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不是要問賀蘭雪的事，水晴兒心裡一鬆。可是，老祖問的這個問題，卻又讓她心裡微微一顫。
“記得，已經過去很久了呢。不過可惜，最後我也沒能尋回聖物……”水晴兒點點頭，輕聲回道，聲音顯得有些落寞。
老祖看了一眼水晴兒，嘆了一聲：“其實聖物也就是個象徵，你不用那麼在意。千年前的事情，責任還輪不到你這後輩來背。哎，孩子啊，你太倔強啦……”
水晴兒微微低頭，沒有接話。
良久，老祖突然又道：“晴兒，雪兒選定的這個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水晴兒微微一驚，以爲老祖發現了什麼，沒有立即搭話，思索了一會，才諾諾道：“唔，年紀很輕，根據晴兒探查，此人壽元看起來比殿下還要小一些，資質應該是不錯的，是個好苗子，能配得上公主殿下。”
老祖微微點頭表示贊同，輕笑道：“看來你對這個孩子評價很高嘛，雪兒給你說過他？”
“這倒沒有，殿下很少提及。不過晴兒覺得，五公主殿下雖然調皮了一些，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嗯，雪兒這孩子，眼光不差，資質也不差呀，可惜……”
“老祖，殿下其實……”
老祖擺了擺手，嘆息道：“我知道，你想說她不懶嘛。此事是我族的不幸，確實是勉強她了。”
水晴兒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祖似乎也沒有多說的意思，突然轉移話題問道：“好了，此事不提。晴兒啊，關於二十年前，凌家被魔門滅門一事，你瞭解多少？”
水晴兒眼前閃過一絲茫然，皺着眉想了想道：“事情發生的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中州許久。後來，我回了一次中州，特意拜見了一次淩小姐。不過那時候我恢復了妖族身份，她沒有願意和我多說，所以具體如何我也不知曉。”
“哦……原來是這樣子……”
老祖抿了一口茶，仰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似乎陷入了思索當中。
水晴兒眉頭緊皺，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疑惑道：“老祖，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雪兒選定的這個孩子，原名姓凌……”
說到這裡，老祖刻意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水晴兒。
果然，水晴兒聽聞這句話，臉上閃過一絲驚疑，驚聲道：“老祖您是說，安寧有可能是凌家的後人？”
老祖輕輕點了點頭：“你沒有發現嘛，他的身上，有一股很銳利的氣息。”
水晴兒目光一閃，想起了在九寶山頂與安寧的相遇。
一般來說，普通的通靈境修士，別說抵抗她的威壓了，光是感知到她散發的氣息，都能嚇趴在地上。可是當時安寧不止頂住了她的威壓，還奇蹟般的爆發出一陣駭人的氣勢，將她的威壓破於無形。
那時候，安寧身上爆發出的那股氣勢，不正是銳利得如同利劍一般麼？
驚疑不定的思索了片刻，水晴兒還是疑惑不解：“可是不可能啊，凌家的上古劍修秘典，只傳嫡系。凌家嫡系，除了凌家小姐，其餘全部在那次大難中罹難了，屍首都被找到了。”
老祖微微撐起了一點身體，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而後語氣有些嚴肅道：“晴兒，你後來去中州，就沒有聽聞什麼傳言嘛？”
水晴兒一愣，隨後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良久，才落寞的輕聲道：“是有，傳言淩小姐未婚先孕……”
嘆息了一身，老祖輕聲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強不來。”
“嗯，晴兒知道，都過去了！”水晴兒仰頭微微一笑，似乎想要顯示自己的豁達，可是眼神中蘊含的那一絲苦澀，卻這麼也掩飾不住。或是想掩飾自己的心緒，水晴兒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老祖您是懷疑，這個孩子是那個人的？”
老祖點了點頭，又抿了一口茶，這才道：“這孩子的年紀，和傳言剛好符合，所以可能性很高。此事你上上心，找機會，再去詢問一下凌家小姐吧。”
“嗯，晴兒知道了……”
老祖再次嘆息了一聲：“哎，如果真的是那個孩子，事情就複雜了。這或許也是天意啊……”
水晴兒微微一愣，放下心中紛亂的思緒，急聲道：“人族之事，與我們妖族並不相關，他們要死要活任由他們去啊。”
老祖又看了一眼水晴兒，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憐惜。
看到老祖的眼神，水晴兒有些語無倫次：“老祖，我不是……不是賭氣……即便真的是那個人的孩子，也與我們無關吧……我沒有恨他，也沒有牽連他孩子的意思，我……我……”
“晴兒，你的心亂了！”老祖手指放在竹椅上，輕輕敲了敲。
那輕微的敲擊聲，似乎蘊含着某種韻律，擊打在水晴兒不平靜的心湖上，沒有將漣漪擴大，反而蕩平了所有波瀾。
水晴兒心中一清，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得以一滯。深吸了一口氣，水晴兒微微低頭，緩聲道：“晴兒失態了……”
老祖搖了搖頭，輕聲道：“原來是與我們妖族無關，不過雪兒的秘術施加在那孩子身上，就有關係了。所謂因果，大概便是如此吧。”
說到這裡，老祖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似乎遙想起了某些事情，眼神中閃過一絲滄桑。明明外形是個小孩，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個歷經世事，堪破紅塵的老者。
良久，老祖眼神放到了水晴兒身上，緩聲道：“晴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要說的？”
水晴兒微微一驚，那種被看透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嚥了口唾沫，暗自平復了一下自己緊張的心緒，水晴兒道：“老祖，我們不摻和此事，不就好了嘛？那個秘術，也無礙呀，和公主說明此事，然後解除秘術，任安寧離開就好。而且，一切也都是猜測，安寧是不是那個人的孩子並不確定。對了，老祖，那個秘術能解除嘛？”
老祖搖頭嘆息了一聲，意有所指：“哎……晴兒啊，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水晴兒也不知道老祖什麼意思，不敢接話。剛纔她試探了一下，老祖卻沒有接茬，反而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這讓她有些驚疑不定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晚宴將近，去把雪兒帶上吧。”
老祖似乎失去了說話的興致，躺會竹椅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水晴兒趕緊站起來，躬身應是，完了之後，轉身離去。
等出了山谷，再次回到那四周場景不斷變化的空間內，她才緩緩舒了口氣。
回到走廊裡，照例繼續穿行了好一會，水晴兒回到了賀蘭雪住處外的那條通道內。心裡想着各種事情，等經過一個閃爍着微光的房門時，水晴兒突然腳步一頓，側頭看向了那房門。
那是安寧的住處。
水晴兒靜靜的矗立着，眼睛朝着房門的方向，眼神裡卻毫無聚焦，一片空洞。
…………
那一年，爲了尋回因爲祖輩的錯誤，而遺落到人族的岐山聖物，她仗着自己妖族特徵不明顯，遠走中州。她隱藏了妖族的氣息，刻意接近凌家，最後和凌家小姐成爲了朋友。是，她有幸也遇上了他，那一個讓她心痛、心酸，卻又時時忍不住想念的男人。
相遇時，他的微笑，就如同一束陽光，熾烈而耀眼，直接透過她的身軀，照耀在了心裡，烙下深深的烙印。
“你是叫晴兒是吧？傳言不假啊，果然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呢……”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帶着一股莫名的熱力，隔空傳遞，彷彿能將她的心融化。
相處久了，他們開始無話不談。可是他的微笑越來越少了，總是嘆氣，總是不開心。她很心疼，卻不知該如何開解，只有默默的陪着他。
“晴兒，我是個魔頭呢，連她都這麼說。呵呵……”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痛苦和糾結，深深刺傷着她的心。她很想說，不要在意別人怎麼說，因爲她還在，她永遠相信他。可是，這句話，卻不知該以何種立場來說。
可惜，再怎麼隱藏掩飾也好，她始終是個妖族，不是人族。時間長了，淩小姐終於發現了她隱藏的身份。惱火她居心不良，淩小姐斷然斬斷了和她的情誼。
而那時，他和淩小姐，終究是慢慢的走到了一起。
“妖族也好，人族也好，有什麼關係呢，不要在意，我們還是朋友。”
他那樣說着，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又多了起來。
可是，那微笑不是因爲她，這讓她心如刀割。而且，她想聽的不是這些。朋友？只是朋友嘛？
或許那時候選擇離開，也是因爲那微笑不能爲她綻放吧？
曾還記得，離開的時候，他說：“晴兒，一路順風！有機會，我到妖域去找你玩！”
可惜，他終究沒有來，從此再無蹤跡。
…………
水晴兒突然醒轉，使勁的晃了晃腦袋，轉過了視線，繼續朝前行去。不過，空曠的走廊中，卻有一聲呢喃細語響起。
“是你的就是你的，何必勉強……”