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道:“哥哥有所不知,那漁家女身懷滅門深仇,如何會潛身尼姑庵中出家當尼姑自在,她必是暫且遁入空門,習練本事,糾集友黨以圖大事。”
小太監仍是不解,又道:“做尼姑也可以是臨時性的呀!”
胡三道:“所以我說纔要分兵兩路呢!”
事不宜遲,小太監當即決定讓尹天雪等三女將領人爲一路,小太監自帶胡三等爲一路,即刻出發前去各處廟宇道觀等尋訪那位神秘的漁家姑娘。
話說海城往北去大約二十里,進西山,山高路險,古木參天,密林之中藏有一座極是雄偉的道觀,觀主便是道號雲中嶽的老道。老道士原名嶽懷源,祖籍不詳,自幼出家,如今已經年逾一百二十多歲。嶽老道這日正與徒兒在觀中說事講武,忽有小道童進前報說:
“師尊,觀前來了一大羣人,個個衣着華麗,年齡均不是很大,高矮胖瘦不等,說的皆是北方語言,其中一位俊俏的少年,大約是這夥人的頭兒,他讓我等報於師尊,據他們說是慕名專程前來瞻仰名山古剎,拜訪得道高祖的。”
嶽老道掐指一算,大喜道:“蓮兒,你的對頭來了。”
呂蓮心不解,疑問道:“師父,我和來人非親非故又素不相識,焉何就是我的對頭?來人該不是倭賊吧?如是我將生啖其肉、活剝其皮,點了他的天燈方解我心頭之恨!”
師父搖頭說:“他怎能是倭賊?他是倭賊的殺星哩!好了,此乃天機不可泄露,我可告訴你呀,這個少年非是一般常人,他和你本有一番淵源,待會他來,你稍作打扮,裝成男兒模樣,和他比試一番。所謂是不打不相識嘛!你也乘機試探一下他的武藝如何?不過據我推測你恐非是他的對手,但有緣千里來相會,他是決不會加害於你的。另外,你如意中此人,給我發一個暗號,你若相不中這個少年,讓他自管自去罷了。”
呂蓮心看老道囉哩囉嗦,嘮叨了半天,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心想師父今日是怎麼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訪,他竟要和我的終身連在一走,莫非此人果有一些來歷?但是師命不可違,而且師父向來能掐會算,料事如神的,前後五百年的大事都在他的股掌之中,不信也不由她!呂蓮心向來是師父說一不二,聽師父如此一說,便速去內室準備去了。
潘又安一人到廳內進見,其他人皆在觀外等候。老道長一見小太監,果然儀容非凡,與衆不同。他戴一頂秀才巾,着一套白色袍服,腳下是薄底軟靴。穿着打扮不倫不類,看似是個武生相,可是不知爲何卻又扮作秀才模樣。
老道啥樣事不曉,但他並不說破,順口問道:“秀才不在家中苦讀詩書,以備將來求取功名,封妻廕子,焉何到我江南閒遊玩耍?”
小太監雙手一揖,恭敬道:“煩老道長動問,小子實實不愛讀書,專好結夥和人打架。比我強的拜爲師,比我差的尊爲友,總之是廣交天下好漢,不知道長這裡是否也有會打架的,請出來和小子一博?”
老道說:“道觀乃是清靜之地,豈容你等在此打架鬥毆,擾亂聖祖道尊?”
小太監輕聲道:“非也,道長有所不知,打架並非真打架,乃是強身健體,廣交朋友,學成些本事以備將來護國保民爲用。”
老道說:“小小年紀,志向倒是不小。倭人一向在海城爲非作歹,你爲何不找他們去打?”
小太監輕蔑地一笑,說:“倭賊算個什麼東西?我視其爲草芥。前不久小子略施一頓拳腳,小倭子統統喊爹叫娘,抱頭鼠竄而去多時了。”
“打蛇打七寸,捉賊手要狠,你把他們打跑算什麼本事?你走了以後,他不照樣來?”老道不屑的譏笑道。
小太監心中有氣,不免臉上一紅,道:“道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國人裡頭出了漢奸,只知吃裡扒外,讓我處之奈何?”
老道心裡跟明鏡似的,但又不便明講,道:“這樣吧,我這裡有個少年,是我的侄子,也是專愛打架的,你若能勝他,就讓他和你一道去打鬼子吧!”
小太監不禁大喜,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未曾想今日竟遇到真神了。談吐之間,他就覺出老道非是常人,而且話中有話,似乎是他要找的人就在觀中。見說便道:
“多謝道長師父,即如此快請高人和我打一架吧!”
老道一揚手,內室裡走出一位美貌少年,小太監擡眼一瞅,只見這娃娃生得:個頭不高不矮,身形極是矯健,戴一頂武生巾,穿一身雪白的練功服,兩道美眉,一雙俊眼,鼻似管竹,口若塗朱。膚色儘管稍有一絲黎黑,模樣宛如一位下凡的凌波仙子。說他是少年似有些勉強,如是女兒則是絕色佳人。小太監非是同性戀癖好者,他也奇怪今日竟是如此的憐愛一個英俊少年?
呂蓮心一見來人,不禁也暗吃一驚:此子雖是穿着不十分得體,相貌卻極是英武,劍眉下那一雙炯炯的眼神,透出一股豪爽之氣。猛一看似是個文文秀秀的白麪朗君,細一瞅才發現他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魁手。舉手投足間看此人面善,隱隱約約裡又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不該會是在夢中吧?這樣一想不由臉頰緋紅,心頭鹿撞,怦怦亂跳。師父說他是倭賊的殺星,這下好了,如真是那樣,又是中意郎君,又是報滅門之恨的恩人,不如嫁了他去!
老道吩咐道童,令他把門外的客人一併喚進,大家都來捧捧場子。
兩個人比武不過是走走過場,小太監一門心思要尋找那個叫蓮心的姑娘,呂蓮則有心想結識殺這位倭賊的英雄。你來我往,拳打腳踢,大約五七十個回合,小太監跳出圈子,大叫一聲道:
“我輸了!”
蓮心女不由宛爾一笑,紅脣微開,玉齒輕啓,燕語鶯聲道:“壯士並未露出破綻,焉何就言勝負?”
雲中嶽老道有心試試小太監的真本事,不以爲然,道:
“秀才精通箭術嗎?”
小太監謙恭道:“不敢說精通,只不過略知一二。”
老道大喜,令道童取來他的七尺雕皮鐵弓以及六支箭簇。小太監一看便此知此弓的威力,遂不敢怠慢,雙手接過,氣沉丹田,奮力彎弓扣弦,真正是弓開如滿月,箭射三百里。小太監側首問道:
“道長,讓小可射什麼?”
“射人!”
“射人?”小太監不解。
“就讓貧道的侄兒做你的箭靶,至於射死射傷,決不找你說話。但是我有句話,你決不可手下容情,否則我放你不過。”老道扳着臉認真的說。
“道長,小可學得可是連箭。”
“幾連?”
“師父起名說是九連星。”
“好,九連就九連,童兒,再取三支箭來。”
小太監接箭在手,老道又問:
“秀才硬弓可射多少步?”
“大約有三百餘步吧!”
“蓮兒,去院中那棵大槐樹下站定,再着人量量,看夠不夠三百步?”
小太監聽老道喚少年爲“蓮兒”,不出所料,心中暗喜,大事成了。他性子急,巴不得立刻驗看一下這個假小子的真僞。
胡三這邊出了一人,和小道童一道,步測一番,恰恰三百步。
小太監執弓在手,心想既是老道長說了不可手下容情,遂一連八箭射出,尚有一箭在手。稍一猶豫,心下一狠,那支箭便如流星趕月一般脫手而出。若知呂蓮心生死如何,且聽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