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迪·厄齊爾的瞭解之中,斯蒂芬·杜克並不是一個工於心計之輩。
事實上,兩名副團長都是羅迪自己任命的,如果一早看出其工於心計的一面,羅迪也不可能自找麻煩。
可是這一次,現在回想起來,羅迪不得不承認斯蒂芬找到了一個極爲妥當的契機,若非剛好聖教廷內部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他這個團長以及彼得二世都有些疲於奔命,他也不至於連基本的調查都沒有,就直接相信了斯蒂芬遞交上來的資料。
在正常的程序之下,要麼是羅迪作爲團長親自考覈聖騎士的候選人,要麼就是至少有兩名百夫長加上一名副團長的推薦,纔會給一個見習聖騎士的身份。並且,這兩名百夫長絕不能都是受到那名副團長的領導和管轄的,也就是說,至少要有另外一名副團長統領之下的百夫長參與,纔可以獲得見習聖騎士的身份。
而這一次,羅迪卻輕易的選擇了信任斯蒂芬,連考覈都沒有。
羅迪也不是沒有要求斯蒂芬召見那兩名候選人,但是斯蒂芬的理由很充分,樞機團任命了一名教區主教,恰好也是北美教區的,在這樣的時刻,又是北美方面並沒有出什麼問題的情況下,突然提拔了一名教區主教,顯然是美國也出了事。
斯蒂芬說,他拿到這兩人的資料的時候,正在北美輪值的那名紅衣主教就表示希望得到聖騎士團的協助,新任的那位教區主教雖然天才出衆可資歷尚欠,急需總部的支持。斯蒂芬便做主讓那兩名新任的聖騎士協助那個新的教區主教的工作,暫時就不方便到總部來述職了。
斯蒂芬一再保證,他一年前曾到北美教區視察,見過這兩名騎士,他們的實力絕對已經達到了資料上的程度。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應該是更加進步了纔是。而且,北美教區對這兩名騎士很是重視,資源上也有足夠的傾斜,他們就更加沒有理由不進步。
羅迪沒做太多的思考,便選擇了信任自己的副手,畢竟,斯蒂芬坐上副團長的位置以來,對他也可謂是忠心耿耿,就連樞機團都無法影響他對羅迪命令的執行,斯蒂芬既然一再保證,羅迪也不想寒了副手的心。
可萬萬沒想到,岔子就出在這裡。
最後的一點兒希望破滅,羅迪打消了斯蒂芬也是被矇蔽的最後一丁點兒希冀,心裡只剩下如何跟彼得二世解釋的念頭。
走到議事廳門外,看着那緊閉的議事廳大門,羅迪意識到,自己一旦走進去,鬧不好就再也出不來了。
他突然想起斯蒂芬·杜克當時呈給他的兩份資料,雖然這種時候資料這些物證實在是蒼白無力,可羅迪總歸覺得那是個突破口。只要彼得二世對他的信任還在,有那兩份資料,就意味着羅迪只是失職,而不是有意欺下瞞上。
華夏有句古話,叫做欺君之罪,彼得二世之所以會突然翻出這筆舊賬,毫無疑問是許半生的功勞,羅迪也就順着許半生想到了這句古話。
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自己於欺君之罪這樣的境地。
羅迪轉身就走,還算是順利的找到了那兩份資料,然後心懷忐忑的拿着資料回到了議事廳。
看到羅迪一個人回來,聖座信理部的幾個人,頓時就站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看着羅迪,只等彼得二世一聲令下,就將其拿下。
而彼得二世,卻是不動聲色,其實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能夠矇蔽羅迪的,必然是他極爲信任之人,這個人,還必須身居高位,否則也沒有權力舉薦兩名聖騎士的加入。基本上,不用多問,彼得二世也知道這個人只能出自於兩名副團長之一。而無論是其中哪一個,到了這種時刻再不跑,那就是傻子。許半生將前因後果交待的很清楚,曾武和那兩名聖騎士是去了共和國的,作爲聖騎士團中的奸細,不可能不知道在這種時刻硬將兩個不夠格的人納入到聖騎士團,給予他們聖騎士的身份是爲了什麼。當他看到許半生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萌生了逃意。
智珠在握的彼得二世,其實在許半生一走,就可以將那兩個副團長扣下,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可是,彼得二世還有顧慮,當着所有紅衣主教、紫衣主教以及大部分聖騎士團的聖騎士的面,將一個在地位上不比紅衣主教低多少的聖騎士團副團長拿下,這個舉動會讓衆人產生無端的擔憂。
第二點就是,彼得二世也必須通過這名副團長的逃逸,來確定羅迪沒有問題。
如果直接將兩名副團長都扣住,萬一真正搞鬼的人是羅迪,他就完全可以將所有的責任推到這兩個人身上。彼得二世顯得很有把握,但其實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內鬼是誰。羅迪是內鬼的可能性極低,但是,哪怕是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彼得二世也絕不想冒險。
羅迪雖然是最晚一個抵達議事廳的,可他其實是在彼得二世的數名親衛,以及聖座信理部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進來的。而那兩名副團長,彼得二世還真是沒什麼工夫去理他們,反正他們逃不掉。
羅迪走進了議事廳,彼得二世其實就已經信任了他,之後的一切,都不過是在給羅迪自辯的機會而已。
彼得二世也需要那名副團長的出逃,來佐證羅迪並未與他同流合污,畢竟,彼得二世的信任,也需要放大出來讓樞機團的所有紅衣主教看見。
隨意的掃了那幾名聖座信理部的人一眼,那幾人又緩緩坐了下去。
羅迪看似直奔彼得二世,實際上那幾個人的姿態舉動盡落他的眼中。羅迪知道,彼得二世應該還是信任自己的,否則,他走進來的時候沒能押着一個人進來,彼得二世就已經該將其拿下了。
想到這一點,羅迪·厄齊爾不由得輕舒了一口氣。
走到彼得二世面前,羅迪單膝跪下,先將那兩份資料呈遞了上去,然後右手放在左胸之上,以騎士的禮節傲然直視着彼得二世。
“教宗陛下,是我御下無方,是我用人不察。雖然並非我直接犯錯,但是我願意接受一切罪責,這次的過錯,我願意一力承擔。”
既然心裡也已經判斷出彼得二世並不想殺了他,羅迪·厄齊爾自然也就要將姿態做的很足。
彼得二世心中也是暗暗點頭,看來,羅迪已經完全領悟了他的意圖。
到底是幾十年的老夥計啊,默契擺在那裡。
“你還並不知道罪從何來吧?”彼得二世緩緩說到,然後伸出雙手,虛託着,就把並不誠心跪着的羅迪扶了起來。
所有的樞機團紅衣主教都是一愣,齊齊望向彼得二世,心說教宗老糊塗了麼?提拔了兩個不夠格的聖騎士,怎麼還說羅迪·厄齊爾不知道錯在哪裡?
羅迪·厄齊爾站在彼得二世面前,低着頭,道:“我已知罪,但的確心中仍有疑惑,不知罪從何來!”
紅衣主教之中,只有少部分聽明白了這二人的對話,他們也就是因爲最近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搞得太緊張了,尤其是樞機團還死了個一個紅衣主教,今天又被東方的修行者殺上了門,否則,換做平時風平浪靜的時候,他們恐怕全都能明白。
不過是兩名聖騎士而已,即便是聖教廷的規矩再如何嚴謹,也總免不了會出現一些濫竽充數之人,他們自己也不是沒有提拔過一些不夠格當教區主教乃至大主教的人,偏偏羅迪·厄齊爾不過批准了兩名聖騎士的加入而已,就要獲如此大罪呢?
彼得二世點了點頭,道:“今日許半生分身至此,就是爲了這件事,也就是爲了這兩個人。”
說話之間,彼得二世猛然站起,指着紅衣主教中的一人,厲聲喝道:“聖座信理部,速將馬可·布萊曼拿下!”
衆人俱是一驚,而聖座信理部的人倒是反應神速,立刻衝到彼得二世所指的那名紅衣主教身後,衆人出手,直接就將那名紅衣主教拿下了。
馬可·布萊曼臉色頓時一變,他沒想到議事廳裡的畫風突然就變了,待罪的羅迪·厄齊爾沒什麼事兒,他倒是被揪了出來。
但是在聖座信理部的人面前反抗是徒勞的,他們不出手而已,出手就必然一擊中的。聖座信理部作爲監察部門,手裡是有着完全剋制主教以及聖騎士的聖器的。此刻一齊出手,馬可·布萊曼根本是逃無可逃。
一張肉眼看不見的網,直接就將馬可·布萊曼裹住了,在那張網之中,馬可·布萊曼甚至連聖力都使不上。
“北美教區最近晉升了一名教區主教,這名教區主教是個華裔,並且是許半生的門徒之一的親哥哥。此人倒是也頗有天才,的確早在考覈名單之列,原本其晉升也沒什麼問題。可問題就在於,他剛剛晉身爲教區主教,就帶着那兩名根本不夠格的聖騎士,出使共和國,去找許半生的麻煩去了。他們並無授權,也絕非自作主張。布萊曼閣下,你對此有什麼可說的?”
馬可·布萊曼看着彼得二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魔鬼即將降臨,世界將成爲黑暗的煉獄,所有人都將在煉獄來臨之際死去。哈哈哈哈,彼得,你以爲搞出一個所謂的神使降世就能阻止魔王的復活麼?我告訴你,你不要癡心妄想了!魔王路西法,纔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明,他已經沉寂的太久了,以至於你們都以爲撒旦死了。可是,哈哈哈,撒旦是不死之身,他只是蟄伏而已,他就將復活。到時候,別說是你們這些可憐的蟲豸,就算是耶和華那個老傢伙,也阻擋不了魔王將這個世界變作煉獄!你們等着吧,報應就快來了!哈哈哈哈……”
看着馬可·布萊曼的臉逐漸變得扭曲,衆人又驚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