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際出奇的黑不見底,樂菱快樂的唱起了小曲,一則可以驅逐晚上的邪神,二則因爲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幾乎是滿載而歸,媽媽見了一定會高興的。
“孔樂菱!”一直站在村口等着她的父親先是聽見她的歌聲,天黑的卻看不清人,有些不確定的叫了一聲,走了過去迎。
“爸爸,你怎麼在這?”她用力拉着重重的一推車瓶子,歪着腳脖子一拐一拐地朝父親走近,喜笑顏開,稚嫩的童眸亮出一抹幸福,很是滿足,爸爸竟然一直在這兒等她,也只有爸爸是最關心她的人。
“你的腿怎麼了?”本來就憂心忡忡的孔泰清走近一看,發現女兒的腿上纏上一大截紗布,心急如焚,一直都擔心這麼晚都還沒回家的女兒會有事,果不其然,應驗了。
“沒什麼!”樂菱仍舊是開心的笑掛在臉上,水燦晶亮的童眸透射出的全是高興,比起腿上的傷,她更在意這麼多能換到錢的瓶子,能讓家人吃上一頓好飯菜。
“這怎麼能是沒什麼呢?腿都要瘸了!”望着從紗布中滲透出來的整片整片的通紅的血漬,如同鮮豔的玫瑰花,那花上的刺,針針刺進孔泰清的心臟,深陷的眼窩滲出一層水霧。
他蹲下身去,用長滿老繭的粗大手掌輕輕地撫摸着女兒腿上的傷口,痛心疾首,自愧不已,這都是因爲自己沒賺到錢,纔會讓女兒如此懂事到叫他心寒。
轉眼看見被她拼命拉回來的那麼些笨重的空酒瓶,孔泰清雙手插腰,站了起來,問:“你是在撿瓶子的時候受傷的嗎?”這個傻女兒,腿都傷成這樣了,還想着要拉回這麼多瓶子。
“沒事的,爸!”樂菱看進爸爸眼裡透出的焦急和心痛,心中很是不忍,想要讓他不要那麼自責,忙着爭辨道。
“什麼沒什麼!你非要讓爸爸擔心死嗎?”孔泰清陰鬱的黑眸中水霧更加深重了,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提高了聲腔。
看見女兒低下頭沒有說話,約莫覺着是自己偌大的聲音嚇着孩子了,又轉而溫言和語,道:“樂菱啊,爸爸現在找到工作了!”
“真的嗎?在哪兒?”樂菱忽地揚起晶亮稚眸,望着爸爸。
“在汽車修理廠。”他是這個家裡的一家之主,只有他找到工作拼命賺錢,才能讓心愛的女兒稍稍的輕鬆一下。
“所以,你以後不要再去撿瓶子了,爸爸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的。”孔泰清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眉頭深鎖,望向深黑無際的天空,今夜無星。
“真的太好了,爸爸,你在汽車修理廠的話,可以有車坐嗎?”她樂壞了,因爲爸爸以前出車的緣故,她也一直喜歡車,好想真真正正的坐一回汽車。
從小的時候開始,她就受父親開車的影響而喜歡上了汽車,後來爸爸雖然因爲撞了人欠下鉅債沒再開車了,她依然是對什麼汽車都喜歡,夢想着有朝一日靠自己的努力,賺到錢能爲爸爸買一輛汽車,她知道那曾是司機父親的最愛。
“吃過飯了嗎?”孔泰清此時關心的不是修車坐車的問題,女兒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吃過了!吃得都快要飽死了!”她高興的回答,忽爾想起今晚自己沒有回家做飯,頓時斂下快樂稚顏,貼心地問:“爸,你吃過了嗎?”
“走吧,回去吧!”孔泰清沒有回答,在這個家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兒成了他唯一能信賴的人,也是最懂他的人。
他伸手過去拉着推車,正準備開始走,卻看見女兒因爲腿上的傷口疼痛,走起路來有些拐,“哎呀,不行呀!”就地蹲下身來,“我揹你吧!”
“不要,爸爸,你做了一天的事夠累的了,我沒事的!”樂菱心裡很是不忍,執扭着往後退了兩步,還想爭辨。
“我是想看看你體重到底長到有多少了,快點過來讓我背揹你就知道了!”他其實是知道的,女兒一直都很心疼自己,非常懂事,如果不這們說說騙騙她,怎麼會肯呢!
才13歲的小樂菱其實是很好騙的,她總是對任何人說的話都特別相信,爸爸既然是爲了想知道自己的體重,那就上去吧!
“爸爸,我很重吧!”看着爸爸一手拉着滿滿一推車空酒瓶,一手還要用力挽住後面的自己,走得每一步都好像顯得很沉重,她清亮晶燦的稚眸泛起了水霧,爸爸愛她的苦心,她都知道。
“哎喲,我女兒還真是長了很多了,又重了些了!”爲了不使她在他的背上感到不自在,孔泰清繼續哄着,雖說樂菱並不是他親生,但卻勝似親生,兩父女無論什麼時候,都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貼心話。
“還是把我放下來吧,爸爸,看你揹我背得太累了。”爸爸的背讓她感到無比幸福,這可是一直背自己背到大的慈愛的背,可不能太辛苦了。
“能背多遠就背多遠吧,不過,也是,也不能揹你一輩子的!”孔泰清有些自嘲起來,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陰鬱的深眸略顯深重。
如果女兒離開自己能過得比現在好一些,他寧願捨棄自己和她這麼多年的深厚父女感情,放開她,放走她,但現在卻是連她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只能委屈她跟着自己繼續受苦。
到家了,孔泰清艱難地彎下腰把女兒放了下來,“哎喲……”吃力悶聲呻吟,正巧碰見從門口端着碗出來的老婆。
“哎,你這死東西,跑到哪裡瘋去了,現在纔回來!”馬青槐每次只要見到這個女兒,就免不了一頓破口大罵,狠戾惡毒眼神射出令人生寒的冷光,這麼多年,她幾乎都忘了女兒叫什麼名字了,每次開口就是死東西。
“你怎麼一見到她就罵啊!”孔泰清實在是搞不懂,爲什麼要對樂菱如此苛刻,這麼多年了,女兒雖小,但爲這個家所做的,實在連一個大人都比之有餘而有所不及。
“你覺得我現在罵她罵得不對嗎?她哥哥跟妹妹一直在不停地喊着肚子餓,我要做飯做菜,還得管家,如果就這樣把我累倒了,你們倆負得起這個責任嗎?”她大潑大罵,瞠開本來就小得可笑的毒眸,怒視着他們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