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之後,果如路寒羽留下的神念所言,許半生只感覺體內腑臟盡碎,氣海不存,渾身的真氣徹底消散,經脈不光是堵塞,甚至許半生都已經無法感知經脈的存在。
骨骼寸寸斷裂,肌肉彷彿再也沒有了任何關聯,許半生軟綿綿如同軟體動物一般,倒了下去,漂浮在海水之中。
此刻的許半生,全身上下完好的也只剩下那身皮膚了,就是這層皮膚,將其身形保持人形,不至於立即分崩離析。
更爲可怕的,是許半生的神智無比的清醒,他能夠感覺到身體上傳來的每一絲痛苦,甚至於這種痛苦被無限的放大,就彷彿每一個細胞都有了神經單元可以感受到疼痛一般。
無處不在的疼痛讓許半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彷彿是有千萬柄利劍在同時刺着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又像是萬箭穿身一般。
痛苦被放大,直至難以忍受的地步,許半生想要痛呼出聲,可就連聲帶上的細胞彷彿也已經徹底的被破壞,他只能保持着無比的清醒感應着自己身體上傳來的每一絲痛苦。
天地規則碎片並未隨着氣海的消散而出現,許半生似乎有些失算,不過好在他口中仍舊含着虎同方給他的闢水珠,這讓他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軀體,不至於被海水侵蝕。
許半生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外科手術中出現的某種極爲特殊的情況,注射了麻藥之後的病人,並未失去神智和知覺,麻藥僅僅只是令其失去了行動能力和語言能力,手術刀在他身上劃下的每一刀,其造成的痛苦都會纖毫畢現的被其感知。許半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那一類極爲特殊的病患一樣,因爲無法忍受身體造成的痛苦以及清醒的神智之下帶來的恐慌而死亡,他也唯有竭力支撐着。
鈞王和定王比許半生的情況還要慘,他們不光是內腑盡碎,甚至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每一寸的皮膚之下都在緩緩的滲出鮮血,他們尚未死亡,可卻也已經距離死亡不遠了。
但是,鈞王和定王是再也無法對許半生構成絲毫的威脅,許半生卻終究忽略了一點,他應該等着鈞王召喚出體內那條虯褫之後再發動燃燒潛能的一擊,現在的情況是他幾乎殺死了鈞王和定王,卻沒能同時將那條虯褫幹掉。
虯褫在這曠古絕倫的一擊之下,也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可虯褫畢竟最接近龍的妖獸,其實力可謂深不可測,若非這條虯褫尚在幼年並未成長完全,返虛一擊甚至未必能對其形成真正的傷害。
同樣受了重傷的虯褫,用了很長時間才恢復了行動的能力,它並未着急鑽出鈞王的身體,而是依舊盤踞在鈞王的心脈之上,緩緩的吸取着鈞王的精血。
十幾滴精血徹底被虯褫吸收之後,它也恢復了平時三成的實力。
幼年虯褫三成的實力,甚至未必能夠傷害一名築基,可對付現在的許半生,卻已經足夠了。
虯褫終於破體而出,在其鑽出的一瞬間,鈞王也再承受不住身體的撕裂,帶着極度的不甘心,魂飛九天之外。
在海水之中緩慢的遊動了一圈,虯褫似乎對許半生極爲忌憚,竟然沒敢靠近此刻一動也不能動的許半生。
許半生並未感到恐懼,他只是有些遺憾,因爲他畢竟沒能達成最初的願望,眼前這條虯褫,顯然是不會放過他的,而他一死,林淺等人也便活不了了。
嘗試着用意念去觸碰氣海原本的位置,雖然氣海不存,可許半生相信那四對天地規則碎片仍在,任何一對天地規則碎片,都有可能恢復他的實力。若是實力得到恢復,這樣一條極爲虛弱的虯褫,根本不在話下。
雙眼死死的盯着定王,準確的說是盯着定王腰間的獸囊,許半生多麼希望路隱君此刻能夠自行從獸囊之中出來,可他也知道這不可能,哪怕是一名元嬰被裝進了獸囊之中,也不可能自行離開,路隱君不過築基的實力,就更加沒有可能。許半生略感後悔,他剛纔應該稍稍留一分氣力,稍稍照顧一下定王腰間的獸囊的。榨乾許半生潛能的那一擊,雖然看似不受他的控制,但是許半生若想在那一擊的同時,將獸囊打碎也是可以做到的。那樣的話,路隱君就算是也會受傷,可卻至少可以按照路寒羽的話,先將玉璽從自身剝離,以玉璽爲鑰匙打開許半生身上的枷鎖,幫助許半生恢復。
現在再去想這些已經晚了,許半生只能祈求自己的一年可以觸動到那四對天地規則碎片,那幾乎是他唯一的希望。
虯褫似乎也注意到許半生的目光,它也將碩大的三角腦袋偏向定王,定王身體的抽搐似乎在告訴虯褫他還並未死亡,虯褫徑直朝着定王游去。
海水之中,數滴精血浮現,虯褫在定王身上咬了一口,便將其體內的精血逼出。
又將這幾滴精血吸收了之後,虯褫竟然恢復了六成的實力,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粗壯了不少的身軀猛然迴轉過來,雪白的三角腦袋上,兩顆藍色的小眼珠子直瞪瞪的看着許半生。
下一個瞬間,虯褫如同利箭一般直刺許半生,許半生突然明白,這條虯褫並不是想要幹掉自己,而是它看出自己的資質遠超鈞王,它的目的是搶佔自己的身體,就像是當初寄居在鈞王體內一般,現在它又要將許半生當成自己的宿主了。
以虯褫和許半生目前的狀況,它想要殺了許半生,之前就可以做到,之所以猶豫半晌,是它擔心自己的實力減退的太多,無法完整的得到許半生的軀體,而在吸收了定王的精血之後,它終於有了把握。
許半生幾乎絕望,那四對天地規則碎片根本沒有半點動靜,而純白色的虯褫卻已經近在咫尺,許半生甚至可以感覺到從虯褫身上傳來的蛇鱗的那種腥臭味道。
幾乎是下意識的,許半生不想成爲虯褫的宿主,既然你想進入我的身體,那就讓你進入的更徹底一些。
許半生憑着本能,就想以太一洞天來吞噬虯褫,很意外的,太一洞天竟然真的出現了。
這完全是出於求生本能的舉動,許半生平日裡都無法隨意的召出太一洞天,可今天卻竟然成功了,而且還是在這種極爲虛弱的情況之下。
陡然間看到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洞口,洞口之中閃耀着深邃的紫色,虯褫也突然感覺到某種危險的襲來,但是速度太快,它也已經來不及轉身了,即便是拼盡全力想要收住身形,卻依舊觸碰到了那個紫色的洞口。
巨大的吸引力,讓虯褫身不由己的便被吸收了進去,它彷彿從天而降的一條白蛇,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從太一洞天的半空之中直直摔落。
更讓虯褫不解的是,它的身軀原本足有十幾丈長了,可隨着不斷的跌落,它竟然越來越小,最終變得不過半丈長短,小臂粗細,比起一般的蛇顯然還是要大了一些,可比起它原本的身軀,這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直挺挺的摔落在地,一個赤足的青年男子怒瞪雙目,手中高高的舉起一把青銅寶劍,斬落下來。
虯褫簡直來不及閃避,便已經身首異處,體內一顆火紅的丹丸滴溜溜的滾了出來,被那青年男子一把撿起,收進了懷裡。而後,那名青年男子用劍尖挑起虯褫的屍體,那條不足半丈長的白色蛇身,振臂高呼:“白蛇吞日,末日將臨,我平谷林淺,劍斬白蛇,諸位可願追隨於我,我勢必以手中之劍,蕩除妖魔,恢復往日朗朗晴日。”
身後,數千民衆齊聲高呼,皆跪倒在名爲林淺的青年男子腳下。
許半生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笑容,高祖斬白蛇起義,沒想到,在太一洞天裡也會出現類似的一幕,只不過,劍斬白蛇的變成了林淺,而林淺也勢必要在太一洞天之中創造一個雖遠必誅的強漢。
時間彷彿凝固住了,在這片海水之間,再也沒有了半點動靜,許半生依舊清醒的感受着身體上每一處的強烈疼痛,可至少眼前已經沒有了威脅。
鈞王和定王的那些手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或許是他們在趕來之前命令那些人不得靠近,又或許是這裡過於強烈的動靜讓那些人早已心膽俱喪根本不敢靠近。
許半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路隱君依舊在獸囊之中不得出來,漸漸的,許半生髮現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一絲變化,宛若流水,竟然開始隨着海底暗流的涌動而變換形狀。此刻的他,就好像一根飄帶,扭曲婉轉,猶如化身爲水。
腦中陡然生出一個念頭,這是甄水變,五行神變的第一種變化。
一念及此,五行神變的心法便開始在許半生的體內運轉,沒有經脈卻依舊運行無礙,許半生甚至無法捕捉這心法的運轉線路。
又過了許久,許半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跳躍,甚至是一種堪稱躍遷的過程,陡然從一個點便到了下一個點,中間沒有絲毫的過程。
心中不解,許半生只是默唸着早已熟記於心的五行神變的修煉口訣,他突然發現,這竟然是陽炎變的修煉之法。
一旦相同,五行神變的心法又是一變,繼續在許半生的體內運轉起來,許半生看見自己身體周圍白霧蒸騰,那是炙熱的火焰在海水之中燃燒,將海水化爲霧氣的緣故。
五行神變至此,已成兩般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