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扯着老人的衣袖,將他提到了橋上。
糖尿病的後期便是極度消瘦,很顯然,老人已經瘦得不行,所以,唐風一隻手便把他提了上來。
老人站在橋上,靜靜的看着唐風,無悲無喜,他緩緩開口道:“我想要你明白,我是個老人了,生命、富貴或是仇恨,對我來說,都已是過往煙雲。我之所以答應和你交易,是因爲,我想真真切切的做成一件事情,做成一件能夠青史留名的好事,而不是滿身銅臭的死在金銀堆裡。”
唐風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道:“老伯,會如你所願的。”
老人點點頭,簡單的說道:“既然是商業,那就有商業的規矩,我答應幫助你,你就是老闆,而我充其量只是個管理者。所以以後我稱呼你爲唐風,而你則稱呼我爲老姬或是姬老,就可以了。”
唐風摸了摸腦袋,道:“不用這樣吧,尊老可是美德,呵呵呵呵。我覺得叫老伯挺好的。”
姬無良嚴肅的說道:“商場如戰場,從現在開始,記住,你是老闆,一個老闆絕對不允許下面的管理者越權,不管是稱呼或是事業,都不行。”
唐風無奈的點點頭,道:“好吧,姬老……呃,不,老姬。”唐風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這名稱,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呢。
姬無良點點頭,身子挺得筆直,跟隨在唐風的一側,略微向後一點。
唐風看着這個倔強的老人,心底生出敬佩之意,糖尿病的後期,人體各個臟器已是嚴重虛損,換做是其他人,現在必然已是佝僂着身軀,氣喘吁吁了。
但是姬無良,他的腰挺得筆直,步子雖然很慢,但是邁的很大,作爲一個醫生,唐風知道,這種走路方法,使得這個老人承受着多麼巨大的痛苦。
唐風帶着姬無良,又返回了金陵市中醫院,他找到歐陽雪,迅速的給老人安排了一個單人間的病房。
姬無良躺在牀上,雙眼看着天花板。
唐風先是拿出銀針,說道:“老姬,我先用鍼灸爲你培固元氣,然後用中藥給你調理,止住病情,防止你的陰氣繼續消耗。但是我得實話告訴你,這些都只能暫時的延長你的性命,無法治癒你的身體。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三天,或許五天,我就可以爲你煉製玉液丹,那個時候,你才能真正的恢復過來。”
姬無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道:“已經很神奇了,就算是你只能延長我三年的生命,也已經足夠了。”
唐風笑了笑,一旁的歐陽雪疑惑的問道:“什麼玉液丹?真的這麼神奇嗎?”
唐風點點頭,然後掀開姬無良的小腹,以八卦陣法,在姬無良的肚臍周圍,連紮了十六針,口中道:“其實中醫上還有很多神奇的法子,只是已失傳了而已,譬如這固本培元的八卦陣法。”
歐陽雪點了點頭,笑道:“還有你那手如幻影般的手術針法,你知道嗎,我看了你在手術室裡的錄像後,簡直以爲你是個專業的縫衣工人。”
唐風笑了笑,道:“那還要多虧你借給我的那本《外科聖經》,華佗曾仔細描述過‘龍鳳引花針’的要領。”
歐陽雪側轉着頭,呆呆的看向唐風,哀嘆道:“可是那本書放在我牀頭放了十年,我也沒看出什麼價值來,結果到了你手中,立馬就救活了一個人。”
唐風只是笑,他知道歐陽雪在看着自己,而且是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唐風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歐陽雪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趕緊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腳尖。
唐風提筆,寫下了一張大補真陰的方子,然後交給了辰笑笑,並囑託她每日給老人服用這張方子。
辰笑笑點點頭,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忘記的,就算我忘了,你也可以提醒我啊。”
唐風苦笑道:“可能到了明日,我就不能來這裡上班坐診了。”
此話一出,三個人均是沉默了下來。
唐風給姬無良取下鍼灸,說道:“老姬,你先在這裡好好養病,放心,會有護士照顧你的一切生活起居的。我也會盡快煉製出玉液丹,治好你的身體。”
姬無良點點頭,突然冒出一句,道:“很神奇。”
“什麼?”唐風疑惑。
姬無良眼睛中明顯露出驚喜的神色,道:“鍼灸,很神奇,我……我感覺口中的乾渴之意好多了,身上也有了一點點的力氣。”
唐風苦笑了笑,道:“治標不治本而已,行了,你安心住在這裡吧,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有問題,你隨時叫她們。”
姬無良點點頭。
唐風和歐陽雪回到診室,他只想認認真真的上好最後一天班。
下午的時候,唐風接到了院長歐陽易的電話,“院長你好,”唐風有些感動。
歐陽易笑道:“唐風你做的很好,我爲有你這樣的員工而驕傲,爲中醫出了你這樣的人才而欣慰。”
唐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電話那頭的歐陽易明顯很忙,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時不時還有掌聲響起。
歐陽易說道:“唐風你放心,我已訂好了晚上的機票,大會一結束,我立馬趕回國內。市衛生局的人我都很熟,你安心好啦,而且這次事件,你只有功,沒有過,就算是法律,也要容得下人情。”
唐風的心底升騰起一陣希望。
歐陽易在匆忙中掛斷了電話,唐風面帶感激的看向歐陽雪,道:“歐陽伯父打來的,他說他今晚的機票。”
歐陽雪笑盈盈的點了點頭,道:“這下你放心了吧。”
這時辰笑笑拿着三個紅包進了診室,然後把一個厚厚的一疊放在了唐風面前,一箇中等的放在了歐陽雪面前,自己則留下了最小的一個。
辰笑笑看了看紅包上自己的名字,無限傷感的說道:“哎,爲何與你們兩個比起來,我的這麼薄呢?”
唐風問道:“這是什麼?”
辰笑笑翻了翻白眼,道:“薪水包啊,咯咯,怎麼你的這麼厚,唐風,快打開來看看。”
唐風也是有些疑惑,四千元不應該是厚厚一疊啊,他撕開紅包,先是露出一張工資條,工資條上寫着本月的工資四千,外加獎金八千,扣除稅款後,竟然還有一萬元人民幣。
歐陽雪也看了看自己的薪水,工資四千,獎金只有兩千,她咯咯直笑,道:“唐風,看來你今天是因禍得福啊,獎金竟然比我高這麼多。”
唐風訕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紅票子,道:“爺有錢了,走,兩位美女,今晚咱們大排檔,我請客。”
歐陽雪咯咯直笑,道:“你那點出息!”
辰笑笑也是不滿的道:“你怎麼不說去街邊吃燒烤呢。”
唐風嘿嘿笑道:“我怕你們嫌髒不是。”
歐陽雪道:“行了,唐風你還是早點回家,想想怎麼應付明日法院的問責吧。”
辰笑笑點點頭,認真的說道:“回答的婉轉、漂亮、煽情一點,說不定法官還會獎賞你一個人民英雄的牌匾呢。”
唐風感激的看了看歐陽雪和辰笑笑,他明白,這二人是真的在關心自己。
唐風回到家中時,夏火正趴在沙發上看着新聞,她聽見開門聲,轉頭對唐風道:“你過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唐風換上拖鞋,在沙發下的地上,挨着夏火坐了下來,這也是二人同居的一條規矩,那就是夏火躺在沙發上時,唐風只能坐在地上,不允許對夏火有肢體接觸。
此時電視播放的是姜蘇省TV,一條比較醒目的新聞標題在屏幕下方滾動,“年輕中醫,草菅人命,畏罪暈倒,天理難容。”
屏幕中則是唐風剛出手術室的門,暈倒時的情形,再加上一個男性記者那煽動性的言語,還有衛生局司法部門以及公安衝進病房的鏡頭,這些組合起來,讓人不得不相信,唐風確實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還被相關部門給抓了起來。
唐風苦笑了一下,轉頭看向夏火,道:“你相信嗎?”
夏火的手指理了理頭髮,唐風發現,夏火的頭髮變長了一些,而且臉上的皮膚也更白了,此刻她穿着居家的休閒服,趴在沙發上,露出一段粉頸,以及粉頸下那微微聳起的白肉。
唐風不敢再往下看了,他慌忙擡起頭,只是盯着夏火那英姿颯爽的臉龐。
夏火想了想,道:“半信半疑吧。”
唐風氣笑道:“什麼叫半信半疑?”
夏火一隻手託着自己的粉腮,淡淡道:“年輕中醫,草菅人命,這半句我不相信,後半句‘畏罪暈倒,天理難容’,這個我倒十分相信。”
唐風一聽,這才知道夏火是嘲笑自己膽子小,他不禁伸出手,捏住了夏火的鼻子,道:“你敢說我膽子小。”
二人的距離本就近,唐風這一伸手,夏火竟然沒躲過去,或者說,她根本沒想到要躲。
捏了一下,唐風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過線,他慌忙縮回手,然後臉正面向電視,只敢用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夏火的反應。
然而令唐風奇怪的是,這個暴力的女人並沒有把自己一腳踢飛,而是也像自己一樣,臉正看向電視,兩腮微紅,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