
“你會懂的,就像你喜歡方澍野的感覺,那就是男女,而很多很多,慢慢會有體會的。”
“今天我會在這裡過夜。”江笙用他能聽懂的句式告訴他。
辛光一的酒杯一下頓住了,他擡起明亮霍霍的眼簾,打量那和服,猛然明白了什麼。
“我們是兄妹,我覺得這種關係很恰當。”他擡高了聲音,喜歡玩笑的臉上,有一道驚惶。
“你姓辛,我姓江,我們一同走出了那棟房子,我們從來不是兄妹。”
“你可以找別人,你可以邊生活,邊尋找,我們一直以兄妹的狀態生活了多年,那是習慣,不要打破。”
“辛光一,你不誠實。”
沒有比她更能激怒男人的女人了,“我對你的情感在我的年少,不是現在。”
“我沒要你愛我,只是想生活,想像女人一樣的生活。”
“打住,你在強人所難,我做不到,別逼我,江笙。”
“我不想成爲你的妹妹,因爲我知道不是,我準備走了,彭家、方家還有我的事都是過去了。”
“你還愛着那個男人,你不懂,這樣做會讓你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受傷的。”
“我受過的傷遠比失戀來的痛,我現在剩下的唯有對我媽媽的愧疚,其他的都沒有了,我不是個膽小鬼。”
“失戀沒那麼容易癒合,給自己一些時間,我可以帶着你去日本旅行,那是可以的”
“你在害怕,辛光一。”
眼睛閃過一絲掙扎,“是,我害怕任何能拉扯我的東西,你不是那些女人,你不是她們,你還不懂很多事。”
“你會讓我懂的,你說我可以戀愛,可以成爲自己。”
“我後悔說了那些話,阿笙。”
“可你說了,就要兌現,不要把我當孩子一般的哄騙,不要給我海市蜃樓,我要活在現實裡。”
“你可以找別的男人。”
“我還無法信任他們,我信任你。”
辛光一完全不知該說什麼了,“可我沒這種想法,現在我只想喝酒。”
“我替你喝乾淨。”
“阿笙——”
辛光一看到江笙將酒壺中的酒灌入了嘴脣,她嗆到了,臉上寫滿了執拗,還有那令人心動的美。
“真的要這麼做嗎?”
“是的。”
“如果,如果你後悔,這輩子永遠都見不到我,知道嗎?”辛光一將那小桌踢到了一邊,將她拉入了懷中。
“我不會後悔。”她的眼睛和她的心一樣坦白。
“我現在要吻你,然後你有一分鐘的後悔時間。”
他吻住了她的嘴脣,不知爲何,今天的感覺十分不同,那種男女之味,讓辛光一失神,而江笙也有些詫異,不是從前調侃式的玩笑,很特別的溫柔,她看着他停下,用眼睛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分鐘的反悔。
“我,我可以吻你嗎?”
辛光一的臉色有些涼,一分鐘就這樣浪費了,“可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江笙吻了他,她想她的吻,不會太差,她一直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辛光一的確覺得她是個可造之材,她嘴上有着清酒的香味,還有他熟悉的氣息,他有些暈暈乎乎的,而他的頭髮上的髮帶被她拉下了,“我是在你留長頭髮叛逆的那年,喜歡上你的。”
江笙說着,她的眼睛跳躍着柔和,辛光一凝視了一眼,翻身壓倒了她。
夜色灼人,當她在辛光一的身體下蛻變成一個女人,她看着辛光一的眼睛,“你讓我覺得自己很美,我們是一國的,辛光一。”
辛光一黑灼的眼眸涌動着無可名狀的愛憐,他一直覺得她很美,而在那個壓抑的家裡,他的年少只能用對她的惡作劇和玩笑來掩飾那些悄然的情竇初開。
他知道他要帶她走了,帶她去看美麗的藍天白雲,去品最純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