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影很快就適應了在蜈蚣嶺上的生活,沒有了展無痕的日子,她會感到淡淡的失落和強烈的想念,卻依然笑容燦爛的在每一個清晨對着鏡子微笑。
很多時候她都不願意去承認,她之所以願意留在蜈蚣嶺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逃避。她不想回到京城,雖然那裡曾經是她認爲最溫暖的家。
她也知道,她已經嫁給了展無痕爲妻,總有一天她需要回去面對悠冉郡主,重新回到兒女共侍一夫的尷尬局面。
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生活,至少現在不能。
展無痕連一個過渡都沒有給她,就將她由妻變成了妾。那份縈繞在耳邊的海誓山盟,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甜蜜。
“丫頭,出來吃早點。”
林芊影正對着鏡子發呆,聽到蜈蚣老人敲了敲她的房門。
自從展無痕下山之後,蜈蚣老人便絕口不提一個月之後的事情。每天他都會準時的叫林芊影起牀,準備好可口的早飯,然後帶着她在蜈蚣嶺上採藥。
林芊影發現蜈蚣嶺漫山遍野都開滿了奇花異草,那一陣陣撲鼻的花香讓她的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當兩個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會站在花叢中唱歌跳舞。每當這個時候,她就可以看到蜈蚣老人蒼老的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那一道道經過歲月打磨的皺紋,也在笑容之中變得更深。
這份與世隔絕的寧靜,讓林芊影彷彿回到了沒有出嫁之前,無憂無慮。若不是午夜夢迴時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悸動總是浮現,她甚至願意一直留在蜈蚣老人的身邊。
“嘿,老頭,你在想什麼?”林芊影摘了一把紫色的花扔進了蜈蚣老人的藥簍子裡,繞道他的背後,扯了扯他的鬍子問道。
蜈蚣老人拍掉林芊影的手,一本正經的問道:“丫頭,你在我這裡也呆了好幾天了,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
“特殊的想法?”林芊影歪着腦袋想了想,她不明白蜈蚣老人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沒有啊,我就是沒想到你做飯還挺好吃的,哈哈。”
蜈蚣老人徹底無語,在林芊影的世界裡,似乎任何事情都很簡單,每天只要吃飽喝足就是快樂的一天。
她若是真的能夠平安無憂的度過一生,那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可惜,人活一輩子,誰又能保證一生無風無浪呢?何況還是生活在這樣的亂世之中。
“丫頭,你爹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爲什麼你完全不懂武功?”蜈蚣老人對於這一點很不滿,哪有江湖兒女不會武功的,這不是擺明了讓人欺負嗎?
“林家家規,女子不得習武。”林芊影倒是覺得沒啥,會武功看着是挺威風的,還能夠飛檐走壁呢,但是習武的過程卻很辛苦。
“胡扯!”蜈蚣老人憤憤的皺眉道,“你爹也太迂腐了。”
蜈蚣老人想將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林芊影,但是想到她的性格,最終垂頭喪氣的放棄了。現在從頭開始練,沒有十年八年她就別想下山了。可是人
在江湖,總該有一項防身技能吧。
“丫頭,你想不想跟我學醫?”
林芊影愣了愣,以爲自己聽錯了。她回過神來,興奮地牽着蜈蚣老人的手,說道:“前輩,你肯我教我啊?”
“哼,你這小丫頭,有便宜佔就叫前輩,不叫老頭了?”
“不要那麼小氣嘛,一個稱呼而已。”林芊影撅撅嘴巴說道。
蜈蚣老人很認真的說道:“只要你肯學,我就教你。”
“我肯我肯。”林芊影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母親精通醫術,可是不管她怎麼懇求撒嬌,母親都不願意將醫術傳授給她。漸漸長大,父親告訴她,母親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心疼母親眼中的哀傷,便也不再強求。
“前輩,等我以後學會了治病,我就可以幫助好多人,等你老了需要人替你治病的時候,我也可以幫你了。”林芊影站起來轉了幾個圈,快樂而滿足的笑容在臉上盪漾着。
從這一天開始,蜈蚣老人遵守諾言,開始認真的傳授林芊影醫術。他會帶着她走遍整個山坡,去認識各種各樣的草藥和花朵。他拿出這麼多年來珍藏的醫書以及自己多年來總結起來的心得,全部交給林芊影研習。
林芊影變得異常安靜,常常看書看到深夜。她發現蜈蚣老人給她的醫書,跟市面上售賣的《本草綱目》之類完全不同。書上所記載的更多的是如何下毒和解毒。即使如此,她還是看的津津有味。
這天中午,林芊影在蜈蚣嶺上採集藥材,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尖銳的慘叫聲。
蜈蚣嶺上除了她和蜈蚣老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若是展無痕上山來接她,他應該知道上山的路以及如何躲避機關。
難道是有不速之客闖了上來?
林芊影不想讓人打擾了蜈蚣嶺上的清淨,也不想讓蜈蚣老人傷害任何人。她知道他不喜歡有人來,猶豫了一下,便順着慘叫聲的方向走了過去。想要提醒闖上來的人儘早離開。
她走出沒有多遠的路,便看到一羣手持鋼刀的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從幽靜的山道上走了上來。
這些人手中的鋼刀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眼。
林芊影頓時有一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仔細搜”,一定有辦法找到上山的路。”莫鉛華擡起頭看了看太陽,指着另外一個方向對手下人說,“你們去那邊。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蜈蚣老人,絕對不能讓姓冷的小子捷足先登。”
林芊影心中一怔,原來上山來的還不止這些人。聽爲首的中年人的語氣,似乎還有至少一批的人在與他們分頭行動。他們爲什麼一定要上蜈蚣嶺?
求醫?不像!沒有誰會如此凶神惡煞的來求醫。
沒有母親的指引,這些人可以順利躲過山腳下的瘴氣毒,可見也不是泛泛之輩。怎麼辦?
林芊影看着這些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悄悄的將身體沒入到花叢之中,匍匐着離開了山路。她一路小跑
着回到竹屋,看到蜈蚣老人正慢條斯理的在院子裡挑草藥,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氣喘吁吁的說道:“不好了....前輩....”
“怎麼今天這麼快就回來啦?”蜈蚣老人看到林芊影臉頰緋紅,上氣不接下氣,笑道,“有什麼事慢慢說。”
“有一羣人上山來了。”林芊影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蜈蚣老人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能夠避開山下那麼多機關陷阱走到山道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來上山的人之中有人精通奇門遁甲之術。不過跟他比起來,顯然還差一點點火候,否則這個時候早就到了他的面前了。
“只是一羣人,又不是一羣狼,你怕什麼?”蜈蚣老人雖然覺得驚訝,卻並不感到害怕。
“可是他們都好凶啊,個個手裡拿着刀,還不知道他們來的目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林芊影認真的問道,“我們要不要避一避?”
蜈蚣老人沒有回到,神色卻變了變。
他獨自一人在蜈蚣嶺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於蜈蚣嶺上發生的任何變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此刻憑着深厚的內力,察覺到已經有人破解了他設下的機關,朝着竹屋方向而來,
上一次展無痕帶着林芊影上山,也是走到那個地方的時候被他察覺。那個時候,展無痕手上有牧苑雪提供的地圖,他能走到這裡不奇怪。可是現在這個人呢?
“老頭,你沒事吧?”林芊影心裡有些慌張,她從來沒有看到過蜈蚣老人的臉色這麼難看。
蜈蚣老人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林芊影的手腕往竹屋內走,說道:“當然要避一避。”說着,他走到屋內的香爐前,不知道按到了什麼地方,屋內的地板露出了一個大坑。
他將林芊影推了進去,站在上面囑咐道:“你好好待在裡面,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聲。我去會一會這些人,一會兒就來接你出去。”
“可是....”不等林芊影說出反對意見,蜈蚣老人啓動機關關上了扣板。
蜈蚣老人安置好林芊影,縱身從窗戶中躍了出去,迎面而來一陣強勁的掌風。他翻身微微一側,凌空給來人對了一掌。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對手內力身後。
他穩穩的落地,看到對面的年輕男子向後退了兩步。
“小夥子,好功夫。”蜈蚣老人沒想到他退隱江湖多年,武林之中竟然有那麼出色的後起之秀。能夠接他一掌面不改色的人,絕對是頂尖高手。
冷如風覺得眼前的老人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乾瘦的身軀承載的是歲月的風霜。犀利的眼眸似乎能夠洞穿人的心事。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人們的視線。
“你是蜈蚣老人?”冷如風需要最後一次確認身份。
“不錯。”
“很好,把靈珠草交出來。”
蜈蚣老人的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他沒想到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竟然會從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身上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