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桀果然下了朝就返回了柔福宮,只不過此時柔福宮多了一人,便是夜兮找來的冰姬;冰姬一見到王上,整個人的魂兒都被勾走了,她無視夜兮直奔王上身邊,想借機在王上面前表現自己的柔媚;然而皇甫桀的眼中卻只有夜兮,非但沒有打算領冰姬的情,還冷眼相待,故意在冰姬面前對夜兮寵愛有加。
皇甫桀這麼做,可苦了夜兮小心翼翼地周旋於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安定了冰姬的心,如今王上分明就是不給冰姬臺階下,只怕到時候冰姬又要把氣撒在自己頭上。
皇甫桀就坐正席,冰姬毫不客氣地靠着王上坐下,夜兮坐在冰姬身邊,如此一來與王上相隔了一人;反倒是令皇甫桀微微蹙眉,不悅地問道:“夜兮,你怎麼不坐在本王身邊?”
冰姬瞥了一眼夜兮,夜兮爲難地說道:“王上,夜兮坐在這裡其實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皇甫桀不屑地問。
夜兮笑着站起來,轉身對着冰姬說:“其實夜兮今日還想借花獻佛,敬冰姬姑娘一杯。”
冰姬驚疑地瞪大雙眼,看似這並不是說好的計謀;夜兮笑着斟酒,遞上前說道:“冰姬姑娘,要不是那日你特意在錦若軒勸我,我想我也不會這麼快想得通,你說得對,我們能在王上身邊服侍他就是我們的福分,錯過了就失去了這點福祉…這是天底下女人們最嚮往的,夜兮以前不懂得珍惜,現在明白了。”
皇甫桀頓了頓,繼而問道:“冰姬,你去錦若軒就是爲了給夜兮說這些?”
冰姬起身欠了欠身說道:“冰姬不才,倒是看得出王上對夜兮姑娘有心,然而夜兮姑娘執着,怕是因爲母親的事情不肯服侍王上,所以冰姬纔會自作主張……”
“那天你說你從錦若軒來,得知夜兮生了病……”皇甫桀冷笑一聲,啐道:“本王還以爲你故意撒謊欺騙,看來是本王錯怪了你。”
冰姬暗笑一聲,頷首說道:“冰姬希望王上好。”
皇甫桀點了點頭,凝神喝道:“都起來吧……你們一個坐在本王左邊,一個坐在右邊……能和睦相處纔是本王的福祉……”
冰姬牽着夜兮的手,示意讓她坐在王上右邊,而自己順理成章地坐在左邊的席位上;皇甫桀看了看她們,意味深長地笑道:“本王今日和大臣們商議,是時候立妃,充盈王宮了。”
皇甫桀的話令夜兮沒有太多心思,但是冰姬不同,她努力了這麼久,爲的就是能名正言順地謀求一個名位,既然王上當着她們的面把話說出,想必心中一定有了人選。
午膳後,夜兮旁敲側擊地告知皇甫桀,說自己還想跟冰姬學習音律,於是皇甫桀成了多餘的人,只得悻悻然地從柔福宮離開;冰姬本來還覺得可惜,不過想到午膳時,王上還爲自己夾菜,不由得心花怒放,對夜兮更是刮目相看。
冰姬撫弄古琴,有意無意地問:“我看得出,你好像對王妃這個頭銜並不是太在乎?”
夜兮將古琴抱起來,嚴謹地說:“我知道你很想這個位置。”
“果然聰慧過人。”冰姬笑了笑,拉着夜兮說道:“今日真是令我大開眼界,難怪素姑大人都不敢對你掉以輕心
……其實最懂得王上心思的人就是你,你說是不是?”
夜兮往後退半步,刻意保持距離,認真地問:“冰姬,你可曾想過自己的後路?”
冰姬一怔,輕笑說道:“就因爲要爲後路做打算,我纔會想得到王妃這個位置。”
“你應該知道什麼是伴君如伴虎,留在王上身邊太危險。”夜兮警告地說。
“你害怕,可是我不怕。”冰姬板着臉,說:“要不是因爲你母親,你難道不想一直留在王上身邊?你不過是良心上過不去,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渴望留在王上身邊……”
夜兮轉身踱步地說:“隨便你如何想,總之,選妃的事情我答應你,我一定棄權。”
“除了棄權,恐怕還不夠。”冰姬走上前,得寸進尺地說:“我知道,王上喜歡你,所以你棄權,王上勢必會動搖選妃的事情。”
“那你要我怎麼做?”夜兮蹙眉質問。
“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冰姬自信滿滿地說:“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鳳印。”
“你太瘋狂了,權欲會讓你沒有回頭路的。”夜兮搖着頭,擔憂地勸道。
“我沒有想過回頭。”冰姬切齒地說:“只要一想到我身後是萬葬深淵,我就告訴自己,我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走……你沒有嘗試那種看不見天日的生活,沒有嘗過被貶出王宮後的落魄,所以你不會懂。”
夜兮盯着冰姬,兩人都平靜許久,過後夜兮長吁一口氣,說道:“或許吧……但是,我盡力而爲,至於結果如何,不是我能左右。”
“夜兮,我會很感謝你的。”冰姬滿意地勾起嘴角的弧度,然後她扭着腰正打算走出寢宮,不禁意間掃到夜兮抱着的古琴,於是又側過身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這是王上送給你的古琴,但是你可知道,這把古琴不是王上的……”
“你知道?”夜兮故意反問。
“誰人不知,真正住在王上心裡的人是誰。”冰姬悽笑一聲,嘆息地說:“我勸你還是趁着王上還寵幸的時候爲自己鋪好以後的路吧。”
“道不同不相爲謀。”夜兮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地道:“我們的路不一樣。”
“哈哈……是嗎?不都是愛上同一個男人嗎?”冰姬嗤笑一聲,笑聲迴盪在整個柔福宮寢宮,然而佳人卻早已經不在。
……
夜兮無心撫琴,撩撥琴絃時無精打采,曲子不成曲子,哀怨的心思卻令有心人藏在心底;忽聞遠方像是笛聲繚繞,勾起夜兮的好奇,仔細地聆聽之下,方覺曲子相熟,再細想,發現就是之前自己彈奏過的《訴哀情》。
“……何處按歌聲,輕輕。舞衣塵暗生,負春情……”夜兮輕哼曲調,莞爾一笑,萌生尋找笛聲來源的念頭。
從柔福宮到行宮穿過御花園迴廊等等樓臺水榭,每一處美景都擋不住夜兮追聞知音的心情;怕笛聲突然止住,所以夜兮趕得氣喘呼呼,眺望遠處,晚霞之中映着長長的黑影,影子的主人握着長笛正忘我的奏樂,彷彿空靈般的聲音,盪漾天際,讓夜兮瞬間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是宮裡的鐘樓,離藺碌的行宮不遠,但是鐘樓地廣遼闊佔地不少,身處其
中仿如與天相接,令人心曠神怡。
鐘樓左右兩邊都有臺階,爬上去也不費時,但是夜兮很少怕這麼高,所以顯得比較吃力;當樂聲止住後,夜兮剛好扶着欄杆,站在鐘樓的頂部;藺碌一轉身,便看到雙頰飛紅的夜兮,像極了天邊的霞雲投映在夜兮的臉頰上,此情此景,頓時令藺碌心裡擊起千層漣漪,難以撫平;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讓藺碌手足無措,然而夜兮卻休息夠了,直接朝着藺碌走近。
“原來是藺大人。”夜兮捂着胸口,燦爛笑問:“適才是藺大人吹笛嗎?”
夜兮的質問讓藺碌晃過神來,這才正視自己的身份,立馬鞠躬說道:“正是在下。”
“可是《訴哀情》?”夜兮輕哼一聲,羞澀地說:“夜兮也會。”
“原來真的是夜兮姑娘。”藺碌不由自主地嘆道。
“此話怎講?”夜兮眨了眨眼睛,俏皮地偏着頭問道。
藺碌笑了笑,說:“前不久,在下聽到有人彈奏這曲子,於是記在心裡,今日才獻醜,沒料到給夜兮姑娘聽到了。”
夜兮掩嘴偷笑,讚許地說:“藺大人真是奇才,才聽我彈奏一次就知道里面的音律……”
“夜兮姑娘唱得好,令在下記在了心裡,自然也就回味無窮,不止一次這麼簡單了。”藺碌說出這些話令他自己都感到震驚。
見藺碌神色異常,夜兮便又問:“藺大人,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不會是生了病吧?”
“哦,沒有,多謝姑娘關心。”藺碌別過臉說道:“聽說夜兮姑娘從天寒宮搬出來,那就好,再也不必忍受裡面的寒氣。”
夜兮抿了抿嘴,感激地說:“之前真是太感謝藺大人了,所以現在夜兮搬去柔福宮恢復自由身之後理應要好好地答謝。”
“夜兮姑娘不必麻煩,其實藺某不過是路見不平。”藺碌說。
“藺大人是個性情中人,令夜兮十分欽佩。”夜兮走上前,堅持地說:“當初藺大人親自下廚爲夜兮送飯菜,這等恩惠夜兮沒齒難忘,所以這一次夜兮也必定親自下廚爲藺大人做一桌好菜。”
“夜兮姑娘,這……可是……藺某其實隨手做的,也不見得有多好。”藺碌心虛地說。
“夜兮的手藝恐怕也難登大雅之堂。”夜兮笑道:“藺大人,其實夜兮是想好好謝你,不然月桔都要說我忘恩負義了…呵呵,你可知道,月桔天天都說藺大人是個好人,有機會我們一定要親自答謝呢。”
“月桔……她還好吧?”藺碌心裡很糾結,想去的心思明顯多過不想去的理由。
“好與不好,藺大人明日來柔福宮不就知道了?”夜兮欠身說道:“時候不早,夜兮要回宮了,那就和藺大人說好了,明日夜兮等藺大人。”
“誒,夜兮姑娘……”藺碌呆呆地望着夜兮從鐘樓下去,其實要拒絕也不是難事,可是面對這麼嫣然動人的笑臉,他已經忘記自己該如何拒絕,似乎整顆心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近;她的一顰一笑太過華麗,十分奢侈地烙印在自己心底,晚霞的餘熱失去光芒後只會降臨冰冷的黑暗,沒有夜兮的歡聲笑語後,被打回原形的藺碌陷入了陌生的困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