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所以不殺趙小高,無外乎有兩個原因:一是沒了趙小高,他這一趟蒗蕩山豈不是白跑了,趙小高不出場比武,曹花枝的九門提督從何說起?第二點是趙小高這個人暫時還有點用處,不能就這樣讓他悄悄死了,太便宜他了。
趙小高被解開繩索,尤如閻王殿前轉了一遭,好歹又揀了條小命回來。但是這個人不落好,小太監救了他,他不以爲然,還總覺着是自己命大,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和他潘又安又有球相干呢?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是人面子還顧,趙小高掙扎着往前走了幾步,裝模作樣地一頭撲倒在地,順勢將整個身子都放展了,頭和地面幾乎沒有了距離,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嘴裡喋喋不休地嚷道:
“潘公公,潘大人,潘王爺,你救了奴才這一命,勝造了七級浮屠,小子這一輩子如若忘了你老人家的恩德,就不是人操的。”
小太監笑笑說:“別說那些過年的話了,本來這兒壓根就沒你的事,是這些兄弟搞錯了,起來回宮去吧!”
趙小高趴到地下紋絲不動,嘴裡還在不清不楚地嚷嚷着什麼。
小太監以爲他可能是捆得時間久了,手腳不得勁,遂吩咐道:
“過來幾個兄弟,把趙公公擡到我的轎子裡,打發轎子直接擡到中宮門口,啥也別說,放下趙公公你們就回來。”
幾個人咋咋呼呼地去了。
小太監把那個頭兒叫到旁邊說:“告訴弟兄們,今晚的事就到此爲止,誰要是傳揚出去,我就拿他項上的頭顱說話。”
頭兒急忙點頭說:“王爺你放心,弟兄們都是受過守口如瓶教育的人,今晚就當啥也沒有發生一樣。”
不一會兒轎子返回,小太監乘轎而去。
巳時已到,趙小高比平時稍稍晚到了片刻,他一身披掛,依舊是:身披銀盔銀甲,發纂高挽,頭頂插一顆紅纓,還騎那匹高頭赤兔馬,手執方天畫戟,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只是臉上稍帶幾分倦容,眉宇間藏着些許不悅之色。手腳也不似先前那般利落,雖也是跨馬繞場三圈,馬背上做了幾個通常的動作,總給人的感覺上缺少了日前的灑脫與敏捷。
衆人一聲採喝過,趙小高例行公事一般,郎聲叫道:
“皇上陛下、太后、皇后,各位大人將軍,看官朋友們見笑了!小子在此獻醜,今日恰恰滿得十日之期,如無人前來比武,小子就此謝過一聲,九門提督就入在下我的囊中了。”
監考官李四海隨之也高聲喊道:“過了巳時,如再無人應戰,則判定趙小高將軍天下無敵,按皇上旨意,即刻就任九門提督一職。”
言未畢,校場門口衝入一將,只見他(她)面白如雪,俊目俏眼,脣紅齒白,英姿颯爽,豪氣千雲,也是銀盔銀甲,亦騎一匹棗紅烈馬。女將兜住馬,雙手一抱拳,馬上施一禮,道:
“將軍請了!”
趙小高被眼前這位俊美的驍將驚呆了,不由心下暗想:見過好看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只可惜是個有把兒的,若是巾幗,捉回去受用一夜,這輩子死也值了。自己活在世上雖然不是很長,說話也該有二十一個年頭了,況且還在皇家後宮裡鬼混了這麼些日子,怎麼就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模樣呢?你看那長相,眉是眉眼是眼的,粉白粉白的兩頰,一張誘人的小嘴看着看着就想讓人上去咬一口,真遺憾怎麼就脫生成個男的,只能讓哪家小女子去享受了。不過話說回來,那也看大爺我今天高興不高興了,昨夜一肚子氣沒處出,正好找個撒氣筒哩!小子背時,剛出道就想奪大爺即將到手的九門提督,做夢去吧你!活到今天就算你陽壽不短了,今天大爺就打發你回老家,閻王殿裡做你的風流鬼去吧!趙小高的奇思妙想,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位驍將倒是知趣,還向他施禮問好哩!趙小高面子上抹不過,勉強回了一禮,道:
“請了。”
“請問將軍焉何悶悶不樂?”驍將那把壺不開提那把,嬌聲問道。
“聽我相勸,你還是回去吧!我今天心情不好,倘若出手不慎,到時別誤傷了你的性命。”趙小高還未能從昨晚的尷尬圈子中跳出來,一臉疲憊的說。
驍將噗哧一笑道:“將相本無種,男兒自當強,我既然來了必要討一個說法回去,豈能這樣糊里糊塗地無功而返?”
“你就那麼保險?”趙小高嗔道。
“保險不保險自不敢說,死在戰場上總比死在炕上光彩些吧!”曹花枝輕言細語的說。
“那好,我就成全你一回!”說罷,趙小高舉起他的方天畫戟。
“將軍且慢!”曹花枝用槍架開。
“還要怎麼?”趙小高一戟走空,勒住馬繮叫道。
“尚未請教將軍的尊姓大名。”曹花枝笑說。
“一個將死的人打聽到我的名字還有什麼用處?”趙小高譏笑說。
“也未必!如果閻王爺問起是誰把你送到這兒來的,我也好報個將軍的名姓啊!”曹花枝嫣然一笑說。
“好,那我就告訴我,大爺我的名字叫趙小高。”趙小高憤憤的說。
“趙小高?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前朝有個指鹿爲馬的趙高大太監,今日又出了個趙小高。該不是你冒用了別人家的名字吧?”曹花枝故作搖頭納悶道。
“你怎麼這麼多的費話,多管閒事對你有什麼好?剛纔我還想着給你留條活路的,現在看來你是死定了!”趙小高大怒,如此一攪,才把昨天的不快全部拋在腦後了。
曹花枝說:“那好,既然你說你是趙小高,我就按趙小高來對待了,到時候你別後悔死了以後找不着你們家的老墳?”
“鹹吃蘿蔔淡操心!”趙小高已被這個男長女相的年輕人奚落得無名火三丈高,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她),因而說,“人活着就是爲了享樂,死了喂狗我都不在乎,還管他往哪個墳裡埋呢?小子,拿命來吧!”
曹花枝心中暗笑:原來這人的城府不過如此。前些年父親在世時她就聽父親講過,大凡武功高強者,都是不慍不火,不怒不惱,深藏而不露,眼觀此人,雖然長得和她的潘郎相似,氣氣派派的,可比起潘郎的造詣和涵養,那就差之千里了。潘郎爲人處事,大義凜然,不拘小節,這個趙小高卻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狗屁都不是,還以爲他就是什麼狗門提督了!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曹花枝拉開架式,銀槍一揮,蟒蛇出洞一般,直朝趙小高的面門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