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雅千里迢迢來的金陵,主要目的還是收納此地駐軍,換防將這座要塞掌握在北齊的手裡,武昌與金陵兩座易守難攻的雄雌皆控制在手中,也就不擔心其他地方反叛了。
因爲起先趙閒攜帶軍隊主動歸降,而兩岸百姓並無仇恨,交接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血腥,天子的寶船在金陵沿江停靠時,無數百姓前往朝見,甚至有商隊跟隨天子依仗的腳步來的了金陵,樂呵呵的與昔日舊友,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
經歷亡國之痛,士子文人臉色皆是壓抑,可江南百姓自此不再受戰亂之苦,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天下已定,齊帝也非殘暴無良的昏君,除了許些腐儒依舊在鬧事,真正以安天下爲己任的大儒,漸漸都接受了現實。
由王公公引導,驅馬來到寶船停靠的地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江岸兵馬林立,雖已入夜,遙遙相望圍觀的百姓依舊不絕。
下馬緩步走上寶船,便覺幽香瀰漫,環視四周,寬敞的甲板上盡然擺着許些花朵,幾個穿着錦衣官袍的白鬍子大臣,聚集在一起商議着什麼。
見到王公公上了船,其中一人急忙上前,聲若龍鍾的道:“王公公,吾等求見陛下,還望公公通報一聲。”此時鶴髮白鬚,身形頗爲魁梧,與後方的趙閒無意間一撇,卻都愣了下,繼而他哈哈大笑道:“哎呀呀!趙閒將軍,老夫可算見着你了。”
既然蟒袍玉帶。一看就不是等閒之輩,趙閒打量此人,忽的想起來了,抱拳笑道:“雷老將軍,上次金陵城外一戰,若非你老手下留情,趙某就要命喪鐵蹄之下了。”
雷克沙連連唏噓,上次聽秘衛的安排,以一生英明豪賭了一把,賭是賭贏了。大梁確實因此子覆滅。可這小子非竟然連長安都差點給踏平了。他現在着實後怕,看着笑容和睦的趙閒,搖搖頭嘆道:“趙閒將軍不愧是安家之後,心機與膽識非常人所能及。若你在長安……罷了!年輕人的世界。不是我這把老骨頭能懂的。”
不止雷克沙。在場的幾位王公大臣都沒想明白,他夥同秘衛將北齊高層一網打盡之後,爲什麼又無緣無故放棄了這大好機會。若當時趙閒挾持滿城王公貴族,將他們押送回了大梁作爲人質,即便不能一統天下,從此北齊一蹶不振也是肯定的。
現在想來,趙閒與秘衛裡應外合,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抵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感激趙閒沒那樣做了。
趙閒搖了搖頭,看着遠處探首觀望的百姓,嘿嘿笑道:“天下打來打去,苦的終究是最樸實的百姓,我只是順應民意而爲,別人懂不懂,又有什麼區別了?”
雷克沙點了點頭,看着身材健碩英武的趙閒,忽的又道:“趙閒,大梁以平,天下卻未安,北方韃子年年騷擾,百姓深受其苦,現如今後方以定,朝廷可全心應敵,若有一良將攜軍單刀直入殺進草原,將這幫化外蠻夷屠戮一空,百姓才真的可以安寧了。”
雷克沙的意思,趙閒如何不明,當下搖頭苦笑:“以北齊之軍力,兩面應敵也可讓大梁百年無法踏過長江,現如今後方安定,無數精兵強將正愁沒事做,對抗北方又怎麼會缺將軍了?”
雷克沙輕輕點頭,卻又有些惋惜,安家的軍隊,要有安家的人帶領,才能被稱爲安家軍,現如今併入他的軍中,沒有了信念的支持,就是一羣孤傲不合羣的兵痞子,他爲此可是頭疼許久,本想讓趙閒來打下手幫忙指揮,現在看來也只好作罷了。
王公公見他們聊完了,才躬身抱歉道:“雷老將軍,陛下今日吩咐過,心情不佳無意見幾位閣老,若有要事可吩咐咱家,由咱家轉告與陛下。”
“這…”幾位老大臣都是愁眉不展,雷克沙猶豫許久,也知道點頭稱是,認真道:“身爲天子,當坐鎮長安,此次金陵之行,陛下便不應親自前來,現如今事態穩定天下已安,因當儘快啓程回長安了。”
“是!”王公公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便轉身往寶船內部行去。
不知爲何,趙閒輕輕嘆了一聲,看着花壇錦簇的走廊,腳步走的很慢。
片刻,被帶到船隻三層的一間廳閣前,門外兩名宮女微微欠身,在他到來時便跟隨着王公公,默默的退下去了。
站在門前,擡了擡手,趙閒猶豫稍許,卻又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
“你回來!”聲音自門後響起,清脆中帶着幾許甜膩,輕靈的像一塵不染的仙女,其間卻又夾雜着幾絲埋怨的味道。
趙閒摸了摸鼻子,終究停下腳步,原地苦笑道:“陛下,你我身份懸殊,塵緣已盡……”
還未說完,忽的聽到後面們被打開,一隻小手拉住他的袖子,將他脫進屋裡,又急急的關上了房門。
陣陣女兒幽香撲鼻而來,房間裡幔帳珠簾、香榻小几一應俱全,並非想象的金碧輝煌,反而清新優雅帶着幾分寧靜。這一代帝王的寢室,倒不如說是女孩的閨房。
曾經的北齊少女,背靠着房門堵住出口,輕擡美眸,凝望着身前之人。
黑白相間的連裙,睫毛彎彎,鼻樑挺翹,纖薄的脣瓣紅潤動人。黑亮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水,而點點微笑就是裡面蕩起的漣漪,帶着無窮的吸引力。酥胸高高挺起,柳腰盈盈不足一握,隆起的小臀初見規模,修長的雙腿將身段襯托的無限婀娜,便如同沐浴晨露的潔白荷花,盛開在清水中央。
她輕輕咬着下脣,起伏的酥胸如同兩隻調皮的白兔,輕輕噓了口氣,才小聲道:“你剛纔說什麼?外面的人沒看到你來這裡吧?”
望着眼前做尋常女孩打扮的星雅,緊張中帶着興奮,就好像偷偷跑出來約會的乖乖女,怕被家裡人發現一樣。趙閒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難以開口,最後輕輕搖頭笑道:“大搖大擺的進來,怎麼可能不被人發現,我還與雷老將軍說了會話。”他打量着堵住門口的星雅,奇怪道:“星雅小姐,你把我叫來這裡作甚?事先說好我是有原則的,賣藝不賣身……”
與他相識久了,星雅也沒把後面的調戲之語聽進耳朵裡,聽聞雷克沙等一幫老臣在外面,她頓時臉色黯然了幾分,幽幽道:“是嗎?他們又在催催我會長安?”
不捨的眸子毫不掩飾的呈現在眼前,趙閒心猛的跳了幾下,忙偏開眼神望向別處,輕輕搖頭道:“星雅小姐,你是一國之君,當爲天下着想……”
“你怎麼也這樣說?”星雅臉色更加黯然,緩緩低頭,幽聲道:“這些話臣子沒人在我跟前說千百遍,道理我早就知曉。我是大齊的帝王不假,可我也是人,不是機器……你上次不告而別,我知道是我逼你喝那杯酒,惹你生氣了,可是事先我真的不知情。我力排衆議執意前來,就是想親口爲此道歉,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聽到她的話,趙閒有股啼笑皆非的味道,點頭道:“你想多了,我不是生氣你才離開,恰恰相反,我……”他欲言又止,終岔開話題:“你儘早會長安吧!我夫人前幾天剛給我生下一個閨女,在金陵遭遇千軍萬馬,已經把她們嚇壞了,我想早點回老家,不想在多生枝節。”
星雅靜默許久,漸漸垂下美眸,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其中的不情願,卻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
趙閒轉過頭去,沒有看她,眼神決然。從把兵權交出去的那一天起,留在長安這個權力的中心,就只能看別人臉色活着。要麼把權力掌控在自己手裡,要麼就離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