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屬的檢查員,作爲證人,來到現場之後。
法官大人首先給他講了證人的一些規矩,以及作假證的後果,讓他說了證詞聲明,以保證自己所言屬實,如果提供假證詞,將接受相應的處罰。
李雲龍等那個檢查員走完這些程序之後,這就側過頭看向他,直接問道:“證人,請說出你的姓名,以及任職單位,所屬職務。”
房屋屬檢查員應了一聲說:“我叫王剛,A市長福區房屋屬檢查員。”
李雲龍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請問王剛,房屋倒塌的三天前,也就是8月17號,你有沒有去檢查過老富綠街的舊樓盤。”
王剛不加思索,如實地回答:“由於房屋屬在8月16號得到老富綠街的居民申請,第二天對老富綠街等十幾棟七十年代的舊樓盤,進行過檢查!”
李雲龍繼續問:“請問王剛,你檢查之後,覺得老富綠街的舊樓盤,尤其是已經倒塌的這棟樓,存在倒塌危險嗎?”
“不存在,沒有結構上的問題。那幾棟樓雖然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產物,據今已有四十年曆史,但是結構很好,除非人爲破壞,否則不會倒塌的。”王剛回答完,索性又詳細地解釋了幾句。
李雲龍對此淡淡一笑,然後才又問道:“王剛,你在房屋屬從事工作多久了?”
王剛回答:“我二十歲就在房屋屬工作,至今已經二十三年了。”
李雲龍本來不想再問了,側過頭看了一眼辯護方律師,微微一愣,索性又補充問道:“請問王剛,你從業這二十多年,有沒有出現過什麼意外事故?”
“沒有!就在五個月前,我被安排去檢查清雅街的舊樓盤,發現樓盤存在問題,叫大家趕緊從危樓裡搬走。一個月前,那幾棟存在問題的舊樓,果然斷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王剛回答之後,乾脆例出一些事實證明。
李雲龍笑着點頭道:“王剛,我信任你的能力。”說到這裡,他給助手姚大狀遞了一個眼色,然後他就一邊看着姚大狀把一份資料遞給法官大人,一邊又接着說:“這是王剛在房屋屬任職這些年,所得到的各種獎勵。好了,法官大人,我的話問完了。”
法官大人淡淡的看了看李雲龍讓姚詩詩呈上去的資料,然後就側過頭看向了辯護方律師,示意他拿話出來說。
辯護方律師一直沉默不語,但他的樣子,也並非是毫無準備,站起身子就問道:“證人王剛,請問你是如何判斷一棟舊樓不會存在倒塌危險的?”
王剛之前被李雲龍問了一大堆,知道李雲龍和他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在幫他開罪,他還不算緊張。
不妙的是,此時被辯護方律師這麼一問,他雖已四十多歲,年紀不小,但是見識的場面不多,面對這樣場面,很快就忍不住感到有些緊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說錯話,結果使得他半天不敢吭聲。
辯護方律師見狀,不禁淡淡一笑,再次問話說:“證人王剛,請回答我的問題。”
李雲龍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索性鼓勵道:“王剛,你儘管如實說就是了,不用緊張。”
王剛吸了一口氣,卻是搖搖頭,望着辯護方律師問:“你剛纔問的我什麼?”
此話一出,全場無語。
樑成金也有點擔心這個問題,只怕王剛太過緊張,一不小心說錯話。因爲如果他說錯話,塌樓的原因完全可以全部推到他的身上。那樣的話,就算是有人特意搞破壞,辯護方律師那個狡猾的傢伙,也可以說他們是在合理裝修。
但願王剛爲了自己的命運前途着想,千萬不要說錯話。
辯護方律師聽了王剛的話,笑得更加歡樂了,自然是很樂意地再次問道:“證人王剛,請問你是如何判斷一棟舊樓不會存在倒塌危險的?”
王剛哦哦了兩聲,側過頭看着李雲龍對他點了點頭,想着他說過的,儘管如實說話就可以了。
然後他才說道:“老富綠街的舊樓雖然是七十年代的舊樓盤,但是結構上是沒有問題的,幾堵沉重主牆都沒有出現任何裂痕,不會存在倒塌的危險。我們房屋屬,一般都是這樣對舊樓進行檢查的。”
辯護方律師笑着點了點頭,卻是問:“證人王剛,那麼請問你8月17號是如何對老富綠街一帶的舊樓盤進行檢查的?”
王剛想了想,還是說道:“像平常檢查舊樓那樣,主要對沉重主牆,也就是整棟結構的關鍵進行檢查。”
“恩,這個你無須重複,我已經知道了。”辯護律師應了一聲,嘲弄了王剛兩句,然後才又問:“證人王剛,你檢查舊樓時,可有任何先進的檢查設備?”
王剛這下子好像被問住了,呆了許久,方纔回答:“沒有,我用肉眼觀察的。但是之前房屋屬要我對舊樓盤的檢查,都是用肉眼觀察的。只有發現問題之後,纔會使用檢查設備進一步確定。”
辯護方律師笑着點點頭,又問:“證人王剛,據瞭解,你8月17號那天檢查老富綠街,三十棟舊樓盤,僅僅用了一天,不到八小時的時間,對吧?”
王剛聞言,又一次被問住了,鬱悶地撇撇嘴,這才說:“恩,不錯,一共用了不到八個小時的時間。”
辯護方律師更加歡樂地應了一聲,這才又說:“三十棟舊樓,一共只用了八個小時,平均一個小時四五棟。也就是說一棟樓只用了十幾分鍾時間,對吧?”
“對!”王剛極不情願的回了一句。
辯護方律師淡淡一笑,看了看王剛的眼睛,又問道:“證人王剛,我想問一下,你的視力爲多少?”
“左眼一點二,右眼一點零。”王剛機器似的回答,有些走神,但他的心裡卻是在想着一些爲自己辯護的措辭。
辯護方律師笑着應了一聲,卻是說道:“視力不錯,難怪你沒有戴眼鏡。請問你上次檢查視力,是在什麼時候,現在可以再測試一次你的視力嗎?”
王剛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上次是在半年前。可以再測試一次!”
“我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李雲龍這時卻忽然站了起來吼道,雖然他知道自己反對沒有用,但是至少可以讓王剛感覺到他在挺他,讓他不會那麼緊張,完完全全的讓辯護方律師牽着鼻子走。
法官大人淡淡地看了李雲龍一眼,才說:“訟訴方律師,你反對什麼?”
“我反對辯護方律師問證人王剛一些無聊的問題,還要做眼力測試這些浪費時間的事情。”李雲龍鼓勵地看着王剛說道。
辯護方律師卻是沒有讓法官大人發言,就率先一步道:“法官大人,證人王剛是房屋屬的檢查員,他所檢查過的樓房倒塌了,我對他的工作認真態度,工作能力提出質疑。而且他用肉眼檢查,我問的問題,做的試驗,全部都是和這個有關,和整個案子有關的。”
法官大人滿意的點點頭,便說:“反對無效,請執行辯護方律師提出的要求,對證人王剛進行視力測試。”
於是,很快就有兩個法警拿着一張測試視力的圖走了過來,對王剛進行視力測試。
衆人見狀,忍不住有些擔心王剛因爲緊張,而看不清楚,不能發揮平時正常的視力水平,從而使得辯護方律師抓住了話柄。
倘若王剛的視力沒有那麼好的話,而他又是用肉眼對舊樓進行觀察和檢查的,辯護方律師完全可以說他檢查方面有問題。同時,辯護方律師還可以說王剛的證詞和實際情況不符,違背了證人準則,將不能繼續作證。
結果值得慶幸的是,王剛並沒有讓大家失望,左眼一點零,右眼一點零,和他自己所說的出入不大。
樑成金和李雲龍,以及老富綠街的街坊鄰居們見狀,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王剛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辯護方律師卻依然有話說,他淡淡一笑,然後便說道:“不錯,王剛的視力是一點零左右。但是我們測試視力的距離是五米,我們來看看,這視力表上代表一點零的符號,也不算很小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才又說:“老富綠街的樓盤都很殘舊,每層樓是老式節構,三米左右。底樓四米左右,王剛的身高一米七幾,也就是說他的目光距離天花板的距離大概是二米二左右。所以我請問證人王剛,剛纔你說沉重主牆完好無損,以你的視力,能夠看到上面的細微裂痕嗎?”
王剛不是很有把握的遲疑了一會兒,但爲了給自己開脫,最後還是點點頭說:“我可以看得清楚。”
辯護方律師笑着應了一聲,這就拿出自己的中性筆在測試視力表格紙上的輕輕的劃了一根細線,然後纔對自己的助手說道:“你把它拿至距離王剛先生兩米的地方,看看他能不能看清楚上面的細線。”
助手應了一聲,這就拿着視力表站到了和王剛大概二米的距離。
辯護方律師叫了聲好,隨後便對王剛說道:“證人王剛,你能看清楚我用筆的畫的線,是橫着畫,還是豎着畫的嗎?”
王剛可以看得清楚,所以馬上就回答:“是豎着畫的!”
辯護方律師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拿着顏色比較重的凳子,在上面畫了一筆之後,走到助手的位置舉起凳子,又問:“證人王剛,那麼現在呢,你能看清楚嗎?”
王剛這回看不清楚了,因爲剛纔辯護方律師在視力測試表格的紙上畫的那一筆,色彩鮮明,容易看得出來,但是現在椅子的顏色和筆墨差不多,就不行了,看不清楚了。
不過他也不服輸,淡淡的回想了一下王剛的動作,好像是豎着畫了一筆,方纔回答:“我看得清楚,也是豎着畫的!”
“錯,這回我是橫着畫的!”辯護方律師立馬否決,同時就拿着凳子走到王剛的面前,讓他確認了一下。
但是王剛看了之後,真恨不能一拳向辯護方律師轟去,他心裡很不爽,不能在公堂上打人,所以只能在心裡暗罵。
我擦!
有你這麼坑爹的嗎?
居然用假動作忽悠我!
而且你這個,就是放在我的面前,都不能看得清楚,好不好?
辯護方律師看着王剛一臉鬱悶的樣子,半天不回答,方纔放下凳子說道:“法官大人,證人王剛的視力確實不錯,但是我們都可以想像一下,這舊樓的沉重主牆上如果出現輕微裂痕,它的顏色多半也是主牆本身的顏色是一樣的。新鮮的裂痕,或許我們還能夠看見,但是舊的裂痕,恐怕就不容易看出來了。”
說到此處,他故意停了下來,拿着凳子走回自己的座位,這才接着說:“舊的裂痕用肉眼看不出來,而舊的裂痕代表年日久遠,危險性更大。”
“所以證人王剛僅憑肉眼觀察,沒有利用儀器,根本就看不出來舊的裂痕,根本就看不出來一棟樓是否要倒塌了。”
“所以那棟樓倒塌是自然倒塌的,而樓塌時引起的該棟樓所住居民,一切的財產損失,都應該由房屋屬的檢查員,也就是證人王剛負責,而不是有人所說的那樣,是有人惡意破壞導致舊樓倒塌。”
王剛聽到辯護方律師說要他負責一切責任時,嚇得冷汗直冒,馬上就急了地說:“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是這麼檢查的,爲什麼沒有出問題呢?爲什麼我檢查過的老富綠街三十棟樓,就只有那棟樓出了問題呢?”
辯護方律師卻是笑了起來說:“呵呵,這兩個問題問得好。你前面那個問題,我可以這樣給你解釋,每年全世界都有很多車禍發生,而那些死於車禍的司機,之前幾乎都沒有出過車禍。”
“所以說,你在房屋屬幹了二十多年,一直沒有出現問題,是你運氣好。而且這一次你偏偏出了差錯,我甚至於懷疑你因爲仗着自己有二十多年的從業經驗,對你自己的工作技能過份自信,這次大意了。”
王剛聽了這話,馬上就忍不住地咆哮起來:“你他媽才大意了!”
法官大人看着這一幕,衝着辯護方律師偷笑了兩下,這纔對王剛說:“證人王剛,公堂之上,請保持嚴肅,請注意你的言辭。”
王剛哦哦了兩聲,便沉默不語了。
辯護方律師得意的笑了笑,便又道:“證人王剛,對於你的第二個問題,我可以這樣給你解釋。三十棟樓或許只有倒塌的這棟樓出現了問題,而你剛好沒有看出來,所以它們沒有倒塌很正常,你不會是希望它們也倒塌了吧?”
王剛氣得胸口不斷的起伏,他索性直接伸起手說:“法官大人,請讓我下去,我不想再看到辯護律師那張臉,我怕我忍不住要打他。”
法官大人暗自一笑,馬上就叫兩個法警把王剛給帶了下去。
辯護方律師卻還沒有放過證人王剛的意思,直接從桌上拿起一個USB說道:“法官大人,我這裡還有一些照片,可以證明倒塌的那棟舊樓,確實是一棟危樓,時時刻刻存在着塌樓的危險。”
法官大人點點頭,便叫法警去拿過USB插在電腦上,利用投影,把辯護方律師的照片,播放出來給大家看。
王剛本來想繼續離開的,卻見得老富綠街的街坊鄰居們,一個個期待和同情的目光,乾脆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了那些照片。
但見得那些照片拍的都是舊樓倒塌前,某些牆壁露出鏽跡斑斑的鋼筋,和一些那棟樓倒塌後,露出的那些鋼筋很細小,遠不比現在修建的房屋鋼筋粗壯。
辯護方律師等那個審判員幫忙把照片全部播放完,這就笑了起來說:“大家可以照片上看到,那棟倒塌的舊樓,很多地方的鋼筋都裸在外面了,而且看樣子,變成這樣,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同樣的,我們看那棟舊樓倒塌後的照片,可以看到七十年代的房屋建造水平遠不如現在,單憑那些鋼筋就要細小很多,而且那時鋼材質量不如現在,那時的水泥質量也不如現在,這樣的舊樓一旦出現裂痕,可能不塌嗎?”
王剛聽了這話,馬上就回道:“沒錯,那棟塌樓的某些牆壁確實存在照片中的現像,我也叫過老富綠街的居民進行補修。但是這些都是副牆上,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結構上是沒有問題的。”
辯護方律師笑了笑,卻是又說:“證人王剛,難道你忘了以你的視力,並不能很好的判斷主牆有沒有出現問題嗎?”
王剛生氣的甩了甩頭,沒有回答。
辯護方律師似乎真怕他要衝過去打他,不由又說道:“好吧,我就依你的說法,你可以判斷主牆有沒有問題。但是據我瞭解,這棟舊樓的居民對它進行過各種各樣的裝修,比如二樓的李蘇,拆了一堵牆,三樓的劉大媽前不久搞過大裝修。就算主牆沒有問題,沒有副牆,這樓就不會倒塌嗎?”
王剛無言以對,只好再次說道:“法官大人,讓我離開吧。”
於是,那兩個法警便繼續帶着王剛離開公堂。
辯護方律師看到他離開後,不禁淡淡一笑,回過頭看着法官大人說:“法官大人,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晰明瞭了。老富綠街的那棟舊樓之所以倒塌,完全是因爲年代久遠,長期沒有進行補修,而且該樓所住居民搞裝修,造成一定破壞所導致,並非有人故意破壞。”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王剛聽了他的話,這時忽然又走了回來說:“對了,辯護方律師,我還有一點要說清楚。如果那棟樓是自然倒塌,通常情況下,都是首先傾斜或者部分倒塌,絕對不會那樣完全轟塌的。”
說完話,他才離開了。
樑成金聽了辯護方律師的話,也恨得直咬牙,真有王剛所說的那種衝動,恨不能上去把那個狗東西給揍一頓。
同樣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心情。
大家的心裡都在罵,你個狗東西,百家安房地產公司,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然讓你昧着良心說話?
好在王剛還算是比較冷靜,最後總算說了一句給力的話。
樑成金不爽歸不爽,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側過頭看向了李雲龍,他知道公堂是律師的舞臺,現在還得靠他。
李雲龍看到樑成金在看他,不禁對樑成金點了點頭,這便站起身形,拿出了最後的底牌說:“法官大人,那棟舊樓的倒塌,到底是自然因素,還是人爲因素,我們請下一位證人出來作證就知道了。他是百家安房地產公司的施工員,那棟樓倒塌那天,他剛好那棟樓的底樓,搞裝修。”
於是,這場辯論,最後的決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