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突然覺得眼前的女皇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知是因爲他設計燒了平城西王軍的糧倉,還是因爲女皇這場突然而來的病。總之幸福來的太突然,令他自己都覺得消受不起了。
“陛下先作休息,臣還有行軍之事開會商討。等事態平息,臣再來陪陛下。”韓健恢復了原本嚴肅之色,好像也在說,人後可以相親相愛,但在人前,仍舊一個是君王,一個是臣子。
“去吧。朕也要休息了。”女皇說了一句,目送韓健離開。
韓健到女皇寢帳門口,楊蓯兒和法亦都還在等候消息。韓健沒出來,法亦不能進去見女皇,而楊蓯兒也不會放心回去歇息。
“陛下身體並無大礙,正在休息。師傅要進去見陛下,便去,不過還是儘量不要打攪陛下的休息。”韓健道。
法亦看了看寢帳之內,未再說什麼。
韓健知道法亦可能是奉女皇的命令出去做什麼事,現在回來要回稟,他在的話會有所不便,便對楊蓯兒招呼一聲道:“蓯兒,我先送你回去。”
楊蓯兒點點頭,在韓健陪同下回到自己的營帳,等楊蓯兒寬衣進了被窩,仍舊拉着韓健的手,有些孩子一般不捨的神色。
楊蓯兒再笨,終究是個女人,剛纔韓健對女皇的關心,完全超出了臣子對君王的關心。楊蓯兒已經隱約察覺到韓健和女皇之間有什麼,若是換做其他人。她也倒不擔心什麼,可畢竟現在是女皇,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跟皇帝搶男人還有好結果?
“蓯兒,這幾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爲夫要去開軍事會議,商討對西王軍下一步的舉措。也要防備西王軍拼死一搏。”韓健一臉關切之色道。
楊蓯兒稍稍撅起嘴,點點頭,小女兒家的神色溢於言表。在以前。她有一副堅硬的外殼。是韓健將她的防備一層層打破,她也不希望將來丈夫的疼愛,會因爲女皇的突然加入而不存。因而她心中也有幾分委屈。
韓健吻了楊蓯兒的額頭,在楊蓯兒感覺面紅耳赤之時。韓健起身離開。楊蓯兒輕輕嘆口氣。她也明白。該來的總要來,若是韓健跟女皇真有什麼,也不是她能阻礙的。突然間。她似乎也明白了爲何近來女皇會頻頻向她示好。
韓健出了營帳,直接去了中軍大帳。中軍大帳裡,不少將官都已經提前獲悉,要有軍機大事進行商討。
韓健一來,所有人都緊忙行禮。就算是之前對韓健頗有微辭的,現在也格外謙恭,韓健能不動聲色派兵去燒了平城的糧草,本身就是個奇蹟,尤其是在當他們得知帶兵去的還是本該在城南帶兵的林詹。這說明韓健早就有全盤的計劃,現在在豫州城北與西王軍對峙,不過只是演出來的一場戲,是假象而已。
“少公子,從昨夜開始,西王軍中便有動靜,像是在籌謀什麼事。”有將領稟告韓健。
對於西王軍中的動靜,韓健早有察覺。快馬將平城的消息傳遞到他這裡,同樣,平城的消息也會很快傳到曹百川的耳朵裡。現在糧草被燒,只剩下隨軍供應的糧草,要麼是要速戰速決,要麼是撤兵。
以當前的形勢來看,兩方正面對敵,西王軍還是佔了上風,但優勢並不明顯。要是全軍將士知道自己的糧草僅夠支撐幾天,那一切形勢將不同,東王軍肯定要從西王軍士氣上着手,儘快讓人在西王軍中散播消息,讓西王軍士兵知道糧草被燒的事。
“去請南王過來,便說本王與他有事商談。”韓健道。
侍衛匆忙而去。
對於楊洛川來說,進入到東王軍軍營之中,便好似籠中鳥。他也很識相,從開始關心與西王軍對峙之事之後,他便一直在等消息,而沒有參與東王軍日常的運作。
韓健此時要見楊洛川,是因爲只有在與楊洛川連成一線的情況下,西王軍纔會忌憚,不得不退兵,否則西王軍肯定會覺得豫州兵馬與東王軍之間有所隔閡,想渾水摸魚。
楊洛川一身正裝而來,韓健從楊洛川的精神來看,雖然楊洛川這幾天不問世事,可終究還是擔心軍中情況,休息的肯定不好。
“賢婿,你找本王有事?”楊洛川見到韓健,現出幾分熱情,不過這種熱情多半是僞裝。
韓健並不揭破,當着在場這麼多將官的面,他還是要給楊洛川足夠的面子。
“南王。”韓健行禮道,“不知平城的事,您可知曉?”
“這麼大的事,本王怎可能不知。東王真是好手段,派兵燒平城糧草,竟也事前未被任何人察覺。想來現在西王軍中很煩擾,不知是該戰還是該撤。”楊洛川似有所指道。
韓健一笑道:“不知南王意下如何?是該戰,還是該和?”
“和?”楊洛川面色帶着幾分不解。
韓健道:“我正準備找人去西王軍軍中,商議議和之事,想問詢一下南王的意見。”
楊洛川臉色馬上有些黑,韓健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要跟西王軍議和,明顯是有些不給豫州面子,也就是不給他面子。
現在西王軍是殺到了豫州的地界,搶了豫州的領土和百姓,連燒的平城,也是他豫州的城池。現在韓健居然想跳過南王府,跟西王府議和,這是明擺着置南王府於客人的地位。而韓健把自己當成是豫州的主人了。
“賢婿以爲如何,那便如何是了。”楊洛川笑了笑道,“就怕西王軍中,不肯與你議和呢。”
韓健故作驚訝,道:“哦?南王此話何解?”
“而今平城糧草被燒,再議和,便是曹百川和李代陣前失據,乃怠慢之罪。如此議和,回去豈非要被西王所懲戒?賢婿以爲,曹百川和李代,會雙雙同意議和,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撤兵?”
韓健聽楊洛川分析的頭頭是道,好像很急,就像是怕他突然真的去議和,而這麼拜拜放過殲滅西王軍的機會。其實這些話,楊洛川就是在提醒他,這場仗就是要打。而且要打的西王軍潰不成軍,讓他們不得不撤,這纔是上策。
這其實也是韓健要跟楊洛川商量的地方。
“好。”韓健道,“那就是南王不同意議和。而今我等是做客南王府之地,當然一切當聽從南王的吩咐。這場仗怎麼打,還請南王一起做商議,也好作出共同進兵。”
楊洛川稍微一愣,仔細琢磨了一下,才發覺其實自己落進韓健的圈套裡。
他一直以爲,東王府這次來豫州,主要是要渾水摸魚,能不開戰儘量不開戰。到今日早些時候,他還是這麼認爲,否則東王軍爲何會與西王軍陣前對峙而不出兵?這明顯是沒有要助豫州解困的誠意。
可當平城糧草被燒,他便已經意識到韓健早有籌謀,那西王軍這場仗就是要打。而韓健現在拐彎抹角說“議和”的事,其實就是在激他表態,願以南王府的兵馬與東王軍合作,一起來開戰擊退西王軍。
楊洛川無奈一笑,感慨道:“賢婿要南王府做何等配合?”
楊洛川現在也知道,在對等關係上,從他進入到東王府軍營已經不存在。現在他是要求着西王軍來打退來犯之敵,要是現在他還再擺譜,可能韓健真就去跟西王軍議和,隨後豫州到底何屬,也說不定了。
韓健道:“還請南王去信豫州,派出兵馬從正面出兵,就在而今這塊地方,與西王軍展開決戰。”
楊洛川犯嘀咕道:“賢婿,而今西王軍糧草不支,難道不該是先緩過這一段時間,再開戰不遲嗎?非要如此着急,豈非正如西王軍所願?”
韓健笑道:“連南王都如此想,大概西王軍中也是此等想法。都以爲我們燒了平城的糧草,便會就此拖延下去,不會主動出擊。但便是要趁着這等合適時機,一舉將西王軍給擊敗,否則以西王軍的強勢,等他們後續糧草運過來,何來我們的機會?”
楊洛川猛的意識到,這次李代帶了五萬兵馬前來,必然也是有後續糧草供應的。雖然他之前沒怎麼去調查,但這是常識,不用說也應該察覺到。可當他在得知平城糧草被燒的情況後,竟沒想到這一節,不由心中叫一聲失策。要不是韓健提醒,他想的也是,先拖延下去,把西王軍給耗到支撐不住,自行撤兵,再趁着希望王軍撤兵的時候做點文章出來。
“賢婿所言極是。出兵之事,這就細細商議,本王會派人回豫州傳遞消息,鎮南侯的兵馬,隨時可調出城來。而今賢婿爲陛下效力,便也可節制我南王府地方兵馬。”楊洛川說着,拍拍韓健肩膀,好似很信任一般說道,“豫州的將來,也全靠賢婿你了。”
在場的文官武將,見到楊洛川都是這麼沒有脾氣對韓健委以重任,對韓健敬畏者有之,也有忌憚者。現在韓健得到楊洛川的首肯,便是豫州和江都兩地的實際掌權人,以豫州和江都兩地的軍事實力,莫說是西王府,便是軍事最強的北王府也未必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