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五年五月初十,在女皇登基十六年之後,楊曦和楊餘終於封王。此時楊曦已經十八歲,楊餘二十三歲。
大清早,洛陽城便有些熱鬧。雖然皇子封王不過是皇家之事,但朝廷畢竟作出了一些事,來讓普通百姓感覺到這次皇子封王之事的熱鬧。有些達官顯貴和富戶爲了迎合朝廷的慶典,也自發組織了一些活動,諸如開些流水席宴請賓客和百姓,商戶掛上節慶日纔會掛出的紅燈籠,放些鞭炮……
洛陽城也的確很久未如此慶祝過。因而百姓也好像被周圍慶典熱鬧的氛圍所感染,連街市也興旺熱鬧了許多。
作爲魏朝的郡王,韓健在這天一早便收到宮裡的旨意,讓他進宮去觀禮。說是觀禮,不過是見證一些兩位皇子賜封王爵,順帶按照規矩去祝賀一下。韓健覺得這沒什麼可祝賀的,要祝賀也要等楊家兩兄弟哪個當上太子,光是封個親王,又不是世襲,沒什麼作爲的話下一代就降格爲郡王跟他一個級別,再過幾代皇家祖墳都看不見墳頭了。現在的嫡系皇子,若是將來不能登基爲帝,那逐漸會成爲旁系,無人問津。
韓健身着朝服進宮,應天門外比昨夜還要熱鬧。在洛陽城的官員,只要是六品以上的,除了軍職當值之外,其餘一律放假一天來參加這個慶典。這也是朝廷在查處了貪污虧空案之後,第一次的公開活動,戶部和庫司兩司被一鍋端,這個陰霾仍舊壓得魏朝朝廷有些喘不過氣。韓健雖然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卻也令魏朝朝廷的聲望一時跌落谷底。
韓健可以先進宮,但他沒有着急進宮。在應天門外。他遇上個熟人,兵部司典黃烈。黃烈的品級剛剛到六品,因而今天他也有資格過來參加慶典。
“韓兄,今天真是好天氣。聽說楊公子封王了,一會能不能瞧見?”黃烈興沖沖過來跟韓健打招呼。打完招呼便是兩句廢話。
韓健觀黃烈的模樣,大概是黃烈以爲自己運氣好,結識了東王不止,還結識了未來的康王。有了這兩個朋友,他今後在洛陽城便可以繼續爲所欲爲。
“大概能看到吧。”韓健敷衍道,“對今日賜封之事。朝廷具體安排我尚且不知。兩位皇子是否會露面,現在說不準。”
黃烈一嘆,好像很有感觸道:“姓楊就是好,你看看楊公子,爲人那麼老實,說封王就封王。還有我表妹……算了,不說她。可惜我姓黃,不然我能封個王什麼的,有自己一大塊領地,自己說了算,那真是……別提有多美了。”
韓健心說這黃烈人不咋的,倒是還有點志氣。韓健真想說。就你這德性還想封王?下輩子吧!
韓健轉開話題,問道:“這次你們兵部來了多少人?”
黃烈笑道:“能來的都來了,不過咱官職卑微,上次陛下說將來會提拔重用我,後來是聽到些風聲,怎麼到後來一點風都沒了?陛下到底是賞還是不賞?”
韓健知道黃烈說的是上次他救出楊餘,女皇說要賞賜的事。當時楊餘獲救,女皇也就隨口一說,對別人來說這賞賜可能會盡快落實,但黃烈出身兵將世家。將來肯定會爲南王效力,女皇賞不賞關係不大,就算女皇欣賞黃烈要留他在洛陽城爲朝廷效力,女皇也要考慮南王的反應。更何況黃烈的本事衆所周知,女皇大可不必爲這麼一個“窩囊廢”讓南王有所誤會。
“應該……快了吧。”韓健隨口道。
黃烈一臉懊惱。大概是他嫌棄自己的官職低,在洛陽城這等地方,隨便把抓出個就可能是侍郎尚書的,又或者是什麼將軍王爺,而他一個六品官,就算背景再雄厚,也只是個小吏,走到哪都矮人一頭。
說着話,宮裡面有人出來通傳,說是官員可以進內。韓健也沒把自己看的太特殊,只是隨衆官員一起進了應天門,只是在例行檢查的時候,韓健有些特權不用被搜身,直接可以進皇宮正院。
進了皇宮,韓健正要往今日舉行賜封大典的正殿方向行去,卻見迎面過來一個匆忙的身影。此人迎着他走過來,正是大太監盧紹坤。
“給東王殿下請安。”盧紹坤上來見禮。
“盧公公安,這是有事出宮?”韓健笑問。
盧紹坤看了眼韓健身後剛被搜完身過來的衆大臣,臉色有些爲難道:“殿下,借一步說話。”
韓健心有疑惑,這盧紹坤怎麼感覺有什麼要緊事跟他說,而且好像還是機密之事。照理說今天是兩位皇子被封王的重要日子,盧紹坤爲準備兩位皇子搬出皇宮到自己府第的事應該會很忙,無暇過來跟他說話。
到了一邊,盧紹坤才湊上前低聲道:“陛下讓老身知會殿下一聲,說是中午時候去涵禮宮那邊去。”
“涵禮宮?”韓健心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宮裡有這麼個地方,“盧公公,不知這涵禮宮在何處?”
“就在文武殿隔壁,殿下知道文武殿在哪吧?”盧紹坤道。
韓健點點頭,文武殿是他第一次進皇宮,女皇招待羣臣的地方。
見韓健點頭,盧紹坤總算放心,好像是有事,急忙告辭而去。等盧紹坤走了,韓健纔想起來“文武殿隔壁”的確是個很籠統的概念,皇宮裡殿堂林立,就是隔壁也有前後左右之分,而短短一段距離就會有不少的宮廷侍衛把守,要過幾道門也說不定。到時候他不知確切的位置,只是去文武殿,再找的話怕是找不到地。
韓健這時候想,要是現在楊曦能來指路,那就最好不過。但他也知道,現在楊曦即將被封王在,自然也沒時間出來見他。
“希望這小子聽了我昨天的話,上點心,別總是一副對何事都無所謂的態度。”韓健心裡一嘆。
隨後,韓健跟在衆大臣的隊伍中,直接去了皇宮正殿。在正殿外,已經被佈置好,禮部和九卿的官員已經先一步到來,而此時正殿的宮門尚未打開,應該還在等女皇和兩位皇子過來。
韓健剛站定,便又見到一個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這張臉他初來洛陽城時倒不止一次見過,但近來卻一直沒再見到。
是南齊使節,南朝的“大太監”朱同敬。
此時朱同敬只是一人前來,並未像上次一樣帶着隨從。而他仍舊是一身白衣,手拿一把扇子,看上去文采風流,不過更像個小白臉吃軟飯的。
韓健在跟朱同敬有過幾次交集之後,也曾特地去調查過此人,據聞此人並沒有太深厚的背景,是官宦子弟出身,自小便家道中落。而朱同敬的發跡,完全是因傍上了南齊的太后,之後才逐漸崛起於南齊的朝堂。
南齊的情況,與魏朝很相似,都是上一代的皇帝人到中年便撒手人寰,而膝下子嗣年幼。魏朝皇帝的做法是把皇位傳給了長公主,也就是當今女皇。而南齊則不同,南齊上一代皇帝死後直接把皇位傳給時年五歲的小皇帝,以皇后爲太后來監國,同時安排了幾名輔政大臣。這事發生不過是四年前。
南齊如今的小皇帝才九歲,南齊的權力基本分化爲兩邊,一邊是太后,一邊是輔政大臣,兩邊對權力各不相讓,卻也各拿對方沒有辦法。而朱同敬,就是太后一黨中的重要人物,他不但才學樣貌出衆,懂得討女人歡心,更重要的是他有才能,能爲南齊太后出謀獻策。至於朱同敬到底是不是太監,在南齊那邊也是衆說紛紜。因爲南齊太后只能壓住南齊朝廷的半壁,因而在南齊境內,關於太后和太后的一些傳聞也無法被禁止住。南齊的幾名輔政大臣有意貶低南齊太后的形象,而朱同敬也被他們重點抹黑。
此時的朱同敬,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觀禮者,到了皇宮來也沒四下打量,似乎也沒注意到韓健的存在。
朱同敬不惹他,韓健也沒心情去理會這個會耍陰謀的小白臉。上次朱同敬就在清越坊內通過跟他接近,來讓廷尉府少府胡德明認爲二人有什麼勾結。從那時起,韓健便知道朱同敬並不止是個小白臉,他的手段也很高明。
韓健等了一會,內閣的一些大臣這纔過來。首輔尚邵明和次輔顧唯潘等人,手捧着詔書過來宣讀。
韓健隨衆大臣下跪聽旨,這算是女皇正式爲兩個弟弟賜予爵位。除了賜爵,女皇還在詔書中特別點名,讓兩個弟弟參與到朝事中來,匡扶社稷。
話說的很高調,韓健有些想不明白兩個皇子出仕的方式。韓健想,大概還是跟以前一樣,兩個皇子不會有什麼正式的官位,只是在女皇有什麼特別事情要派二人去做的時候,纔會交待他們去做,就跟安排了兩個欽差差不多。
宣讀完聖旨,皇宮正殿大門打開,衆官員便可進去等候女皇和兩位皇子到來。
這時候韓健才注意到,延寧郡王和安平郡主並不在,除了他二人,再就是戶部尚書湯生也不在。當下戶部和庫司,仍舊是兩個空衙門,湯生和他韓健,是這兩個衙門碩果僅存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